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应龙、向霸天、房见鼎和众贼骇然大惊之时,徐子陵已连续撞翻了七、八人,炮弹般投至毛燥身前半丈许处。毛燥知这是生死关头,四周虽全是己方兄弟,却像孤零零独自存在于天地间般,什么都只能靠自己。背上自己仗之横行的尘拂来到手上,正要拂出,蓦地脚踝钢爪传来五道螺旋异劲,直攻心脉。毛燥的尘拂虽勉强扫出,但由于至少分了八成真气去应付沿腿而上的敌劲,威势登时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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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左掌拍地,改变方向,变得斜冲而上。在众人看不清楚的高速中,两人擦身而过。毛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嘶,整个人往横抛飞,拂尘脱手甩跌。
直至此时,曹应龙等仍弄不清楚徐子陵为何能如此破出重围,又如此轻易把毛燥收拾,骇然往徐子陵扑去。
眼看徐子陵要落入重围,他竟改前冲为横掠,借神遁抓着毛燥尸身之力,倏地横移,连功力强绝的曹应龙亦扑了个空。
徐子陵哈哈一笑,施展手法收回神遁,跃上一棵大树横探出来的粗枝上。此时不走,就以后都不用走了。正要射出神遁,娇叱传来。
徐子陵骇然瞧去。商秀珣孤身一人由小屋冲出,杀得众贼人仰马翻,鲜血激溅。
徐子陵心中叫苦,暗察身上正在淌血的三个伤口后,毫不犹豫地朝商秀珣射去。
一方面是气势如虹,另一方面却是阴谋败露,心虚胆怯,此长彼消下,实有天壤云泥之别。加上寇仲初尝螺旋真劲的惊人威力,可惜刚才囿于形势,未能找到全力试刀的对象,现下却是心生杀机,欲把李天凡给了结,好让宋阀和瓦岗军的政治婚盟一了百了,又可伤透李密的心,一举三得,气势之盛,自是一时无二。
井中月划破虚空,虽是简单至极的一刀,配合着他游鱼的身法,确如鸟迹鱼落,勾留无痕,滚旋翻腾的刀气,随刀先往李天凡冲去。
李天凡既得李密真传,这数年又跟父亲转战天下,实战经验无比丰富,但还是首次应付如此厉害的一刀。但见黄芒闪至,对方的长刀已临头上,隐然有股莫之能御的霸气,自问纵能格挡,接着的数刀也非常难挨,大喝道:“杀!”自己却往后退去。
他左边扮商震的沈落雁座下大将陈天越,乃华山派高手,闻言与李天凡另一边的年轻好手夏心泉一剑一刀,同时从两侧拦截,上扎下刺,要让寇仲穷于应付。在策略上他们完全正确,皆因谁都看出寇仲这一刀有种一去无回的霸道气势,绝不宜硬撄其锋。
李秀宁等全体掣出兵器,逼前而至,使敌人难以形成围攻寇仲的形势。
寇仲哈哈一笑,游鱼般往两旁各晃了一下,陈天越和夏心泉的一剑一刀竟然落空,贴身擦过,就是那寸许的距离,决定了两人的命运。
黄芒电闪。夏心泉功力至少差陈天越两筹,首先中刀,打着转跄踉跌开,鲜血激溅,连他自己都因对方刀快而不知被命中何处。陈天越变成单独面对寇仲。此时李天凡、沈落雁等无不往外退去。骇然下正要闪退,寇仲的刀气把他完全笼罩在内,井中月在眼前忽现忽隐,变化无定,咬牙凝聚功力,一剑削出。
自出道以来,他还是首次在完全把握不到对方招数变化下,盲目发剑。“当!当!当!”陈天越连续变化了三次,加上不住避退,勉强化解了寇仲这一刀。寇仲亦心中喝彩,但刀下却毫不留情,井中月幻起满天黄芒,狂风暴雨般往已发出喘声的陈天越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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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秀宁等已赶至,沈落雁和李天凡交换了个眼色,知道今晚的阴谋全面败露,兼且又是在敌人势力范围内,若还不趁机逃走,休想有命,一声扯呼,迅快飞遁。陈天越的惨叫声自后方传至。李天凡和沈落雁别头后望,只有李秀宁等如风追来,寇仲竟失去了踪影。
