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湖的道路不断传来爆炸的声响,敌人进行扫雷的工作,缓缓地向梦湖水庄推进。他们再没有向水庄发动炮火,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占领巴极余下来的另外两个飞弹发射站,以之反制巴极,发射站一日在巴极手上,他们就一刻不能高枕无忧。
在找不到晴子的失望下,凌渡宇从梦湖爬攀上玻璃屋的大露台上。
刚踏足露台上,凌渡宇浑身一震,好像看到最不该看到的物事。
玻璃屋的玻璃大多已碎破,可是露台的小圆台,两张坐椅,依然如故。
圆台上还放了一瓶酒,两只酒杯。
巴极坐在右边的椅子上,眼神虽装满落寂,却是平静至一种死寂的感觉。
他那可以毁灭梦湖水庄的电子感应仪器,四平八稳放在酒杯旁。
两人的目光在浓雾中交织在一起。
巴极微微一笑,倒满一杯酒,递向凌渡宇道:“你若不想死,喝干此杯后,请你重投湖内,否则这处还有一张空椅,可让你死时安安乐乐坐在这里,看梦湖最后一眼。”
凌渡宇取酒一干而尽,坐到空椅上。
心中出奇地沮丧。
没有晴子,日子怎样过?
梦湖迷失在前所未有的大湖雾里。
天地尽是白茫茫。
死!
是解决生命的最好方法。
生命只是一个孤独的荒原。
人类可以相互爱抚、相互交谈,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孤立的本质。
只有心灵的结合,才能带来本质上的改变。打破隔离和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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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晴子,一切也没有了。
人类用虚假的言辞进行自我欺骗,可是他们的心灵在实质上,仍是在自己孤独的荒原上失望和悲泣。
凌渡宇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好吧!
这样结束一切。
死在梦湖。
巴极倒满两杯美酒。
两人一干而尽。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白理臣的声音。
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梦湖,道:“博士!我是白理臣,现在向你发出最后警告!”
扩音器传来数下急促的呼吸声,显示白理臣心内的紧张情绪,他长年处在巴极下,尽管眼下似乎稳操胜券,然而余威犹在,冷静的他亦不由失去常态。
白理臣的声音继续传来道:“你手中的王牌:四个导弹发射台,两个被炸毁,余下的两个在我们掌握中,你已经绝无平反的机会,限你在五分钟内,抛下所有武器,举手走出来,否则发射台的每一颗导弹,都会射进水庄去。”
凌渡宇望向巴极,茫然道:“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没有了导弹台,怎样和敌人同归于尽?”
巴极淡淡道:“你太小觑巴某人了,要胜要败,要留要离,岂会被他人操纵!来!让我送他们一份大礼,做场好戏阁下欣赏。”伸手往台上的电子控制仪,修长的手指在那组按钮上灵活地跳动。
凌渡宇心下不解,巴极还能干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地漏走,五分钟的期限只剩下十多秒了。
扩音器的沙沙声再次响起,白理臣还未说出话来,惊天动地的强力爆炸,在梦湖的南方和西南方传来,地动山摇,余下的两个发射站冒起浓浓的烈焰,腾升上半空,掩盖了敌人的哀号,接着同一地点继续更强烈的爆炸,把湖雾染得血红一片。
凌渡宇骇然望巴极,后者神态从容,却没有胜利者应有的表情。这时他才恍然巴极刚才发出的电子讯号,启动了余下发射台的毁灭装置,这一着,无疑会给邦达带来严重的伤亡,进驻发射站的人将无一幸免,只不知邦达和白理臣是否其中两个。
巴极摇头叹道:“低估敌人,是致命的因素。”跟着严肃地向凌渡宇道:“好了!现在到了最后时刻,你留下还是离去?”
凌渡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留下吧!”心中却不明白,巴极似乎还有摧毁邦达大军的力量,可是四个导弹台都被毁去,他凭恃什么呢?充其量他只可发动可能装置于玻璃屋的自动毁灭系统吧!
