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册)-第五章 浑身解数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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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浑身解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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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锋寒举杯道:“虚先生不也是英雄了得吗?否则何来这般豪情,我们敬你一杯。”

再尽一杯后,虚行之的脸上升起两朵红云,眼睛却闪动着充满智慧的光芒,说道:“这次我们可说是陷于被动、挨打和劣无可劣的形势里。如若只逞勇力,最后只会落得力战而亡之局。三位大爷可有想过应付之法?”

寇仲皱眉道:“当然想过,可是除了应战或逃走两条路子外,我实想不到第三条,躲在这里终不算是办法。”

虚行之从容一笑道:“现时洛阳形势的复杂处,实是从未之有也。例如阴癸派肯袖手旁观,正因是这种形势使然。假若我们能好好利用,说不定可找出一条生路。”

寇仲大喜道:“计将安出?”

虚行之拈须微笑道:“让我先来分析形势,首要论及的当然是王世充、杨侗和李密的三角关系,他们虽似与和氏璧没有直接关系,但若知道师妃暄得到和氏璧之后,将会把它赠与李渊的次子李世民,那他们定情愿和氏璧落在别人手上,也不愿让李世民捡得便宜。”

跋锋寒思索道:“虚先生的话很有道理。现时这三方面的人最忌惮的是声势日盛、稳居关中观虎斗的李渊,而李阀最杰出的是李世民,在这样的情势下,若任由师妃暄取得和氏璧交予李世民,当是他们绝不容许发生的事。”

接着续道:“问题是三方面正在互相牵制,僵持不下的局面中,谁敢冒开罪慈航静斋之险,阻挠师妃暄取回和氏璧?别忘了师妃暄背后尚有宁道奇这无人敢惹的武学大宗师。”

虚行之胸有成竹道:“他们或者不敢直接介入纷争,却会发动自己的手下和与他们有关系的派系帮会作间接的牵制,又或以虚张声势的手段来阻挠师妃暄的行动,在这情况下,我们便不须面对那么多不同的战线?”

寇仲点头道:“在理论上确是可资利用之法,但最大的难题是我们既不肯承认和氏璧到了我们手上,却又要令别人相信师妃暄可从我们处追回这鬼东西,这两种情况不是互相矛盾吗?”

虚行之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三位爷们有否想过,上官龙是个大有利用价值的人物?”

三人此时对这留着五绺长须,颇有几分仙气、书卷味极重的智士已信心大增,闻言露出倾听神情。

虚行之对他们的反应大感满意,油然道:“要解决寇爷刚才提出的困难乃举手之劳。只要我们分别放出两条消息,当可收疑兵之效,让人真伪难辨。”

三人均是才智高绝之士,只因身在局中,不若虚行之的旁观者清,闻言已有点明白。

虚行之双目亮起,淡然自若道:“第一道消息,是要使人相信你们之所以知道和氏璧藏在净念禅院中,是从上官龙身上逼出来的,如此便可把阴癸派直接卷入此是非圈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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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不禁拍案叫绝。要知昨夜他们公开在数百人眼前掳走上官龙,而事后立即摸到净念禅院盗宝,虽事实两件事本身全无关系,外人却是无从知晓。至于上官龙迅即被祝玉妍救走,尽管有人知晓,但谁敢肯定他们不能在这段时间内已逼问出一些秘密来。最妙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不当场杀死上官龙,却要费功夫把他掳走,为的只是探听傅君瑜的行踪。所以若能发出这么一段消息,保证可令任何一方疑神疑鬼,因为阴癸派一向以故布疑阵,嫁祸陷害别人而臭名远播的。上官龙若知道和氏璧所在,自然代表阴癸派也是有资格盗宝的人。魔教能人众多,要找个人扮徐子陵应是大有可能的事。所以放出这道消息后,定可触发所有人的联想力。那便可将集中在三人身上的注意力分化,变成三人和阴癸派都有嫌疑。

跋锋寒赞叹道:“虚先生的智计,纵使诸葛亮复生,也不外如是。另一道消息不知是否为师妃暄已挑选了李世民为和氏璧的得主,好令所有落选者都对此生出不满的情绪呢?”

徐子陵皱眉道:“但这似乎有点太不择手段哩!”