徐子陵像大鸟般由树上斜斜投往商秀珣的途中,向霸天和房见鼎同时腾跃而起,在半空拦截。曹应龙则人矛合一,往商秀珣扑去,化成一团矛影,声势凌厉之极。他暗忖只要能把两人分隔,再逐一击破,纵使失去了毛燥,亦得回代价。
商秀珣此时正被三柄长刀和两枝长枪,从四方八面狂攻,近打远击,令她一时间不得不改攻为守。这刻见曹应龙杀至,知道不妙,忙施展浑身解数,左手使出精妙绝伦的手法,抄着一枝朝左胁刺来的长枪,猛一吐劲,持枪贼寇立时咕咚一声跌坐地上,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鲜血,不吭一声仰后倒毙。右手剑则连使黏、引两劲,带得一名使刀大汉迎上从后面刺来的长枪,惨叫声中,长枪贯胸而过。
她同时往后飞退,不但避过另两把袭来的大刀,还趁身后持枪者误杀了自己人,心神散乱且又收不回长枪之际,以剑柄狂撞在他胸口要害处。那人整个往后倒飞。接着倏又冲前,幻出千重剑影,两名持刀的贼几乎是同时中剑,就此了局。
曹应龙这时刚飞临她上方,见她剑法高明至此,知道休想能把她生擒活捉,铁矛全力下击。
劲气狂飙,逼得其他贼寇纷纷退开,腾出大片空地。“砰砰”连声,徐子陵在半空中毫无假借地与向霸天的双环和房见鼎的一对狼牙棒硬拼了一招。
他虽胜在下冲之势,仍给两人合击之力震得口喷鲜血,右腿更给房见鼎右手的狼牙棒擦去了一小片皮肉。不过两大寇首亦吃足苦头,给徐子陵奇异的手法和螺旋劲压得施不出后着,还要旋转着身子往外抛跌,狼狈之极。
这边的曹应龙仍采凌空下击之势,每一矛都是迅急无伦,偏又闪烁变化,灵劲无匹,不断借矛剑交击的震力弹上半空,又以千斤之力下坠,占尽了战略上的便宜。
身为飞马牧场场主的商秀珣,始终欠缺曹应龙的丰富实战经验,至此方知中了奸计。不但要支持曹应龙整个人的重量,还要应付四方八面袭来的劲箭暗器,吃力的情况,可想而知。不一会已多处受伤。
香汗淋漓时,徐子陵来了。
曹应龙亦是心中骇然,想不到自己有如骤雨暴风的攻势,仍收拾不了这看似娇滴滴的美女。正待不惜受点伤也要痛下杀招时,旋转着的劲气冲空而来。曹应龙暗叫可惜,猛提一口真气,化巧为拙,冲天而起,挥矛往徐子陵的拳头迎去。
奇异的事发生了,徐子陵本身竟旋转起来,且愈转愈快,到拳矛交击时,他已化成一道急旋的影子,看得在场的百多名贼寇人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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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应龙别无选择,全身功力尽聚矛尖,激射在徐子陵的拳头处。“轰!”劲气交击,狂飙四泄,逼得人人往外退开。
曹应龙毫无刺中实物的应有感觉,就像刺上一股庞大无比急旋着的能量峰尖处,逼得自己的真气倒卷而回。他也是了得,一个车身,往侧翻去,更喷出鲜血,好化解对方绝顶怪异的气劲。
徐子陵的情况只比他好一点,停止了旋转,喷出第二口鲜血,却是一个翻身,落到商秀珣之旁,只一个踉跄,便立稳脚步。
曹应龙结结实实坐到地上,再滚动寻丈,才跳了起来,厉喝道:“蠢才!还不动手。”
众贼如梦初醒,朝徐子陵和商秀珣攻去,震耳喊杀声,再次直冲霄汉。
寇仲坐在崖石上,脱掉面具,凝视着下方正掠至山边的两道人影。由于他曾跟踪李天凡,故能在这“捷径”上早一步恭候他的大驾。心中无惊无喜,冷漠平静得连自己都不明白。他不会滥杀,但对敌人却绝不会有不忍之心。
在知道李天凡乃李密之子后,他已下了决心不让他活着回去见李密。但对沈落雁,他却始终有份感情,难以痛下杀手。当日在巴陵郡外,连“美人鱼”游秋雁他都可以放过,何况是沈落雁!
