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年龄都比她要大,对她皆同对待妹妹一般,如今见她无恙归来,个个喜极而泣,以至于有几个曾经在楚州与赵立并肩作战的豪杰扑跪在地失声痛哭,反倒要赵敏来安慰众人。
询问别来种种,众人七嘴八舌地对答。
郭奕借此休息,恢复体力,不敢有丝毫大意,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再次如法炮制,这次捆绑的石头做了调整,郭奕轻松了一些。
待到将两个女儿全都接回船上,郭奕已是筋疲力竭。
此时红霞满天,水泊上烟波浩渺,波光粼粼,沙鸥飞翔,渔歌唱晚。两个女娃哪里见过这般景致,不住地惊呼。
郭奕一手一个拉着她们,赵敏坐在他的身前怀里。郭奕心中依然激动得难以自抑。只觉这一生之中,这一刻的光阴,最是难得。全身虽然湿漉,却暖乎乎的,一颗心如在云端漂浮,但愿天长地久,世间永恒如此。
梁兴等人都一脸微笑地看着这一家四口。衷心祝福郭奕终于找回了属于他的幸福。
众人慢慢划船回航。
但见远处炊烟袅袅,倦鸟归林,夕阳将最后的余晖照得湖面金蛇乱舞。
待到回了客栈,众人给母女三人点了一桌子美食,庆祝一家人的团圆。
席间喝酒行令吟诗,无所不为,这些豪侠多年来没了用武之地,不少人老了反而做起学问来。
郭士敦借此回忆道:“我有次见到韩世忠韩将军,他还给我抄了一首《南乡子》呢。”
郭士敦说着吟诵起来。“人生几何般?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都如梦,为官,宝玉妻男宿业缠。年迈衰残。鬓发苍浪骨髓干。不道山林有好处,贪欢。只恐痴迷误了贤。”吟罢,叹息不止。
赵敏也叹道:“可以呀,没看出来,韩将军还有这样的文采。”
梁兴接道:“咱们皆为赵构的小朝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到头来他却屈膝投降了,恢复中原的理想成了泡影,岳大哥竟至性命不保,怎能不令人不生出英雄都如梦的感叹。”
沈光远向赵敏解释道:“韩世忠是十年前病故的,被赐了太师衔,追封通义郡王。韩将军辞官后,一直杜门谢客,绝口不言兵,闲时骑驴载酒,青童作伴,游山玩水,倒也惬意。韩将军没什么文化,晚年竟然奋起,学习书法赋诗填词,自娱自乐,号称清凉居士,取此号貌似图个清闲,实则‘伤故里,沦于异域。’他是陕西人,陕西延安府有清凉山。”
一旁的赵云接道:“昏君奸臣狼狈为奸,韩将军未遭暗算,得以善终,已是万幸了。”
郭奕竟也来了兴致,拿出自己夺回的兵书,展开扉页,将岳飞的《满江红》读给众人听,一时群情激愤,又是一阵大骂昏君奸相。
郭奕也有点儿尴尬,弄得喝酒的气氛也压抑了。
这时一位俊俏的青年豪客道:“你们不知道,我有一次随着师傅到宫中去演戏,师叔的弟子相当大胆,吹牛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拿钱一照贵人,便知其星相,然后装模作样拿着铜钱看赵构,说是帝星,再看秦桧,说是相星,看看韩世忠,将星。等到看张俊时,左右看看,就是不言语。众人便鼓噪起来,催他快说。他就阴阳怪气地道:‘还是看不到星,只看到张郡王坐在钱眼里。’殿上君臣一时除了张俊,都哄堂大笑。”
梁兴道:“那张俊据传,每年在其封地上的租赋就能收六十万斛,韩将军才五万。岳大哥当年听说只有几千。”
那青年豪客接道:“赵构也觉得张俊太贪,当场就警告说,‘毋与民争利,兴土木别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虽是谈笑之资,众人都还是苦笑。“这老财奴竟也活了六十九岁。贪财是出了名的,与秦桧一样,骨朽人间骂未消。”
群豪与赵敏谈及这些年的江湖庙堂纷争,如此与郭奕一家四口欢聚了两日,才依依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