虚行之好整以暇道:“徐爷既有此顾虑,我们可稍作调整,只须放出师妃暄已择定和氏璧的得主,却不指明是谁,该已足够。”

寇仲拍案道:“此招更妙,但怎样才能把这两种消息在子时前传得整个洛阳街知巷闻?”

虚行之正要答话。“笃!笃!笃!”似是木杖触地的声音。第一下来自遥不可及的远处,第二下似乎在后院墙外的某处,到第三下时,清晰无误在正门外响起。四人色变时,“砰”地一声,院门碎裂的声音直刺到四人耳内去。只是其声势,足可夺人心魄。难道是宁道奇大驾亲临?

“啪!”门闩折断。四人身处厅堂那扇门无风自动地往外张开。以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三人的身经百战,会尽天下好手,也不由心中凛然。他们自问隔空运劲,虽有本事以“前冲”的劲道把门震开,却绝不能像来人般以“吸啜”的劲力拉门和断闩。只此一手,已知来人确达到近乎宁道奇那种级数。四道目光,毫无阻隔地透过敞开的门,投往变成一地碎屑的院门处。红颜白发,入目的情景对比强烈,令他们生出一见难忘的印象。

玲珑娇美的独孤凤,正搀扶着一位白发斑斑,一对眼睛被眼皮半掩着,像是已经失明,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却贵族派头十足的佝偻老妇人,步进院子里。老妇身穿黑袍,外披白绸罩衫,前额耸突,两颊深陷,奇怪的肤色却在苍白中透出一种不属于她那年纪的粉红色。这怕足有一百岁的老妇人身量极高,即使佝偻起来仍比娇俏的独孤凤高上半个头,如若腰背挺直的话,高度会与寇仲等相差无几。眼帘内两颗眸珠像只朝地上看,四人却感到她冷酷的目光正默默地审视他们。那种感觉让人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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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凤那张生气勃勃的脸庞仍是那么迷人,却赌气似地撇着小嘴,一脸不屑的神气,首先傲然道:“以为这样可以撇下人家吗?你们的道行差远了。”

寇仲低呼道:“是尤楚红!”

他已尽量压低声音,但并瞒不过外表老态龙钟的婆婆,她两道眼神箭矢似的投到寇仲处,以尖细阴柔的声音喝骂道:“竟敢直呼老身之名,讨打!”

四人目光自然落到她右手一下一下撑在地面、浑体通莹、以碧玉制成、长约五尺、仿竹枝形状的拐杖去。

下一刻尤楚红甩开独孤凤,跨入屋内,身法之快,可令任何年轻力壮,身手敏捷的小子汗颜。

“锵!锵!”跋锋寒和寇仲一剑一刀,同时出鞘。

来人乃独孤阀宗师级的第一高手,若给她那根看来只可供赏玩的碧玉杖敲上一记,保证寇仲他们哪里也不用去。

尤楚红佝偻的身体近乎奇迹地倏地挺直,满头浓密的白发无风拂扬,脸上每道皱纹似在放射粉红的异芒,眼帘半盖下的眸珠射出箭状的锐芒,形态诡异至极点。

四人中,徐子陵坐的位置对着正门,低喝一声“避开”,双掌拍在桌沿处,人已迅速退开。寇仲和跋锋寒亦左右弹开,桌子旋转起来,像个大车轮般往尤楚红撞去。最奇怪是桌面上的酒坛酒杯,全随桌子旋转,杯内的酒没有半滴溅出,当然更不会翻侧倾跌。