月照之下,李天凡和沈落雁迅速接近。打从他们由十多人变成现在的两个人,便可知为了应付李秀宁的衔尾追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更可看出李天凡和沈落雁都是自私的人,牺牲手下来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若他们不是只顾逃走,李秀宁、柴绍等想收拾他们的手下当非易事。两人终于发现他的存在,愕然止步。
寇仲提起井中月,跃将下来,拦在斜坡顶处,冷笑道:“走得这么容易吗?”
李天凡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狠狠盯着他道:“你的拍档在哪里?”
沈落雁的美眸倏地现出炽热的神色,但迅即消去。
寇仲哂道:“收拾你这小子,只我一人就足够有余,人家是文武兼资,你却是躲逃并备,还加上一项轻易舍弃手下的本领,不愧是李密的儿子。”
李天凡淡淡笑道:“你想激起我的怒火吗?没有那么容易,何来这么多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寇仲见沈落雁从发际处拔出夺命簪,却不见李天凡亮出武器,心中大讶,难道他像徐子陵般爱耍弄拳脚。不过此际无暇多想,逼前一步,井中月遥指两人,催发刀气。
李天凡冷笑一声,不容他蓄满气势,两手一番,露出两把长约尺二的短刃,往他上扎下刺,手法凶厉之极。同时笑道:“右名射日,左名月照,能断金削玉,寇兄小心了!”
寇仲见他被自己如此出言辱骂,仍能保持风度,心中凛然,井中月迅急扫砸,凭着重器长兵之利,务要取得先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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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芒暴长,确是威不可挡,刀气狂飙,刮得李天凡浑身衣衫猎猎狂飘。李天凡却夷然不惧,欺身而上,与寇仲短兵相接。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沈落雁出奇地只是袖手旁观,似对李天凡充满信心。
转眼间,寇仲以游鱼般灵动万分的身法,从不同的角度向李天凡连环疾攻了十多刀,杀得他由攻变守,从硬拼变为闪躲。不过李天凡的射日月照两刃,招法精巧细腻,配上奇异的步法,每当寇仲刀势稍缓,立即采埋身搏斗的方式,逼得寇仲要很吃力才可保持全攻之势。寇仲至此才知李天凡果非犬子。
沈落雁的虎视眈眈,亦给他很大的威胁。
寇仲想起鲁妙子的“遁去的一”,但实际上却仍未知如何运用,惟有以螺旋劲气贯满井中月,变成一道道黄芒般的激电,不住朝李天凡疾打过去。李天凡开始不断后退,刀圈更不断收窄,眼看要血溅寇仲刀下时,忽然舍刃不用,竟横臂格挡。寇仲大奇,暗忖对方应该尚未至于这种舍命地步,忙收起三分力道。
沈落雁出手了,夺命簪疾刺寇仲右胁空门处,身法快如鬼魅。
“当!”井中月砍在李天凡右臂上,却发出金铁鸣响。寇仲知他必是在臂上戴上神奇的护甲,心知要糟,更明白了沈落雁为何会拣在此时施袭,忙往横移开。
