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一天午后三时许,两人来到刚果河一条支流旁,河面足足有二十多尺宽,水流稳定清澈,清凉之气,盈溢在暑热的森林内,两人大感振奋。
凌渡宇在附近为她拣了一条小溪,让她在那里美人沐浴。自己则砍树伐木,建造木筏。这是在黑森林内前进的最佳办法。他一定要赶在马非少将前,找到军火。
正工作得起劲,艾蓉仙兴奋地跑回来,一把拖起他的手,叫道:“快来快来!我带你去看古迹。”
凌渡宇被她拖得跌跌撞撞,过树穿林,踏着全是高可及膝、缠织交错的野生植物,艾蓉仙的俏脸和头发还闪着沐浴后留下的水珠,身上传来沐浴乳的香气。凌渡宇心想:看来自己也要来个清溪裸泳了。
艾蓉仙把他带到一块大石前,停了下来,指着石头平滑的一面道:“看!”
石面彩色斑斓,乍看似乎是不规则的图案,细看下却是一群持矛的土人,在围攻一只猛虎。
艾蓉仙道:“这可能是新石器时代留下的石壁画。”
凌渡宇仔细端详,又伸手刮下点颜料,放进口内尝尝,摇头道:“我却有另一个看法,这‘史前遗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日,颜料仍未干透。”脸色沉重起来,道:“我们有点麻烦了,这应是有‘森林大盗’之称的阿尔魔族的标记,他们是俾格米人的一个旁支,千多年来在森林内四处为家,以抢掠森林附近的土人为生,每次抢劫完毕,便退入黑森林内,政府军也拿他们没办法,由现在开始,要加倍小心了。”
艾蓉仙由快乐的巅峰,一下跌进恐惧的深渊,嗫嚅道:“你为什么对这里的事如此熟悉?”
凌渡宇拉着她往营地走回去,道:“我前生是这里的巫王。”
艾蓉仙打了个冷颤,手足冰冷,也不知是因为闯入了凶恶的阿尔魔族的势力范围?还是因为凌渡宇的话?
凌渡宇连夜赶工,第二天的黄昏,木筏终于大功告成,他在木筏尾造了个简陋的船舱,利用剩余的树木,从筏边四十五度伸往中心,搭成三角形的尾舱。木筏是以凌渡宇带来的尼龙绳扎在一起,似模似样。
凌渡宇把木筏推下河,据说要先让木筏习惯河水。
一宿无话。
第二天日光初现,凌、艾两人开始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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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绳子,木筏顺水飘出,向森林无尽的深处进发,那便像从植物造成的大洞内穿行,两边的树木高耸入云,天空只余下一道空隙,原始植物千奇百状,树藤长垂下来,长满不知名的攀延植物。
眼镜猴在林间跳动,有些更跟着木筏在林木间飞腾奔跃。
枯断了的树枝落叶浮在河面上,时有鳄鱼浮沉。他们还遇到两只戏水的河马,连忙绕道而走。有一次树上垂了一条色彩斑斑的大蛇,几乎碰上艾蓉仙的俏脸,吓得她软跌筏上,久久不能言语。
凌渡宇灵巧地运用十多尺长的撑竿,把木筏保持在河心滑行。
这是大自然奇妙的天地。
河道时宽时窄,九曲十三弯,在原始大森林内蜿蜒流去。波平如镜的水面,木筏**。
筏行了五个多小时,凌渡宇把木筏停在一个河湾处,神色异常。
艾蓉仙和他相处多天,仍未曾见过他这样慎重的表情,心感不妙。
凌渡宇把木筏系在岸上的大树,把艾蓉仙扶上陆地。
艾蓉仙轻声地问道:“什么事?”
凌渡宇道:“阿尔魔人发现了我们。”
艾蓉仙全身一震,神情凄惶。
凌渡宇抬头望向遮天盖地的密林顶部,道:“你听到那尖锐的声音吗?那是阿尔魔人吹响树叶发出的哨声,是他们的通讯方式,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艾蓉仙侧耳倾听,刚好捕捉到一下绵延悠长的尖哨声,夹杂在风声里,不留心是难以察觉的。骇然道:“会怎样对付我们?”