尤楚红双目闪过讶异之色,幽灵般电速升起,当桌子来到脚下,黑袍底探出右足,足尖迅疾无伦的点在桌面上。

四人发现她右足穿的是红色的绣花鞋,左足的鞋子竟是绿色的。

“啪!”木桌坚实的四条腿寸寸碎裂,桌面却安然无恙,降往地面,也是没有半滴酒从桌面上的杯子洒出,如给人小心翼翼安放到地面似的。这一手当然胜过徐子陵。

寇仲心知若给她抢得先手,必是不得了。长笑声中,井中月电光迅闪般随着标前的脚步,往身仍凌空的尤楚红横扫过去。强烈的劲气,立时弥漫全厅。

虚行之虽勉强可算是个好手,但比之三人自是相差甚远。当寇仲行动时,他感到在寇仲四周处生出一股爆炸性的气旋,割体生痛,骇然下知机往后退开。

尤楚红显是预估不到三人如此强横,却夷然不惧,发出一阵夜枭般的难听笑声,在空中闪了一闪,不但避过寇仲凌厉的一剑,还来到三人之间。尖长的指甲令她干枯的手宛若老鹰的爪子般往前一挥,登时爆起漫厅碧光莹莹的杖影,把三人笼罩其中。无论速度劲度,均达至惊世骇俗的地步。最厉害是每挥一杖都生出利刃般的割体劲气,使人难以防堵。一时“嗤嗤”之声,有如珠落玉盘,不绝于耳。

虚行之功力大逊,只是她碧玉杖带起的风声骤响,已令他耳鼓生痛,无奈下只得退至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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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锋寒凝立不动,冷喝道:“披风杖法,果然名不虚传。”手中斩玄剑幻起一片剑网,守得密不透风。以他一向的悍勇,又功力大进,仍只采守势,不敢冒然进击,可知尤楚红的威势。

寇仲却是杀得兴起,展开近身拼搏的招式,硬是撞入尤楚红的杖影里,一派以命搏命的格局。

徐子陵一指点出,刺正尤楚红挥来的杖尖,一股尖锐若利刃,又是沛然不可抗御的真气透指而入,触电似的硬被震退两步,心下骇然。要知现在尤楚红同时应付他们三大高手,若单凭内劲,怎都胜不过三人加起来的力量。可是她却能以一套玄妙之极的步法,绝世的轻功,使她每一刻不住移往令人意想不到的位置,什么奕剑术亦不能在她身上派上用场。若非功力因强化了经脉而大有长进,只是这一杖足可令他吐血受伤。

“叮叮叮”之声不绝如缕,更添此战风云险恶之势。徐子陵再次冲前,加入战圈之内。刀光剑影和徐子陵变化无边的拳脚招式从四方八面往尤楚红攻去,跋锋寒在守稳阵脚后,亦改守为攻。

这老婆子竟招招硬架,恃着强绝的内功外功,粉碎了三人一波接一波的凌厉攻势,还碧光打闪,以手上的绿玉杖把三人全卷于其内。杖声倏止。尤楚红连闪三下,脱出战圈,退到入门处,不住急遽喘气。

独孤凤来到她身旁,探手为她搓揉背心,杏目圆瞪道:“都是你们不好,若累得嬷嬷病发,我就宰了你们。”

三人正在发呆,既是啼笑皆非,更是心中骇然。这派头十足的老太婆的“披风杖法”已臻达出神入化、超凡入圣的阶段。那枝碧玉杖到了她那双干枯得像鹰爪的手上,已转化成无以名之的武器。不但可刚可柔,软硬兼备,还可发挥出鞭、剑、刀、棍、矛等各类兵器的特色,确是变化无方,层出不穷,令三人完全没法掌握。如此厉害的招数,比之祝玉妍亦毫不逊色。她的内功更是深不可测,以三人强化后的功力,也丝毫奈何她不得。若非她“名闻天下”的哮喘病发作,他们三人多多少少也会受点伤,现下却是获益匪浅。尤楚红如此对他们全力施为,等于助他们完成了由和氏璧开始的整个经脉强化的过程。在生死相搏的极端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是竭尽所能,把力量发挥至极限,使全身经脉进一步贯连透通,达致完满的阶段。

三人同感震骇之下,却不知尤楚红心中的震骇比他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她的披风杖法不惧群战,敌手愈多,愈能发挥借力击敌的妙用。加上她玄奥的步法,即使面对一个以上的敌手,但也像单打独斗般,不会有难以兼顾的问题。所以表面看以三人联手之力,只能与她平分秋色,若她面对的只是其中一人,对方必败无疑的推论,绝不适用于这情况下。换句话说,以尤楚红的目中无人,亦没有办法在哮喘病发前,收拾他们任何一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要同时应付三人,功力上的消耗自是倍增,哮喘发作的时间更随之加速,所以只对付一人,仍是以她的赢面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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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楚红忽然深吸一口气,老脸红晕一现即逝,然后停止喘气。

寇仲向尤楚红行了个晚辈之礼,微笑道:“嬷嬷不如坐下先喝口热茶,有事慢慢商议,若小子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嬷嬷随便教训好了。”

虚行之等自是心知肚明,寇仲是想借她们之口,把刚拟好的消息传递出去。

独孤凤不悦道:“少说废话,看在你们尚有点道行份上,饶你四人一命,交出和氏璧便可以走!”

