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彦见燕飞似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忍不住亲身出马道:“其他的又是什么人?”
梁定都立即光火道:“都是你不好,贼眼兮兮地盯着孙小姐和真小姐,没有半点礼数,惹得孙小姐心中不悦,回去我定有一顿好受。你拍拍屁股便可以脱身走人,只苦了我。”
燕飞见他当着自己直斥高彦,显是因害怕受责,故连他燕飞在场也不给面子,大感没趣。更想到在梁定都这些高门大族的下人眼中,他和高彦只是两个卑微的荒人,根本得不到他们的看重,平时只因上头有命令,所以客客气气,有起事来,立即露出尾巴。
打手势阻止气得脸色发青的高彦说话,微笑道:“若有什么差池,可一概推在燕某人身上,梁兄不用担心。我们荒人一向是边荒野民,从来不懂规矩,也不理规矩。梁兄请和各兄弟先行回府,我和高彦自会去找地方填肚子。”
高彦竖起拇指道:“说得痛快,一股脑把我在建康郁积的闷气全说出来。”
梁定都大吃一惊,知道自己语气重了,惹翻燕飞,记起宋悲风要他好好招呼和保护燕飞的叮嘱,哪还敢与高彦这无关紧要的小子计较,慌忙赔笑道:“我是一时鲁莽,燕公子勿要见怪!”
张贤帮腔道:“燕公子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梁大哥一时失言。”
燕飞岂会与梁定都一般见识,环目一扫,见来到一间饺子馆的大门外,微笑道:“就这间馆子如何?我再没有力气走路了!”
高彦道:“你们坐另一张桌子,我们两兄弟还有些密话说。”
梁定都知他是得寸进尺,心中大骂。表面却不得不答应,垂头丧气地随高彦和燕飞进饺子馆去。
桓玄傲立船上,重重吁出一口气,心中充满豪情壮志。今日的风光,实得来不易。
苻坚败返北方,十二月已抵长安,可是北方再非过去的北方,手下胡族诸将,纷起叛秦,苻坚已是时日无多。
他和谢玄则像竞赛似的,乘机收复北方失地,当谢玄攻克彭城,再攻梁州,直趋黄河,用兵河南大秦诸军事重镇,他则派赵统收复襄阳和附近诸城,兵锋直逼洛阳。
现在他正为攻打洛阳做好准备,先率领一万五千精兵,乘水师船逆江西进,攻打巴蜀,以去荆州西面的威胁,同时扩展势力。巴蜀一向是粮米之乡,资源丰富,有此作后盾,他桓玄进可攻退可守,那时还用惧怕谢玄吗?
江风迎面吹来,桓玄衣衫飘扬,握刀柄而立,确有不可一世的气概。
侯亮生此时来到他身后,报告道:“北方刚有消息到,苻坚继处死姚苌之子后,又将慕容暐处死。”
桓玄动容道:“此适足显示苻坚已是日暮途穷,所以再不顾后果。”
慕容暐是亡燕最后一任君主,反秦的慕容泓、慕容冲、慕容永等人的亲兄,未能及时逃出长安,被苻坚迁怒下斩杀。
侯亮生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苻坚是犬入穷巷,发疯了!”
侯亮生三十七岁,是荆州本土的名士,文质彬彬,儒雅不凡,极具谋略智计,被桓玄倚之为心腹谋士。
桓玄默思片晌,沉声道:“扫平巴蜀,对我桓玄只像举手般容易,可是接着的一步该怎么走?”
侯亮生胸有成竹地答道:“此事亮生近数月内反复思量,终想出一个可一石二鸟的万全之计。”
桓玄大喜道:“快说出来参考。”
侯亮生轻描淡写地道:“就是对大司马一职推辞不受。”
桓玄大感错愕,失声道:“什么?”
侯亮生重复一次。
桓玄目光灼灼地打量侯亮生,一头雾水地道:“弟继兄业,天经地义,且一向以来,大司马一职均是我桓家世代居之,谁敢说半句闲话,我真看不出推掉此位对我有何好处?”