李天凡哈哈一笑,刃势剧变,凭着双臂不怕劈削之利,展开一套狂攻近打的招数,从寇仲刀势的隙缝间无孔不入地攻进去。沈落雁则娇叱连声,绕在寇仲四周不断施出彼退我进的突袭。寇仲优势全失,若非对方要花上大量精力应付他的螺旋真劲,恐怕早已败北。寇仲见势不对,一声长笑,倏地退往坡顶,同时一刀劈在空处。这一刀实是给逼出来的奕剑法。李天凡和沈落雁忽然惊觉到这一刀把所有能进击的空间封闭起来,一切后着变化无从施展。骇然下两人往后退开。
寇仲露出个阳光般的灿烂笑容,还刀入鞘,像对老朋友般亲切地说道:“今天玩够了,请代小弟向密公问好。”再哈哈一笑,向沈落雁眨眨眼睛,就那么翩然去了。
给他这天马行空的一刀震住了的李沈两人,竟不敢再启战端。
徐子陵和商秀珣背臀紧贴,应付四面八方一波接一波而来的攻势,两人都生出一种生死相连的奇异感觉。四周伏尸处处,他们身上的伤口也不断增加。曹应龙、向霸天和房见鼎三大寇立在屋檐之上,居高临下指挥手下展开对两人的围攻。
蓦地东南方杀声四起,迅速接近。曹应龙跺足色变道:“这是怎么搞的?怎会让人到了这里才知道?”
房见鼎怒吼一声,正要扑下去先手刃徐子陵两人,给曹应龙一把拉着,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立即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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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砰!”
鞭炮在院落间轰天响起,加上欢呼呐喊的喝彩声,把寇仲和徐子陵吵醒过来。
寇仲跳下床来,移到窗前往外瞧去,叫道:“小陵快来,这串鞭炮比得上过年时扬州码头烧的那串。”
徐子陵发出一声呻吟,转身再睡,没有理睬他。
寇仲回到床沿坐下,叹道:“早劝过你的了,若肯听我的话,先联手处理了李天凡的事,再去找四大寇晦气,你就不用现在身负大小伤口十八处了!”
徐子陵失笑道:“你何时养成对人幸灾乐祸的坏习惯?”
寇仲若无其事地道:“就在你昨晚抛弃我这可怜孤儿那刻开始的,你说是谁害人不浅?”
徐子陵盘膝坐起来,淡淡说道:“你该感激我才对。否则怎会像如今的意气风发,不!该是意气发疯才对。”
两人狠狠互瞧一眼,分别把头转往相反方向去。可是各自拉长了脸孔不过半晌光景,又同时捧腹大笑。分别只在徐子陵是笑中有泪,因为牵动了正在痊愈的伤口。
寇仲喘着气笑道:“其实我是中了你的奸人之计,什么李秀宁是你的,自该由你仲少去英雄救美。那沈落雁难道又要算入我的数吗?除了你徐师傅外,谁更该去英雄惩美呢?”
徐子陵伸手抚摸他大头道:“祖师爷有言,天地之间莫不有数,李秀宁注定是你那‘遁去的一’,不宜任何外人插手,我对你那么好,竟敢来怨我。而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除李秀宁这遁数外,其他的数谁说得定没包括美人儿军师在内,怎知不可算入你那条数内?”
寇仲奇道:“陵少今天的心情为何好得这么厉害?睡醒后便像思春的小鸟般唱个不停。”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若你以为商秀珣会看上昨夜我扮演的刀疤大侠,那真是疯了!我走时,她连我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说到这里,心中不由忆起与这美女背贴背手与敌周旋的滋味。
寇仲笑嘻嘻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们走着瞧好了!”