凌渡宇道:“才刚发现我们,不会把我们怎样。他们的战略一向是谋定而后动,所以现在只是召集战士,准备在前路伏击我们。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我,但对你,他们会将你在毫发无损下生擒活捉。”
艾蓉仙面无人色,又忍不住问道:“生擒我来干什么……”话还未完,答案已在脑袋内出现,一把搂着凌渡宇,她已想到那令女性最惊怕的事。
凌渡宇张开强壮的手臂,把她搂入怀内,软玉温香,凌渡宇调笑道:“不用怕,你最擅长和恶人订立‘不准侵犯’条约,届时如法炮制便成。”
艾蓉仙几乎哭起来,眼下自己紧搂着的便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否则怎会这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凌渡宇语气一转道:“可惜他们遇上我这个比他们还狠辣上千百倍的森林霸王,怎会让他们把我身边的天鹅拿走。”
艾蓉仙不想计较他的挖苦,急问道:“有什么方法应付他们?”
凌渡宇傲然道:“我亦有三样至尊法宝:第一就是我手上的杀人家伙。”拍了拍背在一侧的自动步枪,续道:“其次就是剩下的七支催泪爆雾弹。第三,就是红外光夜视镜了。”
艾蓉仙奇道:“第一、第二两件宝贝我也知道,但夜视镜有什么用?难道……呵!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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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赞许道:“小妮子聪慧可人,那计划叫做‘黑夜逃亡’。”
天上一弯明月,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分外耀目。
白日蛰伏的动物,开始它们的活动。
各种奇怪的声音,充斥在漆黑无光的原始森林内。
一个完全有异于白日的世界,神秘可怖。
凌渡宇和艾蓉仙两人换上防弹衣,头戴军用钢盔,全副武装。
木筏在昏黑的原始森林内的河道缓缓滑出。
两岸的树林在夜风下呼啸作响,不时传来动物走动撕打的声音,加上猿啼枭叫,草木皆兵。
艾蓉仙缩在尾舱内,祈祷着幸运之神的眷宠。
凌渡宇全神贯注,手中撑竿不时调节木筏的航线,在红外光夜视镜的视野里,天地变作一片血红,诡异莫名。
河水中闪映着微弱的光影,木筏破开河水,破开若隐若现的波光,稳定前进。几次撞上石头和河面的飘浮植物,都是有惊无险。虽然有夜视镜的帮助,当然不及日间操筏那般轻易。
艾蓉仙坐在舱尾,度日如年。一颗心不争气地急速跳动,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木筏向无限的黑暗进发。
凌渡宇沉着气,用心把舵。
不知不觉木筏顺水而行已有两个多小时。凌渡宇刚松了一口气。
一声娇呼从尾舱传来。
凌渡宇临危不乱,轻喝道:“什么事?”
艾蓉仙惊惶地道:“我后颈不知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很痛!”
凌渡宇整个心向下一沉,问道:“有什么感觉?”