巴极微笑道:“梦湖!永别了。”
右手缓缓伸往台上的电子控制仪。
凌渡宇闭上眼睛,利用死前的半刻空闲,心灵延伸往梦湖。
他再次感到晴子的无助和彷徨。面对死亡,使他的脑子突然灵活起来,醒悟到晴子的无助和彷徨是他一手所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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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离开梦湖时,晴子哀求他留下时,他告诉了晴子事情的真相:她只是梦湖和人类精神的结晶品,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异物。便像一个在世为人的鬼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突然间给人提醒自己早死去多时,魂魄已经散去。
晴子是自然和人类精神产生的异物,既拥有人类思维的特质,又拥有远超人类的灵异,她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自己是什么东西?
所以从一开始接触,凌渡宇已感到她的无助彷徨。
巴极的手愈来愈近台上的仪器。
愈接近死亡。
“轰”!
枪声大鸣。
凌渡宇和巴极两人跳了起来。
电子感应仪被枪弹击中,跳了起来向外抛起,恰好碰在栏杆上,又倒掉回露台的地上。电子感应仪是用非常坚硬的合金组成,子弹除了造成一个凹痕,并没有丝毫损毁。
凌巴两人一齐转身望向后方。
一个娇小的身形,一对纤手各握着一支枪,英姿凛凛。
凌渡宇失声道:“是你!”他早应估计到是她,那天在玻璃屋偷听巴极和白理臣对话的女子,可惜与晴子的事弄得他心神恍惚,失去平日的精明。
是夏太太。
巴极沉声道:“我待你不好吗?由你和晴子来到梦湖后,我待你如上宾,尽管晴子死后,你要留下,我仍是那样待你。”
夏太太冷笑道:“你待我当然好,否则如何补偿你心中的内疚。”
巴极道:“你知道了?”
夏太太阴沉地道:“晴子的自杀,可以瞒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我,甚至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巴极一呆道:“你知道什么?”
夏太太道:“晴子自杀的真正原因。”
旁观的凌渡宇也给他们的对答引出兴趣来,晴子的自杀,难道还另有内情?
夏太太继续道:“你以为我真是晴子的下女吗?不!你错了,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
巴极恢复平静,道:“那又怎样?”
夏太太提高声音道:“那又怎样?哈哈……由一开始,你纯洁无瑕的晴子,便在欺骗你。”
巴极沉喝道:“你说谎。”
夏太太一紧手中握着的枪,叫道:“我说谎?你以为晴子真是个纯洁的商人之女,告诉你,那只是一个虚假的身份,由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反毒组安排,目的是引你掉入布好的陷阱,可惜晴子这个蠢货,爱上了你这杀人魔,还傻得去自杀,她的死是你造成的,我一定要毁了你,为她报仇。”
她一边说,巴极脸色一边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口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凌渡宇明白了一切,晴子和夏太太这对同父异母的姊妹花,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训练出来对付南美毒枭的反间谍。可是晴子爱上了巴极,后者又不肯放弃毒品生意,晴子在重重矛盾下,唯有一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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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首次发言道:“那你为何又勾上邦达?”