四人中,只有虚行之大惑不解,不明白为何在尤楚红无功而退后,独孤凤仍大言不惭的以如此口气说出这番话来。但寇仲等人自不会当她在乱吹大气。跋锋寒曾被她折断佩刀,更深悉她的厉害。寇仲和徐子陵则是从尤楚红的高明推测出独孤凤的本领非同小可。当日侯希白曾推崇独孤凤为独孤阀尤楚红以外最厉害的人,只要她的成就接近尤楚红,又没患哮喘病,可不是说笑的事。

寇仲故作惊讶道:“假若我们真有和氏璧,保证立即奉上,好免去成为众矢之的那种苦不堪言的处境。真不明白两位为何要沾手这不祥之物?”

虚行之踏前数步,来到徐子陵处,正容道:“我敢代表他们以项上人头立下毒誓,和氏璧的确不在他们身上,所以根本无从交出。”

尤楚红和独孤凤交换了个眼色,均感愕然。

尤楚红冷哼道:“你是谁?哪轮得到你代他们说话。”

虚行之捻须微笑道:“晚辈虚行之,曾在竟陵方泽滔手下办事。”

独孤凤目光转到跋锋寒脸上,出奇地客气道:“跋兄敢否亲口立誓?”

跋锋寒皱眉道:“跋某人生平从不立誓,皆因觉得这种行事无聊兼可笑,不过和氏璧的确不在我们手上,你们不信就算。”

寇仲等心中叫妙,他以自己的独特方法说出这种话来,比什么誓言更有说服力。

尤楚红冷笑道:“为何了空秃驴却认定是你们偷的?”

寇仲苦笑道:“因为我们正走大霉运,先一步摸到禅院盗宝,连和氏璧的影子都摸不着,便给人逼走了,后脚才离开,就有人成功盗宝。我们只好哑巴吃黄连,代人背黑锅。哼!兵来将挡,我们才不怕呢。”

尤楚红的眸珠在只剩下一隙的眼帘后射出骇人的精芒,紧盯着寇仲,声音俱厉地说道:“是否王世充指使你们到那里去的?”

寇仲等有点明白过来。两人来此的目的,志不在和氏璧,而是针对王世充的一个行动。假设她们能取回和氏璧,接而公开把宝物交还净念禅院,如此独孤阀必可声威大振,又可争取师妃暄方面的好感和支持。但更重要是她们深悉寇仲和王世充的关系,希望凭此一事实指证王世充乃幕后主使者。此实各大势力斗争中,最能起关键作用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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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抓头道:“这事与尚书大人有何关系呢?”

尤楚红踏前一步,凌厉的杀气立时紧罩四人,厉叱道:“还要装蒜,若非王世充,你们这几个初来甫到的人,怎猜到和氏璧藏在了空那里?”

虚行之首先受不住她庞大的气势,连退两步,徐子陵忙移到他身前,为他挡着。

一时杀气漫厅。

寇仲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说道:“嬷嬷误会!告诉我们和氏璧所在的人,是阴癸派的上官龙而非王世充,当时还以为他为保命才以此作交换,岂知竟是这坏家伙布下害我们的陷阱。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栽了一个刹筋斗。”

尤楚红呆了一呆,杀气立减。此时一阵长笑在院墙外远方瓦顶响起,说道:“既是如此,为何要躲起来不敢见我王薄呢?”听得王薄之名,包括尤楚红在内,各人无不动容。

在众人期待下,一人现身窗外,含笑瞧往厅子内来。

这人年在五十许间,身材修长,腰板笔直,唇上蓄着一把刷子似的短髭,脸上有种曾经历过长期艰苦岁月磨炼出来的风霜感觉,这或者是由于他下眼睑出现一条条忧郁的皱纹致加强了感染力。双目则精光烁烁,深邃严肃得令人害怕,与他挂着的笑意显得格格不入,形成极其怪异的特别风格。

以擅于作曲而名闻全国,被誉为辽东第一高手的王薄,竟大驾亲临。寇仲等心中叫苦,不但感到他完全不相信他们的话,更是个绝不易被骗的人。他的眼神似能看破任何谎言。

尤楚红冷哼道:“你滚来洛阳干嘛?”

