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物语-第四章 张灯彩2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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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张灯彩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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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满脸惊恐,半晌发不出声来。

“呵呵,”涂离九笑出声,“舌头打结了?那我只好向你阿爹请教了。”他转头去看压在匾额下的男人,眼里绿光越发幽寂,脸上却挂着柔和的笑,仿佛是在询问一个老朋友一般,“这孩子叫什么啊?”

春姬不敢置信地看着涂离九,眼前这个眼睛发绿光还会妖术的人,竟然是一手养大自己的馆主吗?

“哎呀,看我,都忘了介绍自己。”涂离九挑挑眉梢,和颜悦色地说,“在下涂离九,你们绑架了春姬,还拿她的性命来要挟我。好了,现在你们知道我是谁了,我也该知道你们的名字,这样才公平,对吧?”

“妖……妖怪!”那男人死死地盯着涂离九,眼里又是恐惧又是憎恶,开口骂道。

“这样称呼别人,真是失礼啊。”涂离九皱皱眉,小声嘀咕着。

“快说,这孩子究竟叫什么?我得知道他的名字,不然我是不会杀他的。”他抬起另一只手,迅疾如风,向男孩的心脏处掏去。尖爪没入男孩的胸膛,痛得他尖声呼喊。

“狗儿!”男人挣扎着推开身上的匾,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好像要扑过去,“放开我儿子!”

“谢谢。”涂离九扬扬眉,长舒一口气,笑了笑,“谁会叫自己的儿子‘狗儿’?这名字真蠢。”他一边出声嘲笑,一边抬手,将男孩的心脏挖了出来。

“啊!”那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跌倒在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血滴落在春姬和玲珑身上,玲珑惊得抱头,缩在春姬身后。人血落在皮肤上,暖暖的,但很快就冷了。春姬颤抖着抹去脸上的血,看着手上的红,脸上满是迷惑。

涂离九看看那颗还在跳动的心,一脸嫌弃地松手,任它摔落在尘土里。他在男孩的衣襟上蹭了蹭手,然后像丢一块抹布一样,将男孩的尸体扔到脚边。玲珑刚刚睁眼,便看见男孩溅满血的脸和他空洞无神的双眼。

这时,男人才如梦方醒,手脚并用地向男孩的尸体爬来。他浑身战栗,口中低低地哽咽着。直到爬近了,伸出一只手,握到男孩的脚腕,才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我的儿啊!”

涂离九冷笑地瞥了男人一眼,跨过他的身体,往春姬和玲珑身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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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你有本事也杀了我!你也杀了我啊!”男人转头喊道,他恶狠狠地盯着涂离九。

涂离九却连头也不回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而我不喜欢杀无名小卒。唉,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啊。”他摇头,假模假式地叹气。

“仲子……我叫齐仲子……”男人颤抖着,浑浊的眼泪砸到尘土里,“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别让我看着唯一的儿子死!”

“真可惜,我杀人的心情已经过去了。”涂离九用遗憾的语气说。

可玲珑分明看见,涂馆主脸上掠过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就像小孩子吃到甜食时的那种表情。

“走吧。”涂离九向春姬伸手,她却迟疑了,身体向后避去,剩下涂离九的手尴尬地顿在那里。他皱皱眉,不解地问,“春姬,怎么了?”

“馆主,你……是妖怪吗?”

涂离九眼中还残存着些许的荧绿,他转转眼珠,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一旁玲珑的惊呼打断了:“呀,那是什么?”

涂离九顺着玲珑的目光,只看见那男孩了无生机的面孔,他挑眉嗤笑道:“玲珑,你跟着姬弘这么久,不可能没见过死人吧,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话音未落,他也注意到了一丝异样,笑容顿时凝在脸上,眼中绿光愈盛。

就在狗儿尸体所在的阴影里,有什么在凝聚,在生长,并意图向外潜行。

玲珑虽然看不见任何实体,可她感觉到了,在那个角落里,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散发不祥的气息,一种莫名的恐惧穿透了她。

狗儿的父亲上一刻还神志不清地抱着男孩的尸体,下一刻也被这股隐形的力量逼得后退。

一种纯粹的恐惧压迫在所有人心上。

“狗儿……啊!”男人恐慌地盯着角落里渐渐向外延伸的黑暗,他原本还攀着儿子的胳膊,却突然怪叫了一声,颤抖着甩开手,顾不上再去看涂离九一眼,便转头逃出了庙门。他一边跑,一边癫狂地怪叫着,连滚带爬,消失在院子外的黑夜里。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涂离九沉声说道,转身来拉玲珑和春姬。