夏太太右手的枪扬向凌渡宇,狠狠道:“你这见利忘义之徒,没资格和我说话,那天我还故意揭露韩林的事来助你,估不到你这么快便和这魔鬼一鼻孔出气。”跟着暴喝道:“不要动!”拿枪嘴指向巴极。
巴极刚要扑往栏杆旁的电子仪器,无奈停了下来。
他俩已被剥夺了选择自己死亡形式的权利。
夏太太将蓄在心内的话一口气说出来,痛快非常,继续道:“你那天杀的人,是韩林的相好,可笑你懵然不知,哈……”
凌渡宇恍然大悟,原来韩林是同性恋者,自己杀了他的相好,难怪他恨之入骨,掳走了雅黛妮,可是自己眼下自身难保,忽又想起曾把麻醉针发射器交给了雅黛妮,希望她能以之脱难,那就好了。
巴极道:“你既然是美国情报局的人,为何眼下又助邦达对付我?”这也是巴极想知道的问题。
一个男人的陌生声音插入道:“道理非常简单,晴子自杀后,美中局改变了对南美的策略,不再进行对付巴极的计划,于是夏太太找上了我,南美唯一可与巴极博士抗衡的人。”
浓雾中十多人现身出来,挤满了露台靠近玻璃屋的一边。
一个秃顶的大胖子,排众而出,他的双目眯成两线,笑嘻嘻地打量着巴极。头戴高帽,一身礼服,就像来参加盛宴。
白理臣站在他身后,神情木然。
巴极沉声道:“邦达!”
秃头胖子脱下高帽,持帽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见了一个礼,躬身道:“博士你好!”四周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均是神情肃穆,巴极现在虽是阶下之囚,但他的威名,在完全劣势下所表现的通天手段,使没有人敢起丝毫不敬之心。
秃汉转向凌渡宇道:“凌先生你好!”
凌渡宇淡淡一笑,脑中转了几种逃生的方法,都派不上用场。这刻他反而不想死了。
想想也是奇怪,前一刻他还安然等死,这一刻想的却是如何逃出生天。
生命自有一股令人活下去的力量。
另一名领袖级的大汉问道:“巴极!其他的人到了哪里?”
巴极道:“不知道!”
那人怒喝一声,大步抢前,举起枪柄,要痛击巴极。
白理臣喝道:“停手!”
那人动作凝在半空,询问的眼光望向邦达,表示只以邦达的意见为准。
邦达点首道:“住手!我和白理臣先生早有协定,可以处决博士,却不可以对他有丝毫不敬,对吗?白理臣先生。”
白理臣恢复木无表情,走到巴极身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博士,这次背叛你是别无选择,我不能置我庞大的亲族和利益不顾,随你一同退出毒品买卖,但你依然是我最尊敬的人。”跟着垂头道:“你可以为你和你的朋友,选择被处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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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极望向凌渡宇,后者双肩一耸,做了一个什么地方也没有关系的姿势。
巴极笑了,道:“不如就在湖心的祭台上吧?”
能死在梦湖,还有值得遗憾的地方吗?
邦达和白理臣的联合部队,循着沿湖的两条主要大路,迅速驻进梦湖水庄,对他们的战利品进行彻底的搜索和查察,对敌人进行根绝的残杀。
邦达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尽管巴极方的炮火完全沉寂下来,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发射台的自动爆炸,使他心有余悸。
通出祭台的木制浮道,除了炸开的一两个缺口,基本上仍是完整。
凌渡宇和巴极两人,被一个手铐把凌渡宇的左手和巴极的右手锁连在一起。
十二个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把两人押往湖心的祭台。
众人的脚踏在木浮道上,发出“吓,吓”的声响,造成一种步向死亡的奇异节奏。
玻璃屋露台上的十二盏大雾灯,除了两盏被损毁外,全都亮着了。
沿着浮道直至祭台的百多盏雾灯,一齐亮了起来,在大雾中散发着诡异炫人的黄光,把正在步往祭台的处决者和被处决者,照得毫发毕现。
浮道两旁的湖岸,沿湖的灯亮了起来,聚集了三千多名战胜者,默默旁观这最后的祭礼,气氛庄严肃穆。
将要被处决的两人。
一个是南美纵横不败的第一霸主巴极博士。
另一个是最富神秘和传奇色彩的中国人凌渡宇。
在南美的黑道历史上,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枪声一响后,历史会以另一种形式进行,权力架构将重新安排。
邦达、白理臣、夏太太等数十人,站在浮道起点处的大平台,静待处决的来临,巴极和凌渡宇的身形在他们眼中逐渐缩小,最后停了下来,站在祭台的正中。
十二名大汉提起机枪,平指着祭台中的两人。
湖雾无风自动、不断旋转着,似乎为两人的处决欢呼狂舞,又似悲愤万状。
凌渡宇侧望巴极一眼,后者脸上平静如昔,一点没有被处决的惊惶。
凌渡宇的目光由眼前的处决者,逡巡到左右两岸密麻麻的武装敌人身上,逡巡到浮道尽端的邦达等人,再移往玻璃屋那空无一人的大露台上,心中苦笑:想巴极每次在那里观察别人在祭台受刑,有否想到主客逆转的今天。
世事的发展,出乎人的意想之外。
凌渡宇望向锁连着自己左手和巴极右手的手铐,想不到竟和自己要杀的人死在一块儿。这更是始料未及。
手铐虽把他们连在一起,他们仍只孤独地面对死亡的来临。
“咔嚓!咔嚓!”