王薄微一颔首道:“王薄先向红姐请安。小弟这次到洛阳来,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红姐。”

两人不但是素识,还关系不浅。

寇仲笑嘻嘻道:“趁两位前辈叙旧谈心,能否容我等晚辈到外面兜个转处理些儿私人事务,迟些再回来讨教?”

王薄讶然瞧往寇仲道:“你该是寇仲吧!别人不是说你既精明又狡猾吗?为何竟连大难临头仍不自知?”

跋锋寒哈哈笑道:“少说废话,要动手便动手好了。和氏璧的确是我们偷的,你要代了空出头,便来拿吧!”配合着刚才的否认,又同是从跋锋寒的口中说出来,这番“直言”反变成似是意气之语,比任何“辩白”更有效。

独孤凤似是对跋锋寒有点微妙的好感,娇叱道:“若真非你所为,就不要乱说话。”

王薄冷静地瞅着跋锋寒,好半晌才道:“我不理你是否盗宝的人,只冲着你刚才的一番话,王某人便要出手教训你。”

尤楚红冷笑连声道:“那老婆子便要看你这几年长进了多少,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王薄愕然道:“你和他动过手吗?”

尤楚红碧玉杖在地上顿了一下,发出沉郁若闷雷似的声音,震**力传到所有人的脚板处。寇仲三人暗中咋舌,更高兴刚才自己能力拼她而毫无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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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婆目光扫过众人,点头道:“我相信和氏璧确不在你们身上,首先是只凭你们三人之力,根本没有盗宝能耐,更没理由只让一个人去下手。其次你们看来不像那么愚蠢的人,如此抢得和氏璧肯定是得物无所用,对你们更是有害无利。”接着双目一瞪,眼帘上扬,露出精芒大盛的眸珠,环视全场枭笑道:“你们最好离开洛阳,否则下次碰上,我再不会像这次般因和氏璧而留有余地,明白吗?我们走!”

四人哪想得到她如此“明白事理”,又提得起放得下,目送独孤凤搀扶着她消失在破碎的大院门外。

四人的目光再移到王薄处。窗外虚虚****的,哪还有王薄的踪影。来无踪、去无迹,确不愧名传天下的高手。

太阳移往西山之上,斜照洛阳。徐子陵和跋锋寒昂然在行人逐渐稀疏的街上并肩漫步。后者哑然失笑道:“以王薄的自负,为何未动手而溜之夭夭?照道理他该不会是怯战吧。”

徐子陵道:“当然不会。此人在武林中的威望,一向在李密和杜伏威之上,虽然胜不过我们三人联手,但肯定有保命逃生的资格。照我猜想,他是因听到阴癸派可能牵涉其中,故赶回去作布置。”

跋锋寒低语道:“阴癸派这黑锅是背定了!妙的是想找个阴癸派的人来对质也办不到。且最精彩是阴癸派比任何一方都更有理由去破坏师妃暄的好事。这虚行之的确是个人材,一句说话,顿时扭转乾坤。”

徐子陵苦笑道:“睁大眼睛说谎的感觉令人难受!这种事一次足够,我不屑再有下一次。”

跋锋寒淡然自若道:“两军相对,若无诓敌之计,怎能取胜。我们现在直认盗宝又如何?你不是第一回说谎吧。”

徐子陵沉吟道:“当然不是第一次,但以前说谎的对象总是认定的恶人坏蛋。这次要骗的却是代表正义的两股方外高人,所以心里不太舒服。”

跋锋寒冷哼道:“规则是人定的,故此为何不可由我们来决定?任人牵着鼻子走,岂是能造时势的好汉子。”

徐子陵耸肩道:“事已至此,我们唯一可做的是勿要弄出人命,否则会结下解不开的深仇。”

跋锋寒微微一笑,领头横过长街,说道:“所以诓敌之策,是善意而非恶意的,目的是减低发生火拼的可能性。”

徐子陵叹道:“也只有这么想好了。”

跋锋寒指着前面一间挂着“河洛酒铺”的馆子道:“就是这间!”推门而入。铺子此时尚未开始晚市,两名伙计在抹拭铺内的十七、八张桌子。“啪!”跋锋寒把一锭金子掷在桌上,大喝道:“这间铺子我包了!”