“啊!快看!”春姬指着涂离九背后,整个人僵住了。

一股淡淡的黑气从阴影深处游出,罩住了狗儿的尸体,像有生命似的,在他身上摸索搜寻。黑气触到了他胸前被涂离九挖出的血洞,便一丝一缕,从那里灌了进去。

忽然,死去的男孩像木偶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站了起来。狗儿空洞的双眼正对着三人,眨了一眨,这诡异的一幕让玲珑脊背发毛,缩了缩脖子。

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谁料,狗儿并没有冲上来对涂离九他们做什么,只是动作飘忽地转了个身,迈着颤巍巍的脚步,向角落里的阴影深处走去。更浓密的黑气涌上来,缠绕住狗儿的四肢,渐渐笼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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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的身体在黑雾中飘升离地,若隐若现的簌簌声传来,像是千万只虫蚁在啃噬食物,又像风暴中沙砾相互擦撞的响动。一呼一吸间,男孩的肉身腐化瓦解,被那黑雾吸取同化了,连一根骨头也没剩下。

黑雾隐在阴影里,看不见它的全貌,但玲珑几乎能肯定,它变大了,带给人的压迫感和恐惧也越来越重。一缕黑气游离出来,将滚落在地的心脏卷入角落的阴影里,它并未停滞,紧接着向涂离九三人处蜿蜒而来。

“退后!”涂离九伸手将玲珑与春姬拦到身后,他指尖燃起荧荧的绿色火焰,向那缕黑气掷去,打散了它。

阴影里的那团黑雾激烈地翻滚,发出隆隆的闷响,好像在向涂离九咆哮着。

涂离九伫立着,一动不动,脸上还挂着从容的笑,笑容下却是一触即发的狰狞,手里的火焰骤然蹿高,光耀灼灼。

就这样对峙了一刻。

玲珑的心跳得生疼,手心传来尖锐的刺痛,原本在她身体里沉睡的龙须感知到当前的危险,也变得躁动不安。

忽然,黑雾中卷起一条鞭,凌空破风来袭。

涂离九投出狐火,将那鞭子打散,可散开的黑气又瞬间凝聚,化作两条鞭子,从不同方向急剧抽来。涂离九一再出手,可每打散一条,黑雾又生出两条。那黑雾的攻击没有随时间变弱,但也没有急进强攻,只是在与涂离九纠缠,像是在有意消耗他的力量。

涂离九尽力躲闪,却又要护着身后的玲珑和春姬,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鞭尾几次险险擦过,形势已是岌岌可危。

那黑雾好像意识到了,涂离九在保护两个女孩,便趁他不备,抽起两只黑鞭,向玲珑和春姬刺来。

他刚躲过几次攻击,发现对方的阴招,忙出手打散袭向春姬的黑鞭,却再来不及投出狐火,眼看另一只鞭子就要抽中玲珑。

玲珑来不及躲闪,认命似的紧闭双眼。

“刺啦——”鞭梢的风掠过玲珑的睫毛,有什么织物轻轻拂过脸颊,她却没被击中。

“馆主!”身旁传来春姬的惊呼,玲珑忙睁眼查看。只见涂离九一个旋身,挡在玲珑身前,背心处生生挨了一鞭。袍上红绡炸裂,黑鞭刺穿皮肉,他轻皱眉头,跪倒在地,眼中却满是讶异。涂离九脸上浮现一缕安心的笑,他张了张口,却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倒在玲珑怀里。

原本还在舞动的黑鞭汇聚一起,凝成一股粗壮的烟雾,朝着涂离九冲来,似乎要从那伤口灌入他的身体。春姬想也没想,扑了上来,挡在烟雾与涂离九之间。那股烟雾像没看见她一样,仍旧直刺过来。

烟雾近了!近了!离春姬已不到一尺。玲珑抱着失去意识的涂离九,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逼近。

“嘭……”一阵闷响,那烟雾忽地炸散开来,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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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玲珑?”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玲珑还没回头,眼泪就落了下来。是他。

是啊,还能是谁?

姬弘一袭白衣,站在玲珑身后,提着歧路灯,灯焰的紫色幽光给他周身罩上一种神秘而庄重的光彩。

他向前一步,烟雾就被推后一步。

“子夏!”