子弹上膛的声响,扣动每一个人的心弦、数千人的灵魂。
凌渡宇忽地想到玻璃屋露台栏杆旁的电子感应仪。
十二门黑幽幽的枪嘴,慢慢举起,动作似乎很快,又像世纪般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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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想到那电子仪,想到死亡和毁灭。
就在那一刻,他感到巴极和他相连的手铐一下剧震。
难道巴极惧怕了,凌渡宇不解地望向巴极,后者两眼睁大,射出前所未有的奇光,凝望着前方。
他顺着巴极的目光,望向玻璃屋的大露台,登时瞠目结舌起来。
晴子!
在给雾灯化成一晕晕金黄的大湖雾里。晴子在白纱飘舞下,冉冉地出现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
在这距离下,他只能看到一团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形,在湖雾中优美地盈盈俏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巴两人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又或者只是他两人有见到她的能力。
凌巴两人的心神全集中在晴子的身上。
难道晴子来参与这死亡的盛典,这另一幕的湖祭。
有人大叫道:“准备!”
十二名大汉的手指抠动了扳机。
湖水中忽地响起奇怪的尖啸,啸声倏忽间从四面八方响起。湖水一阵翻腾,几条水柱在远近的湖面激冲而起。
巴极喃喃道:“天!她按动了毁灭装置。”
十二名处决者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低头追查啸声的来源,枪嘴不自觉垂了下来。
邦达等人同时低头望向湖内。
沿岸的观刑者一阵**,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凌渡宇和巴极。
凌渡宇明白了,巴极在湖水下,还装置了其他的导弹发射台,这是他最后的王牌。
啸声转眼间变成刺耳的尖号,由湖面移往天空。
邦达方不知谁人狂喊道:“危险!是飞弹!”
跟着下来的狂乱是完全没法想象的。
数千人你推我撞地向掩护物内散去。
凌渡宇见机不可失,一撞巴极,两人齐齐跌进湖水里。
跌进湖水前,第一下惊人的爆炸声撕裂了每一个人的情绪,跟着是一下接一下的狂爆,湖水激起巨大的水柱,沿湖的区域完全淹没在水光和爆炸里。
祭台和它的浮道弹上半空,成为满天飞舞的木屑。
强力导弹的威力笼罩着水庄每一个角落,笼罩着沿岸的每一寸地方。
强烈的爆炸,掩盖了人们死前的惊喊。
在跌进湖水的刹那前。
凌渡宇的心灵和晴子的心灵紧紧连在一起。
晴子的绝世容颜,浮现在他的心湖内。
凌渡宇的心灵狂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会把你毁灭的。
晴子在他心灵内平静地答道: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死亡是一切生命的归宿,梦湖赐予了我奇异的生命,正如天地孕育出人类,我已经历过生命的爱火和热力。那不是足够吗?我已不负此生了。我毕竟只是一种异物,虽妄图和你相爱,最后终究只是一个孤独的个体,我虽因人类而生,却是“非人类”,将因不了解人类,而长居那孤独寂离的荒原。若是那样,有什么能比死更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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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狂叫道: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你是人类千百年来的梦想,医治人类孤独的最佳良方……
一幅强烈清晰的图像,在他眼前出现。
玻璃屋在火光和爆炸中,徐徐倒下,碎石激飞往四周广大的空间,大露台上晴子陷入熊熊的烈焰里,被倒下的建筑物完全掩埋,再是一连串的爆炸,残余的碎石缓缓注进湖水里。
两人的心灵联系,像给利刃当中劈下,蓦然断绝。
晴子死了。
一股强大的悲哀和失去一切生命意义的颓丧,狂涌心头,模糊间,他沉进温温的湖水里,他感到巴极的手,有力地箍上他的胸颈,带着他在湖水中游动。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给人拖上湿润的草地上。
泪水不断流下。
失去了晴子,也失去了一切梦想。
梦湖把一个美梦赐予了他,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听到巴极在他身旁道:“她死了!她死了!”