敲门声响。小娟在门外嚷道:“除了你两个家伙外全牧场的人都起来祝捷,还不快滚出来。”
只听她以前所未有的语调用词向他们叫嚷,便知她是如何兴奋忘形。两人你眼望我眼,也看出对方欣然之意,只要令小娟这可爱的少女开心至此,昨晚所有的辛劳伤痛,都是值得的。两人出身寒微,故对婢仆阶层的小人物有特别的好感和亲切感。
小娟不待他们应话,续呼唤道:“快起床梳洗更衣,凯旋军即将回城,我们要到城外迎接他们呢!奴家先去了!”
小娟走后,寇仲皱眉道:“我真不敢去想,昨晚一役赢来不易,更不知牺牲了多少人。你说商秀珣会怎样处理陶叔盛和苑儿这对内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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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沉吟道:“两人是有身份的人,陶叔盛更是非同小可,商秀珣应该为此万分头痛,此事亦必牵连到其他人。”
寇仲苦笑道:“希望这事能分了美人儿场主的心神,否则闲了下来,会疑心到我们身上,因为我们太多值得她怀疑的地方呢!”
徐子陵叹道:“拖得一天是一天,我的伤口没有三、四天休想能愈合得无痕无迹。”
寇仲一把将他从**扯起来道:“那还不滚起来,现在最要紧的是争取时间,更望李秀宁能知情识趣点隐瞒我的事,让我们可跟鲁妙子多学点绝妙活儿。”
那天商秀珣和柳宗道没有随队回城,领队的是大管家商震,他显然尚未知悉有关苑儿的事,接受城民夹道欢迎时不知多么顾盼自豪。回城的主要任务是处置伤创之兵和捐躯者的遗体,可想象战争仍在城外进行着,对四大寇的败军加以无情的追击。那晚黄昏时分,两人摸到鲁妙子的小楼去。
这天下第一巧匠出奇地精神抖擞,指着放在圆桌上的一对天遁神爪道:“这对东西好用吗?”
两人衷心诚意地点头,赞不绝口。
鲁妙子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子陵竟能运用这宝贝干掉一个大贼头,你们两人又能使牧场反败为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三十年来,我从未像今天这么高兴。”
说罢一手拿起台面那对神遁,抖手掷出窗外,投往崖下的深渊去。两人愕然以对。
鲁妙子漫不经意道:“我是不想你们重蹈我的覆辙,若你们惯了依赖这类巧器,休想在轻功上再有寸进,开始时虽得其方便,最后却会得不偿失,明白吗?”
两人虽有点舍不得,但明白鲁妙子是一番好意,点头应是。
鲁妙子的目光投往窗外落日里的美景,触景生情地喟然道:“时间和生命间有着微妙和不可分割的关系,像日夜的交替,便如生命般使人难以捉摸,又心生怅惘,难以自己。譬之成败,只是某一瞬间的事,并无不可逾越的鸿沟,到头来,一坯黄土终会埋葬所有成败。你们还年轻,现在很难明白我这番话,但终有一天会和有我同样的感受,胜利的后面或许就是失败,两者二而为一。”
两人听得皱眉深思。
鲁妙子脸上泛起回忆的神情,轻轻道:“我生平只钟情于两个半女子,这么说你们是否觉得奇怪呢?”
寇仲道:“那半个定是阴后祝玉妍了,先生究竟和她有什么轇轕?”
鲁妙子笑道:“小子你倒很实际,找到机会便追问有关阴癸派的事。”
寇仲毫无愧色道:“我只是想为先生讨回一个公道。”
鲁妙子点头道:“这正是我看上你们最主要的原因,若不害害这个妖妇,老夫死也不能瞑目。”
徐子陵苦笑道:“先生放心好了,我们早与阴癸派结下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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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寇仲把经过事情道出,当说到婠婠能令体内没有半丝脉气的情况时,鲁妙子露出凝重的神色。
寇仲最后得意地说道:“现在妖女该以为我们已魂游地府,你骗我,我骗你,多么有趣。”
鲁妙子沉吟片晌,肃容道:“听你们这么说,这妖女确已得祝玉妍真传,成为阴癸派继祝玉妍之后修成天魔功的人。”
徐子陵好奇问道:“天魔功这么难练的吗?”