“我感应到龙须的异动,知道你有危险,就来看看。”他向玲珑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她怀里的涂离九——他不知何时竟现了原形,变作一只毛茸茸的红狐狸,依偎在玲珑的胳臂中,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那黑雾似是忌惮歧路灯的光辉,声势渐弱,默默退散,最后不知消失到了哪里。姬弘没动,仍旧警惕地盯着墙边的阴影。

“馆主?!”春姬不可置信地盯着玲珑怀中的小狐狸。

姬弘瞥了她一眼,“没错,涂离九是狐狸精。你从小跟在他身边,竟然至今没发觉他是妖怪?唉,人类真是迟钝。”

玲珑听了他的话,忙假装咳嗽,还好,春姬一心只在涂离九身上,没注意姬弘说了什么。

玲珑向春姬解释说:“妖怪和人一样,也有好坏之分。不是所有妖怪都会害人……”她转念一想,涂离九刚杀了一个男孩,便顿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馆主是狐狸啊。”春姬轻叹。

“没关系。不管馆主是人类,还是狐狸,都改变不了他救了我,还把我养大的事实。也不管他是好妖怪,还是坏妖怪,我都知道,馆主不会伤害我。”她伸手,小心翼翼地从玲珑怀中接过狐狸,轻轻抚着它的小脑袋说。

涂离九像是能听见她的话,挣扎着醒了过来,眨眨眼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春姬的手。

“好了,这里可能还有危险,我们该走了。”姬弘拉住玲珑,他又转头问春姬抱着的狐狸,“你自己可以走吧?还是,需要我送你们一程?”

小狐狸张张嘴,像是说了什么,当然,玲珑没有听懂。涂离九只是眨眨眼,他和春姬就消失了。玲珑瞪着眼,有些发蒙。

“嗯,看来那狐狸也没什么大碍。”姬弘解释道,“九尾狐善用幻术,缩地也是其中一种,它既然还能使出缩地术,可见灵力没受太大损伤。”

“啊,太好了。”玲珑舒了一口气,引得姬弘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子夏,那团黑烟是什么?”

姬弘将歧路灯交给玲珑,自己去捡仙音烛的骨架,他拂去灯上的尘土,抬头看向茫茫的夜色,轻叹道:“唔,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转头对她笑笑,不知为何,玲珑竟从那笑容里看出一丝悲哀,却又有一丝欣悦,“玲珑,不是所有问题我都能给出答案。世上有千万奇景,还有万千异象,即使有千年时间,也难一一领略,不过,正因这些奇异之物的存在,生命才不至于单调无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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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白竖着长耳朵,歪着脑袋看了玲珑好久,忍不住出声:“女娃娃,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这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了吧。”

玲珑坐在廊边,双腿悠悠****,心不在焉地回答:“在想狐狸。”

在屋里补灯的姬弘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又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狐狸?”小白顿了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元夕那夜我们撞见的涂馆主?”

“嗯。昨天春姬姐姐被人绑架,涂馆主杀了那个人的儿子。他杀人的时候好可怕。我想他是生气了,但他看上去并不是生气,他还笑着,好像杀人很随便似的。”

姬弘哼了一声:“妖与人,本就不是一类。对于灵力强大的妖怪来说,杀死一个人,跟人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并不是什么大事。”

玲珑转头看他,皱眉半晌,才犹豫着问:“子夏也杀过人吗?或者,妖精?”

姬弘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开口:“我不愿杀人,人却因我而死。”他抬头,深深地看玲珑一眼,那眼神饱含沧桑,看进人心里,钝钝地疼。

玲珑轻咬下唇,转开脸,不敢与他对视。

“涂馆主杀人,可他也救了我,我不明白,他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玲珑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脸上仍是重重困惑。

小白也坐到廊边,可它的腿没有玲珑长,短短地悬在那里,悠**不起来。它嘬着牙,故作深沉地长叹一声:“唉,谁又能确定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啧啧,他杀了人,对于被杀的那个可怜虫,他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而他又救了你,那对于你来说,也许他就是个大好人。”

“玲珑。”姬弘招呼她过去。原先被砸烂的仙音烛,在姬弘手里,重又焕发了生命,“那个春姬,她还要寻亲吗?”

玲珑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看了以前的事,挺难过的。要是我的话,也许就不想继续找了。不过,我还是去问问她吧。”

“总之,记得要把她的长命锁拿给我。”姬弘伸个懒腰,“我可是头回重复做同一个物件,太无聊了,我真该向她多要一样报酬。”

第二天清早,玲珑拎着修好的仙音烛,去了明夜楼。不知涂馆主怎么样了?她想。

玲珑盼着涂离九快些好起来,却又怕真的遇见他。她偷偷摸摸地在门口窥探一番,没见着涂离九的身影,才三步并作两步蹿上了楼,却在春姬的屋子外,跟他撞了个满怀。

“呀,玲珑好热情。想我了吧?”