凌渡宇张开眼睛,看到全身湿淋淋的巴极,坐在他身旁,木然望着远岸的熊熊火光。
梦湖水庄变成历史的遗迹,败瓦颓垣。
至于邦达等是死是生,现在已是无关痛痒。
晴子死了!
凌渡宇感到痛楚万分。
巴极举起右手,连着的手铐把凌渡宇的左手也提了起来,道:“我知你是个合格的锁匠,可以打开它吗?”
凌渡宇呆了一呆,好一会才缓缓在胸前搓揉,把人造胸皮翻过来,取出一条长形的条子,不一刻把手铐除了下来。
巴极站起身。
梦湖的雾逐渐散去。
漆黑的夜空缀满闪亮的星辰。
凌渡宇欲要站起来,一轮自动武器的声音骤雨般响起。
巴极鲜血飞溅,打着转倒跌开去,一头栽进湖边的浅水里。
凌渡宇悲叫一声,跳了起来,向巴极扑去。
他把巴极浸在水里的头抬起放在腿上。
巴极口鼻渗出了鲜血,神情出奇的平静。
一个女子从林木间走了出来,手中提着自动武器。
雅黛妮!
凌渡宇来不及理她,望向怀中的巴极。
巴极眼中沉浸着无尽的孤独和悲哀,喃喃道:“这也好,这也好!记着,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往……”头一侧,死去了。
这纵横南美的枭雄,终于死去了,死在梦湖的湖水里,以他的鲜血为梦湖增添颜色。
他虽然未说出要将骨灰撒往哪里,凌渡宇已知道了答案:那是梦湖。
只有这样,巴极才可以和晴子在一起,没有人可再将他们分开。
巴极虽然得到了全世界,却从未能有片刻离开他那孤独的荒原。
就像凌渡宇。
或是雅黛妮。
以至乎世上任何一人。
另一轮枪声响起,雅黛妮倒在血泊内。
凌渡宇缓缓转头,看见雅黛妮抱着枪头倒指向自己的机枪,倒在血泊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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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黛妮自杀了。
她得不到巴极的爱,只有以血和死亡来清洗这耻辱。
她究竟怎样逃出韩林的魔爪,是否用凌渡宇给她的麻醉针,这一切也不关重要了。
死亡终结了一切。
凌渡宇望向梦湖。
梦湖梦湖!
人类多少梦想随尔而来,亦随尔而去。
七天后,凌渡宇安全返抵玻利维亚抗暴联盟的秘密基地。康复了的高山鹰亲来迎接他下机。
凌渡宇脸容平静,把晴子自我毁灭所造成的心灵创伤深深地埋藏。
高山鹰道:“爱丽丝走了,她说:若你要找她,自会找她。她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真正的爱。”
凌渡宇喃喃道:“爱?什么才是真爱?”
他想起巴极的骨灰,在梦湖上浮**。
巴极!你是否仍在那孤寂的荒原,作永无休止的独行?
《湖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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