寇仲思索着说道:“至少该有三个人练成,否则谁把天魔功传下来呢?”
鲁妙子拍案道:“说得好,不过创成《天魔秘》的却非阴癸派的人,其来历更是神秘莫测。不像慈航静斋的《剑典》般乃是开山祖师地尼所着。”
徐子陵像已明白地说道:“那《天魔秘》就有点像《长生诀》了,历代虽有人修炼,却从没有人能长生不死,包括我们两个在内。”
鲁妙子欣然道:“和你们说话可省下很多时间,《天魔秘》、《剑典》、《长生诀》和神秘莫测的《战神图录》,并称古今四大奇书,每本书都载有关于生命和宇宙千古以来的秘密,岂是如此容易被勘破的。”
两人齐声问道:“《战神图录》?”
鲁妙子道:“这或者是四大奇书中最虚无缥缈的一本书,历代虽口耳相传,却从没有人见过,详情我也不太清楚,所以莫要问我。”
寇仲皱眉道:“假设祝玉妍和婠婠真学成了天魔功,那除了慈航静斋的人外,谁还能与之匹敌?”
鲁妙子淡淡说道:“就是你两个小子。”
徐子陵和寇仲你望我、我望你,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寇仲抓头道:“我们只是误打误撞练出点门道来,事实上对诀内那些鬼画符的怪字一窍不通,这也算练成吗?”
鲁妙子哑然失笑道:“《长生诀》一代传一代,也不知多少人练过,但从没有人能练出武功来,偏是你们能办到。误打误撞也好,适逢其会也好,总之就是如此。且只看婠婠也没法害死你们,可见来自《长生诀》的古怪武功,可抗衡天魔功法。否则我早劝你们找个地洞躲起来,永远不要再在江湖出现。”
接着兴奋地搓手道:“好了!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有没有兴趣多知道点关于阴癸派的事?”
次晨两人返回宿处,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给兰姑叫醒,不过这回却是一番好意,原来是给他们安排了新居。那是膳园众大师傅居住的宿舍,位于飞马园之南,共有四座独立房子。
两人的期望本来只是每人可各自拥有间像样些的房间,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兰姑领着他们来到其中之一的门阶前道:“这屋子是前堂后寝,其他澡堂等一应俱全,屋子已让人打扫好,你们可立即搬东西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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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和徐子陵还是首次拥有一座独立的房子,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
兰姑出奇地和颜悦色道:“这几天人人都忙个不停,待梁副管家闲下来,我会给你们申请一位婢女,好侍候你们的起居。”接着又眉开眼笑道:“记着你们是膳园的人,有机会见到场主,最要紧的是多为膳园说几句好话。”
两人恍然大悟,因为他们成了场主经常召见的红人,所以此妇刻意巴结讨好。
兰姑又道:“宁公主方面派人通知我,要你们今天有空就到她那里去,她对你们那天弄的糕饼,很是欣赏呢!”
黄昏时两人把无可再简单的行李财产搬入各自挑选的房间,回到宽敞的厅子坐下。
寇仲伸了个大懒腰叹道:“这就叫权势,膳园之内亦是如此。若不是商秀珣另眼相看,我们仍要堆在那窄迫得可挤出卵蛋的小房里。”
徐子陵淡淡说道:“李秀宁找你,为何还不滚去见她?”
寇仲斜眼兜着他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去见她吧?”
徐子陵失笑道:“你当李秀宁是洪水猛兽吗?她要见的是你而非在下,我不会那么不通气,恕小弟爱莫能助!”
寇仲跳将起来,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说意头不吉利的话了!去便去吧!”