艾蓉仙几乎是哭着道:“被叮的地方又痛又麻……”
凌渡宇心知不妙,连忙把木筏找个弯位停下来,走到尾舱。
艾蓉仙脸容扭曲,显然陷入极大的痛苦里。凌渡宇执起她的左手,搭在她的“寸关尺”腕脉上,又伸手摸往她的颈后,被叮处隆起鸡蛋般的肿瘤。
凌渡宇把嘴唇凑在伤处,用力吮吸,尽量把毒液吸出来。艾蓉仙脉搏躁急紊乱,是中毒的征象。
凌渡宇在行囊里取出药箱,取了一支抗生素为她注射,一边安慰道:“不用怕,很快就会好了。”
艾蓉仙双目紧闭,全身忽冷忽热,不断呻吟,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凌渡宇暗叹一声,这黑夜逃亡的计划,不得不腰斩中断。艾蓉仙应是被毒蚊那类东西叮了一口。
他有他一套应付的办法。
一手按在艾蓉仙的丹田处,另一只手覆在她的眉心,凌渡宇开始深长的呼吸,真气从他的双手涌出,输进艾蓉仙的身体内。
那是生命的精华。
艾蓉仙停止了颤抖,人也安静下来。
凌渡宇在她耳边轻轻道:“睡吧!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是美好的。”他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声音安详有力,不多时,艾蓉仙眼皮低垂,进入梦乡。
抗生素和凌渡宇输入她身体的内气,联手发挥出抗毒的威力,加上凌渡宇的催眠,使她步入复元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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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筋疲力尽,软倒筏上。这种以气功救人,比跑完马拉松赛更使人疲倦。不一会,他也跌入深沉的睡眠里。
凌渡宇再睁眼时,天色大白。
他抹了一把冷汗,幸好阿尔魔人没在这时候发现他们,否则便一败涂地了。不过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们发觉猎物逃走了,一定暴怒如狂,凶焰冲天地追踪他们。
艾蓉仙仍在睡眠中。
凌渡宇细看她颈后的肌肉,被叮处还有一点红印,肿却消了,应该没有大碍。
艾蓉仙挣扎地扭动,小嘴一开一合,发出微弱的叫声。
凌渡宇心生怜惜,把耳凑到她嘴边,听到她叫道:“水!水!”凌渡宇慌忙拿起水壶,服侍她饮下。
一连喝了几口水,艾蓉仙清醒过来,有点茫然道:“这是什么地方?”
凌渡宇柔声道:“你觉得怎样?”
艾蓉仙呆了一会儿道:“我觉得很累、很虚弱。”
凌渡宇道:“你振作一点,记着,我们仍未脱离险境,我需要你的帮助。”他故意激起她对自己的关心。
艾蓉仙果然精神一振,坐了起来。
凌渡宇把两支爆雾弹塞在她手里,又把一支曲尺手枪放在她身旁道:“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走出舱外,有恶人进来,你就赏他一颗子弹,当我大叫放弹时,立即按动爆雾器的开关,现在我先给你戴上防毒面具,只要再一个多小时,我们便可进入水道纵横交错的河区,保证他们欲追无踪。”
艾蓉仙坚强地点头,戴上防毒面具。
凌渡宇又为她戴上钢盔,大敌当前,不得不如此。
解开绳索,木筏顺水流去。
凌渡宇左右肩各背着一挺自动步枪,未来的一个多小时,是最关键的时刻。
艾蓉仙软弱地挨坐在尾舱的一角,靠着背囊,她不敢闭上眼睛,那会使她迅速入睡,一定要保持清醒,留意凌渡宇的指示,使催泪雾能适时爆开。
木筏前进了四十分钟后,渡过了三里多的河面,来到一条狭窄的河道,水流被两岸一迫,登时汹涌起来,木筏速度增加,向前冲去。
就在这刻,凌渡宇全身汗毛倒竖,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狂涌心头,凌渡宇很清楚什么事将要发生,每一次危险临近,他的第六感都会先一步生出感应。
凌渡宇回头望向艾蓉仙,后者的头低垂胸前,恹恹欲眠。
凌渡宇喝道:“蓉仙,拿起武器。”
艾蓉仙还来不及反应,稀里哗啦,头顶一片黑云当头盖下。
凌渡宇的反应是一等一的迅捷,手中撑竿全力迎着黑云拨去,刚好扫中一面大网。凌渡宇这一拨,臂、腰、腿、全身之力全部用上,把大网挑侧往一旁。可是大网上面满布倒钩,颇为沉重,虽然给凌渡宇用巧劲拨得偏了角度,仍然搭上尾舱,倒钩一下子,硬生生扯着木筏的一角,木筏在河面打了个急旋,一把撞往岸旁,凌渡宇一个踉跄,几乎倒跌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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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筏被扯得定在河面。
同一时间,箭矢骤雨般射来,还夹杂来复枪的声音。
凌渡宇一个虎跳,蜷作一团,滚回舱尾内,身上、头上连中数箭数弹,幸好都被头上的钢盔和防弹衣内的钢片挡开,敌人存心取他的性命,尽是向他的头胸要害攻击,反而救了他一命。四周传来跳水的声音,不问可知敌人要强登上船。
艾蓉仙花容失色,骇然地望着凌渡宇滚进来,握着曲尺的手只懂颤抖。
凌渡宇向艾蓉仙从容一笑,忽又倒滚出外,左右手两挺自动步枪呼啸响起,向四面八方疯狂扫射。
四周惨叫声不断传来,血肉飞溅,河水里不断涌出鲜血,凌渡宇在刚才的攻击下,毫发无损,已是大出他们意外,兼之又如此威勇豪强,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艾蓉仙从尾舱望出去,凌渡宇在筏面上以惊人的速度在腾挪跳跃,闪避敌人的箭和枪火,左右两手的自动步枪不断闪现火花,交互向四方反击。
平静的河面充斥着子弹和利箭的可怕声响。
战鼓喧天,阿尔魔人被激起好斗的天性,疯狂抢攻。
凌渡宇忽又滚回尾舱,向筏尾一轮急扫,两个浑身战斑、色彩斑斓的土人在鲜血飞溅下翻跌入河水里。
凌渡宇一把抓起防毒面具,喝道:“爆雾弹!”