玲珑慌忙退后,嘴里嘟囔着:“谁想你了。”但见他没有一丝伤病的样子,她心里不由得高兴。想到那日他舍身相救,心里有点儿歉疚,玲珑看看他,又转开眸子,小声说,“那天,谢谢你救了我。”

“是不是特别担心我啊?”涂离九笑着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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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瞥了他一眼,从鼻子出气道:“才没有。子夏说了,你是狐狸精,本事大得很,哪需要人担心?”

“馆主,我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么又和玲珑聊起闲篇儿了?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怎么办?”春姬双手抱胸,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看他,一字一顿地说,“快、回、屋、去!”

涂离九缩了缩脖子,转头答道:“遵命,遵命。我碰巧撞上她,才聊了两句,马上就走。”

他又回头朝玲珑吐吐舌头,笑着小声说:“哎哎哎,我不过是现了次形,她这两天就像训小猫、小狗一样,对我吆五喝六的。我好可怜啊,玲珑你快安慰安慰我吧!”

玲珑被逗笑了,“你可是灵力无边的大妖怪,还怕一个小娘子?”

春姬还在挑眉瞪着涂离九,他只好撇撇嘴,缩着脑袋走开。经过玲珑身边时,他悄悄地抱怨一句:“就是小娘子才可怕呢。”

她看他离去的背影,大红袍子下,隐隐现出蓬松的尾巴,随着脚步一摆一摆的,玲珑忍不住笑了。再看春姬,也憋着笑呢。

“春姬姐姐,我把仙音烛拿来了……你还想继续找他们吗?”玲珑提起手里的灯,言辞闪烁,小心避开了“父母”两字。

春姬沉默了一刻,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反手重重地合上门,口中蹦出一个字:“走!”

她们又回到了那段沟渠旁。

幻象重现,春姬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倒退进行:小春在沟底求救,小春被阿爹扔进沟里,小春一路拉扯着赌红了眼的阿爹……玲珑和春姬跟着幻象的路线后退,寻至一处冷清巷弄,幻影退进了巷口第二家的木门后。

玲珑转头看看春姬,不敢出声。

春姬盯着那扇门,好像要将上面的每条裂纹都刻进心里。她将仙音烛递给玲珑,自己则解下颈上的锁,攥在手里。春姬走上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一下、两下。

门里静静的。春姬的父母会不会已经不在人世?玲珑担心起来。

春姬抬起手,又要敲上去。正在这时,她们听见屋里响起拖沓的脚步声,一步步走了过来。咔嗒,门闩开启的声音,重重地敲在人心里,春姬握着长命锁的手攥得更紧了,玲珑甚至屏住了呼吸。

门开了。

“是你!”春姬惊诧地后退,玲珑也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披头散发、一脸憔悴的男人,不就是那天绑架春姬的齐仲子吗?

男人充满血丝的眼睛睁大了,但只怔了一刻,他竟暴怒地扑过来,双手掐上了春姬的脖子,“你!你这妖女!是你们杀了狗儿,还使了什么妖法,叫我儿尸骨无存!”

“你儿子不是她杀的!”玲珑忙上前拉他,却被他推倒在地。

他吼道:“你们和那妖怪是一伙的!”掐着春姬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个发力,将她生生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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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姬脸憋得通红,双眼圆睁,呛出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大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双腿无助地踢打着。挣扎中,春姬手里的锁落了下来,齐仲子瞥到长命锁,却像触电一样愣住,手也不自觉地松了。

春姬倒在地上,不住地咳着,眼圈红红的。

“这、这锁……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齐仲子捡起铜锁,捧在手里,声音有些颤抖。

玲珑扶起还在大喘的春姬,白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被春姬拽住袖子。玲珑有些疑惑地看她,春姬给了她一个眼色,摇了摇头。

“咳……你认得这长命锁?”春姬挣扎着说话,嗓音嘶哑。

“呵,认得?”他双眼盯着小锁,扯出一个惨笑,“这锁是我亲手打的,是我亲手给我女儿挂上的,我怎么会不认得?”

玲珑察觉到春姬的身体一抖。他若是她父亲,那么那晚涂离九杀的不就是她的亲弟弟?

仙音烛还在燃着,玲珑和春姬还能看见幻象。在男人身后,木门大敞,屋中是年轻的他,对一个妇人拳打脚踢,炕上的小春缩成一团,闭着眼无声地抽泣,身旁的小男孩哇哇地哭着。春姬看着这一切,连呼吸也颤抖着,终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开视线,那幻象才渐渐隐去。

齐仲子抬头打量春姬,眼睛越来越亮,半晌才问:“你……姑娘,你多大了?”