见寇仲兴奋地去了,徐子陵心中好笑,舒服地躺在椅里,目光投往窗外的园林中,心中却想起昨晚和鲁妙子的交谈。这天下第一巧匠,确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既曾读万卷书,也曾行万里路,使他们得益不浅。正因他是非常人,所以行事亦往往出人意表,令人奇怪不解。忽然心有所感,然后足音传至。
徐子陵几乎立刻在脑海中勾画出骆方的面容,不由心中大讶,为何自己从没有刻意去辨认骆方的足音,却能如此自然而然仅从脚步声将他辨认出来?
骆方此时神采飞扬地跨门入屋,叫道:“还不恭贺我,现在我是副执事哩!”
寇仲走过石笋林,向把门的李阀卫士报上来意。不一会他来到那天李秀宁和苑儿说话的偏厅处,侍卫退了出去。
寇仲等得纳闷,离开椅子,倚窗外望。一对美丽的蝴蝶正在花丛间争逐嬉戏。
李秀宁的足音自远而近,最后在他身后响起道:“谢谢你!”
寇仲淡淡说道:“我可以走了吗?”
李秀宁默然片晌,轻柔地道:“你还记得那次我隔着窗子以匕首制着你吗?”
寇仲被她勾起美丽的回忆,在那个明月斜照的晚上,他和徐子陵拿账簿去向李世民领功,攀爬船舱时听到李秀宁声音迷人,忍不住探头窥视,给李秀宁发觉后以匕首抵着他的咽喉。那是一见钟情,亦是他失败之极的初恋起始的刹那,令他刻骨不忘。
寇仲苦笑道:“怎会不记得呢?想有半刻忘记也不可能。所以我现在才要走,否则我变了熏鱼也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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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宁“噗嗤”一声娇笑道:“若你真是熏鱼,我一口吃掉你,让你以后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告诉秀宁,你是否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拒绝世民二哥的邀请?”
寇仲背着她道:“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猜到原因。”他笑容里的苦涩更深了。
李秀宁叹道:“寇仲啊!秀宁怎值得你错爱呢?这世间不知多少胜过秀宁百倍的女子正等候你的爱宠。寇仲啊!抬头看看天上好吗?”
她盈盈来到寇仲身侧,指着繁星满天的夜空道:“每颗星宿,代表一个机缘,所以那就是数不尽的机缘,如星宿般的无穷无尽。秀宁和你的遇合,只是其中一个机缘。但此外仍有无数机缘,有些是痛苦的,有些是快乐的,甚至有令人苦乐难分,黯然神伤的。你是非凡的人,自应有非凡的遭遇,不应为偶一错过的机缘介怀。”
寇仲做了最渴望但也最不明智的事,朝她瞧去。只见清丽绝伦的美人儿正仰首观天,双目射出如梦如幻的渴望神色,凄迷动人至极点。
寇仲剧震道:“问题在秀宁你正是我心内那夜空的明月,其他星宿于皓月下,全变得黯然无光。”
李秀宁的目光朝他射来,两人目光一触后立即各自避开,都好像有点消受不了的样儿,情况极端微妙。
寇仲捧头痛苦道:“这种事只会愈说愈纠缠不清,我还是早走为是!”
李秀宁吃了一惊道:“多听秀宁两句话好吗?”
寇仲一个刹筋斗,到了窗外,恢复了一贯的调皮潇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淡然道:“若宁公主要代令兄世民招揽我们两个人,就请免了。”
李秀宁狠狠瞧了他好半晌,跺足道:“你快要令秀宁生你的气了。”
寇仲两手按在窗槛处,似要靠这动作支撑身体的重量,颓然道:“惨了!今天我真不该来,你每个神情,只会使我的单思症病情加重,现在怕已病入膏肓。”
李秀宁螓首低垂道:“就当我是求你好了,寇仲啊!忘了我吧!”
寇仲转身便去,无精打采地背着她扬手道别。接着在林木间忽现忽隐,好半晌后消失在李秀宁被泪水迷茫了的眼帘外。
她终于为寇仲洒下了她第一滴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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