尚书府。密室内。王世充拍案叫绝道:“亏你想得到,刚才我还苦无良方,因为这的确是一个欲盖弥彰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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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心中暗骂他自私兼欠义气,脸上却堆起笑容,打着哈哈道:“我当然首先为王公着想,现在推到上官龙身上最理想不过,黑锅改放到比我们更老资格的阴癸派的魔背上,正好减轻我们三个清白无辜者的痛苦。”

在三人之中,寇仲是不怕说谎,跋锋寒是不屑说谎,而徐子陵则不爱说谎,只从这方面,可看出性格的分异。

王世充瞟他两眼,点头道:“我和希夷兄筹思过,大家都同意若是你们偷的,有很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例如你们给人发现逼退后,怎会忽然又掉头回去强抢,且何来信心只让一个人去冒险;更不运功改变身形,以致给人认了出来等诸如此类。”

寇仲叹道:“还是王公明白事理。这块鬼玉我们拿去有啥用,送给我也拒收。何况还要以小命去博。不知王公有没有关于了空或师妃暄的消息可以告诉我?”

王世充摇头道:“没有任何消息。王薄来找过我说话,表面虽是客客气气地央我劝你们把和氏璧交出来,其实却是间接向我发出警告。哼!我王世充何等样人,岂是这么容易被吓倒的。”

寇仲心中好笑,说道:“王公现在不暇分身,还是置身事外的好。我只有一事相托,是请王公保护我的一个朋友。”

王世充点头道:“你指的是否随你来的虚行之,这个没有问题,若此等小事都办不到,我王世充哪还用出去见人。”

寇仲喜道:“那我就放心了!”接着压低声音道:“王公可否给他一官半职,此人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论智计更胜于我。他成了你的下属,别人来要人,你有大条道理不把他交出来。”

王世充半信半疑道:“我会和他谈谈的,若真是人材,自会按材录用。”

寇仲微笑道:“他是个可以信托的人。且若有他对付李密,保证王公此仗必胜无疑。好了!我要走哩,如若命未该绝,明天再来拜谒王公吧!”

“叮!”碰杯后两人将酒饮干。

徐子陵叹道:“这样下去,我们可能变成酷爱杯中物的酒徒。”

跋锋寒挨在椅背处,目光扫视空无一人的铺子和关上的大门,说道:“我们今晚不宜饮醉,横竖闲着,不如让我们来猜一猜谁会是下一个推门进来的人。”

徐子陵皱眉道:“实在太多可能性,你可以猜到吗?”

跋锋寒微笑道:“最大的可能当然是仲少,他该安置好虚行之这着重要的棋子……。”

话犹未已,大门给人推得敞了开来。

寇仲甫离皇城,转入大街,一直在后面跟踪他的两个人急步赶上。他正奇怪为何对方会如此不怕暴露形迹,其中一人喝道:“死寇仲,还不停下来!”

寇仲一震转身,失声道:“小姐!”

来的赫然是翟让之女翟娇和当年护送她逃离荥阳的屠叔方两人。翟娇扮成男人,确是惟肖惟妙,令人难辨雄雌,屠叔方则依然故我,只是脸上多添几分风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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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娇毫不客气地一把抓着他臂膀,拉得他跄踉转入横街,骂道:“你两个小子出名了!不用再听我的吩咐了。”

不知是否因素素的关系,寇仲心中涌起劫后重逢和一股难以形容的亲切感觉,苦笑道:“奴才怎敢!小姐你这几年必是日夕练功,抓得我的臂骨差点折断。”又抽空向另一边的屠叔方打个招呼。

翟娇冷哼道:“这个还用你来教我吗?没有真功夫,如何可手刃李密那叛主的奸贼。这边来!”放开他,窜进左旁的横巷去。此时天色逐渐昏沉,家家户户亮起灯火,巷子冷清清的,杳无人踪。寇仲和屠叔方展开步法,紧蹑在她身后。

翟娇的确没有吹牛皮,身手明显比以前高明,腰身虽粗壮如故,却扎实灵巧,纵跃自如。忽地翻过高墙,然后穿房越舍,窜高伏低,奔了约一盏热茶的时间,终抵达城东北漕渠旁景行坊内的一座民房。

三人入厅坐定,一名俏婢来奉上香茗。

寇仲定睛一看,大喜道:“你不是楚楚吗?”