侯亮生从容道:“好处是数之不尽,首先可蛊惑司马氏的心,让司马曜那糊涂虫以为南郡公你对大司马之位并没有野心,防你之心再没有以前般激烈。”
桓玄犹豫道:“此位我得来不易。若司马道子乘机怂恿司马曜削我的兵权,岂非自招烦恼。”
侯亮生淡淡道:“名是虚,权是实。而权力中没有比兵权更重要的了。现今荆州军权正牢牢掌握在南郡公手上,谁敢来削南郡公兵权?当不当大司马都无关痛痒,最妙是南郡公不当大司马,仍没有人敢坐上这个位子。唯一有资格的是谢玄,你道司马曜兄弟肯让谢玄坐上这位子吗?我保证谢安提都不敢提出来。”
桓玄给说得意动,点头道:“司马曜既减低对我的顾忌,自然会把顾虑转移到谢安和谢玄身上去,这该是一石二鸟的第二鸟。哈!第二鸟!”
侯亮生好整以暇地分析道:“司马王朝有一个永远驱之不去的心魔,也永远活在这心魔的阴影里,就是他们的天下来自威逼魏朝曹氏禅让皇座。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权臣不单可指鹿为马,更力能窃国。若他们不用再防备南郡公,防备心将转移到谢安叔侄身上,他们一个备受朝野爱戴,一个军功盖世,司马曜兄弟岂会任他们坐大,如此南郡公即可兵不血刃的除去最大的障碍。”
桓玄扼腕叹道:“这番话你为何不早点对我说?”
侯亮生不慌不忙地答道:“因为时机未至,南郡公先坐上这个位置,再推辞不受,如此方可显出南郡公的高风亮节,可为南郡公争取人望。推辞的借口应是尚未立下足够军功,如此等若逼朝廷须虚位以待。而南郡公是由谢安亲自向司马曜推荐而得坐此位的,现在南郡公忽然推辞不受,将会令谢安难以交代,也会使司马曜怀疑谢安在搞鬼,为的是保持谢家在朝廷的重要性,教司马曜不敢削谢玄的兵权,好抗衡南郡公。”
桓玄叫绝道:“这已不是一石二鸟,而是无数鸟。即使我推掉大司马之位,为对付谢安叔侄,司马曜必须安抚我,不但不敢动我的兵权,还要封我另一个不会太低的爵位。”
侯亮生微笑道:“大司马一向兼荆州刺史,领两湖诸州军事,南郡公只是推掉大司马一职,其他权位当然保留下来。南郡公只须在辞受信中自称愿为荆州刺史,司马曜便拿你没法。现在北府兵气势如虹,我们绝不宜撄其锋锐。争霸天下岂在乎朝夕,只要有三、五年时间,到南郡公打稳根基,天下还不是南郡公囊中之物吗?”
桓玄仰天一阵长笑,连道几声“好”,接着道:“谢安叔侄若去,亮生应记首功。就这么办吧!亮生你给我写好这封事关重大的辞官奏牒。”
侯亮生道:“亮生立即去办。还有一件事,就是边荒集这个地方实为淝水之战胜败关键,若其控制权能落入我们手上,不论将来北伐又或对付建康,均非常重要。”
桓玄皱眉道:“边荒集现在落在谢玄北府兵的势力范围内,岂容我染指?”
侯亮生道:“边荒集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以前是那样,现在仍是如此。除非天下统一,否则仍会那样继续下去。倘若南郡公派出智勇兼备,武功高强兼又心狠手辣的人,以江湖帮会的形式入主边荒集,边荒集将变成我们最前线的要塞。”
桓玄双目闪过寒芒,沉声道:“若有一个人可以办到此事,那定是屠奉三!在荆州芸芸高手中,我实在想不到有另一个比他更适合的人。”
听到屠奉三之名,侯亮生双目闪过畏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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