艾蓉仙虽然魂飞魄散,毕竟受过三个月军训,这点本事倒有。
一股催泪雾从尾舱内爆开,迅速蔓延开来,把整只木筏吞噬在浓烟里,跟着波及整段河面和近河的两岸空间。
咳嗽声和嚎叫声从每一个方向传来,也不知有多少敌人。
凌渡宇再度扑出筏外,自动步枪已换上新的弹匣,这次简单得多,每一个咳声的来源,都成为他的活靶子。
我暗敌明。
敌人陷于劣势。
艾蓉仙拿着手枪,可是无法分辨东西,也不知应向何处放枪,忽地筏尾处咳声大作,她惨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咳声处连放数枪,一声惨嘶,敌人倒跌入河,传来噗通一声水响,水花溅得她一头一脸。
凌渡宇大喝适时传来:“放弹!”
第二枚爆雾弹炸开。
艾蓉仙感到木筏向后移动,有人拉动钩网,要把木筏扯离催泪雾笼罩的范围。
那将是她俩的末日。
凌渡宇也是大吃一惊,他和艾蓉仙不同的地方,便是他知道应该怎样去应付。
他右手的自动步枪保持强大的火力网,收起左手的步枪,从腰间抽出利斧,一个箭步飙向前,向钩着木筏的钩网斩去,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在催泪雾中把钩网劈断。
艾蓉仙那边再传来枪声和土人的嚎叫,这女子在生死关头,显露出她士兵般坚强的一面。
凌渡宇再一斧劈下,木筏挣脱了钩索的缠绕,在河心打了个急转,凌渡宇用力过猛,向筏边跌出去,幸好他临危不乱,两手一把抓着筏边,下半身已浸入冰冷的河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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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筏如脱笼之鸟,顺着水流急冲而去。
凌渡宇大喝一声:“放雾!”
这一回艾蓉仙更是乖巧,另一个爆雾弹马上炸开,木筏在催泪雾掩护下,奔马般冲往下游。
凌渡宇双手一按,跃回筏面。两支步枪立时疯狂向两岸猛扫。
木筏以高速冲出烟雾,迅速远去。
艾蓉仙转头一看,烟雾在后方像一团化不开的黑云,迅速变小,再转了一个弯,便看不见。
艾蓉仙转回木筏的前头,凌渡宇亦转头过来望向她。
恍若隔世。
艾蓉仙站起身来,正要扑进凌渡宇怀中,恰好见到一个上身**、下身裹布、全身涂着七彩缤纷图案的土人,嘴上咬着利刃,从凌渡宇身后的筏边跃上筏面。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艾蓉仙扬起手中曲尺,一枪命中土人的面门,血光并现,土人跌返河里,艾蓉仙待要再发第二枪时,已没有子弹了。
凌渡宇回身扑往四处察看。
艾蓉仙目瞪口呆,双脚一软,坐倒筏上。
凌渡宇呆道:“你救了我!”
艾蓉仙惊呼一声,道:“你受伤了。”
凌渡宇看看臂上染红的衣服,满不在乎地道:“些许皮外伤,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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