美婢眼圈一红,垂下螓首幽幽道:“难得寇公子仍记得人家!”

寇仲想起当年在大龙头府与她掷雪球为乐的情景,当然更难忘记她晚上到宿处来找自己亲热一番的甜美回忆,不由勾起某种似是遥不可及和被遗忘了的情怀,正要说话,却给翟娇粗暴地打断:“我最怕看人哭,楚楚给我滚进去,不准再踏进厅来。”

楚楚吓了一跳,送予寇仲一个无比幽怨的眼神,匆匆避往内厅去。

屠叔方正用神打量寇仲,此时叹道:“想不认老都不行,小仲你现在精神内敛,实而不华,难怪名震八方,纵横不败。”

寇仲正想谦虚两句,翟娇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两人齐齐吃惊,朝她瞧去。

翟娇圆睁的巨目射出深刻的仇恨,咬牙切齿道:“我要杀李密为爹报仇,寇仲你定要帮我。”

寇仲很想告诉她自己是否过得今晚尚是未知之数,但给她铜铃般的眼睛一扫,心中软化,拍胸道:“这个当然,我们岂是没有义气的人。”说罢也觉好笑。翟让当年恩将仇报,不讲义气。现在他寇仲反要在义气的大旗下为他报仇。

风声微响。寇仲吃了一惊时,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壮汉穿窗而来,立在翟娇前施礼道:“报告小姐,已撇下跟踪的人。”

翟娇喷出一声闷哼,摆足架子,才道:“这个就是寇仲!”

那人微笑道:“见过寇公子,本人宣永,乃翟爷的不记名弟子。”

寇仲留神打量,见此人长得威武轩昂,背挂一枝形状古怪的兵器,一派在千军万马中取敌酋首级若探囊取物的猛将格局,心中欢喜,连忙客气回礼。

宣永见他留心自己背上兵器,取下来递给他道:“这是我从叉竿得到灵感改制而成的兵器,叉竿本是用来作守城之用,长度可达五丈过外,专对付利用云梯爬城的敌人。这安装在竿头的钢制横刃,既可抵着敌人的兵器,又可发挥啄、钩的功能,所以我名之为‘鸟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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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叔方长身而起,来到两人身旁道:“宣永不但得翟爷亲传,还自创三十六着鸟啄击法,当年若非是他,哪能击退李密派来的追兵。”

寇仲正要说话,翟娇叱道:“现在事态紧逼,你们还有谈天的闲情?”三人只好围桌坐下。

翟娇探手指着寇仲的鼻尖道:“你出名狡猾,快说有什么办法可杀李密?”

屠叔方和宣永听得眉头大皱,只是不敢作声。

寇仲啼笑皆非,表面当然要扮作严肃,说道:“首先我要了解小姐那边的情况。”

翟娇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那时爹把我送到东平郡投靠泰叔。李密派人来攻了几次城,都给宣永击退;到最近李老贼大胜宇文化及,宣永反说是刺杀老贼的机会来了。于是挑选了一批好手,到洛阳碰机会,说不定老贼会为和氏璧偷偷潜来,那我必让他没命离开。”

寇仲立时对宣永刮目相看,问道:“宣兄为何知道这次李密是惨胜犹败呢?”

宣永虽不算长得好看,轮廓却端正讨好,予人坚毅不拔的印象。他这时用神瞧着寇仲,眸光灵活,浓黑的眉毛微往上扬,衬起他稍长的鼻子和略高的颧骨,阔嘴巴的两角露出从容的笑意,在在都使人感到他有大将之风。他有条不紊地道:“李密这奸贼总不能把所有与翟爷有关系的人扫出瓦岗军外,所以我对他的事,一直了如指掌。”

寇仲一拍桌面,大笑道:“李密今趟死定了!”

三人听得愕然以对,完全不明白寇仲凭什么说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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