她平复了呼吸,不咸不淡地回答:“十六。”

男人一颤,脸上悲喜交加,“我那走丢的女儿,到今年也十六岁了。春儿……”

“你女儿走丢了?”玲珑和春姬对视一眼。

“嘿嘿,我女儿顽皮,有天跟我出门,半路上走丢了。”他转转眼珠,叹息道,“我那婆娘也死得早,只剩下我和狗儿相依为命,现在狗儿也没了,谁给我养老呢?惨,真是惨!”

“不过老天有眼,”男人的脸上有了光彩,亲热地握住春姬的手,“我女儿是明夜楼的头牌,哈,春儿,老父我终于能享享清福了。之前绑架你,是为父错了。你看,这家里什么也没有,我跟狗儿是为了生计,才出此下策,你不会跟为父计较吧?”

她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将手硬硬地抽回,后退一步说:“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女儿。”

玲珑看她一眼,春姬脸上挂着微笑,目光却很冷,好像流淌着雪水的沟渠,泛着凉气。

齐仲子一脸疑惑,“可你名字里就有一个春字,你和小春也是一样的年纪。”

“呵,长安城里十六七岁,名字里有‘春’字的女孩子多得很啊。”春姬挺直身子,淡淡地笑道。

男人脸色一变,“哼,你必是看这家中穷困,嫌弃我吧?哎,街坊邻居,大家都来看看啊,我们家的小春,当了歌女,有钱了,出息了,就嫌弃起自己的亲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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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呼起来,引得四邻围观。

“你倒是说说,你要不是小春,这长命锁是怎么来的?”男人晃着手里的长命锁,目光阴鸷,“哼,你个不肖女、白眼狼,还认贼作父,跟那妖怪一起残害你亲弟弟!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一个心软,留你在那沟里自生自灭,要是早早弄死了你,我的狗儿也不会死!我早就知道,你跟你娘都是一路货色,贱坯子,欠收拾!”

想到无辜死去的弟弟,春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但齐仲子的咒骂字字如刀,戳进她心里,将她最后一点儿怜悯也砍杀殆尽。

春姬的眉毛扭曲着,像是在抑制怒火,又像是在努力忍住泪水。她从他手里夺过铜锁,冷笑着狠狠地说:“你想知道这锁是怎么来的?好,我来告诉你。”

“很多年前,馆主带我出门,回家时经过一处沟渠,发现沟底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已经奄奄一息。那时天很冷,她在沟底被雪水泡着,馆主试着救她,她却还是死了,这长命锁就是她身上的。我一直戴着它,是为了提醒自己,如果不是馆主收留我,我也可能早就冻饿而死。”她扬眉,厉声道,“如果戴着这锁的是你女儿,那她早就死了!”

齐仲子忽然安静下来,眼中满是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伤痛,他讷讷地问:“小春死了……真的吗?不,你一定是在骗我……”

春姬却一个字也不再说,决然地看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玲珑慌忙捡起仙音烛,追了上去。玲珑默默地跟了一路,直到她们走到那条沟渠旁,才犹豫地开口:“你为什么骗他说,他女儿死了?明明……你就是小春啊。”

春姬站住了,她漠然地看着水沟,缓缓地开口:“我没有骗他。小春已经死了,就在那天夜里,冻死在这沟底了。”

她转头看玲珑,惨淡地笑着,“姬馆主说我会后悔,他说得对。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抱着那些猜测和幻想,浑浑噩噩地活着,也好过现在。现在,我全都记起来了。”

春姬指着仙音烛,眼里含着泪光,声音却冷了下来:“这盏灯笼,让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我记起了,那天我有多害怕,沟底的水有多冷,我一个人在沟里等了多久,最终也没等到阿爹回来。他把我扔在那里等死,我的确死了。”

玲珑蹙眉看着她,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我的命,是馆主给的,和那个‘爹’再没有任何瓜葛。”春姬长舒一口气,抬起袖子擦擦眼睛,放下手后,脸上竟又是晴朗的微笑了。她走过来,把小锁放到玲珑手中,“长命锁你拿回去,给姬馆主吧。他说对了,我现在不想要它了。”

春姬转身,向明夜楼的方向走去,步子轻快。

“春姬姐姐,仙音烛你不带走吗?”玲珑在身后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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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也没回,只是举起一只手摆摆,“不用啦,过去的事,就留在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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