郭奕将剑一抖,顿时寒光满室,绕过若兰指向依旧颓坐于地的赵榛。剑尖直抵赵榛的面颊。其方位力道分毫不差。
郭奕厉声喝问:“当年靖康之难,我在北去的金军队伍中救你,却求得今日之恶果,岳少保到底哪里有负于你?”
赵榛不禁惨笑,抬头间竟答非所问。“这不是我的江山,我连祭祀娇儿的地方都没有。”
赵榛喘息未定,殿内一时静得可怕,落针可闻,仿佛能听到彼此脆弱的内心。
赵榛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派使者去乞和,每次都叮嘱他们要去北边,看看那对父子两个,得不到消息,我就臭骂一顿,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江山早就已经不在了。哈哈。”
“我娘,我的妻子,你都见过,她们都死了,你救我何用——”
赵榛情绪失控,仿佛灵魂出窍,完全一副不惧死亡的模样。
死去的人早已寂寂归于尘土,活着的人多年后依然因她们而咆哮。
郭奕看着眼前这个病态阉人,手中的剑渐渐低垂下去,好似千斤般重。
赵榛咬牙忍着背后的疼痛,脸上青筋错结,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多说无益,小奕,当初是你救的我,如今你想杀就杀吧。”
郭奕只觉丹田之中内息澎湃,难以抑制。想到岳飞在狱中两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都是拜眼前这个阉人所赐,一时剧痛攻心,身子一晃,泪水冲出眼眶。
莫谓英雄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
愤怒之气直冲顶门,心头无名业火腾腾按捺不住,手中剑抖动间嗡嗡鸣响,再次指向赵榛。
一旁的若兰早看在眼里,再次扑跪到郭奕一侧。
她虽是一名女子,却也有家国情怀,誓要将这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
若兰拉住郭奕苦苦求告。“奕哥哥,他是我的夫君,你说过,一生一世也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当年你说得诚挚至极,直如赌咒发誓一般。”
郭奕被若兰一拉,低头见她泪流满面,才陡然醒觉,仿佛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地一般,禁不住跟着泪水长流。
郭奕痛道:“郭奕当年答应过若兰,将来她旦有所求,郭奕无不答应,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郭奕说到此处,抽回长剑。天命如此,一切都是枉费心机。自己十多年尽心竭力帮助岳大哥,终究化作一场空,时也命也,夫复何言。
至此绝望处,郭奕脑壳如同炸裂开来一般。‘岳大哥从此冤沉海底,大仇无法得报。’
郭奕心下抑郁难以自禁,长剑矗地,忍不住仰天长啸,身子一晃,险些一跤跌坐在地。
身后的梁兴和黄纵慌忙上前扶住他,只见郭奕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怨毒,面对赵榛,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一般。
黄纵长叹一声道:“我们是为国为民,为大宋的天下苍生,前来逼宫,实是悲愤到了极点,可我们也不愿看到藩镇割据的乱象,你继续做你的皇帝吧,以后好自为之。”说着扶着郭奕往出就走。
只听身后的梁兴对若兰道:“小奕自打成年,便致力于帮助岳大哥成就北伐大业,与岳大哥关系最是莫逆,赠他兵书,剿灭杨幺,北伐襄阳六郡,颍昌决战——”说道此处,感觉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就此止言,长叹一声,转身跟了出来。
若兰起身,匆忙跟出了祥曦殿的大门,见众人已至长廊处,若兰忽然失声哭泣,扑跪在地高声叫道:“奕哥哥,你于我大宋的功德齐天盖地,请受吴若兰一拜。我当尽力纠正他的过误,吴若兰肝脑涂地,也难报奕哥哥你恩德于万一。”
郭奕不得不止步转身,众人也都跟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