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一呆道:“我怎会骗你,但这回又是谁生病?”
沙福苦着脸道:“这回是老爷,莫爷懂否医治伤寒症呢?”
寇仲暗忖凭自己《长生诀》加和氏璧的疗伤圣气,什么奇难杂症也该会有几分治理把握,况且救人是好事,一拍胸口道:“这有何难,不过待我找到客船再说如何?”
沙福问道:“莫爷要坐船到什么地方去?”
寇仲道:“我想到长安去混混,看能否闯出一番医业来。”
沙福欣然道:“如此就不用找船,因为我们正好要往关中。莫爷请!”
寇仲这时,更想晓得自己的名字了。
徐子陵进入客舱,尚未坐稳,一名显是帮会的大汉来到他旁,低声道:“这位兄弟高姓大名,有没有什么门派字号,到关中要干什么事?”
徐子陵心中涌起怒火,这确是欺人太甚!他为了躲避杨文干等人的纠缠,已改戴上弓辰春的面具,本以为可借以过关。可是由于健硕高挺的体型,又买了把佩剑以掩人耳目,终惹起守在码头的帮会人物怀疑,这来盘问自己的大汉正是其中之一。冷笑道:“告诉本人你是何方神圣?看看是否够资格向我问话?”
那大汉像吃定了他的毫不动气,微笑道:“老兄你先给我到岸上来,否则这艘船绝不起锚开航。在江湖行走的都该是明白人,不会因一己之故累及其他乘客。”
船内此时坐满旅客,人人侧目以待,只差没有起哄。徐子陵心中暗叹,知道这么磨下去对人对己均没有好处,同时无名火起,抛开一切顾忌,随那大汉离船。
甫出舱门,那大汉忽然低声道:“小人查伙,是弘农帮帮主盛南甫座下四虎之一,刚才言语得罪,是不想外人看穿我们的关系,弓爷万勿见怪。”
徐子陵大感错愕,奇道:“你怎么认得弓某人呢?”
查伙道:“下船再说。”
走下跳板,一辆马车驶至,查伙道:“弓爷请上车。”
徐子陵大感茫惑的坐到车内,到马车开出,查伙松一口气道:“幸好截得弓爷,否则帮主怪罪下来,我查伙怎担当得起。”
迎上徐子陵询问的目光,查伙解释道:“雷九指大爷与我们帮主有过命的交情,五天前他往关中时路经我们弘农帮的总坛,曾千叮万嘱要我们妥为招呼弓爷,还画下弓爷的绘像,所以我们能把弓爷认出来。”
徐子陵这才明白,心中也不知该感激雷九指还是责怪他,否则他已在进入关中的途上。
查伙又道:“这个月来入关的关防,无论水陆两路都盘查得很紧,没有通行证又或跟关中没什么关系的,一律不准入关。雷大爷也是靠我们为他张罗得通行证的。不过弓爷的情况更特别,据我们的消息:弓爷是名列被缉捕名册上的人物之一,故绝不能暴露身份。”
<!--PAGE 11-->
徐子陵一呆道:“竟有此事?”暗忖即使仍扮岳山,也好不了多少。照道理,李建成的人该不知弓辰春就是他徐子陵,此事当另有因由。
查伙胸有成竹地说道:“弓爷放心,若把弓爷弄进关内这区区小事也办不到,我们弘农帮还能出来混吗?”
马车停下,查伙道:“我们早想好让弓爷混进关中的万全之策,只要掩去弓爷脸上这道好比活招牌的刀疤,来个改名换姓,再换上不同身份的服饰,便可依计行事。”徐子陵又是大感茫惑的随他下车,发觉身在一所院落之内,苦笑一声,随查伙进屋去也。
两艘式样相同的三桅大船泊在码头旁,寇仲随沙福登船,船上几个该是护院一类的人物目灼灼地向他打量,其中一人大喜道:“原来是莫兄弟,令叔莫为神医呢?”
说话的人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汉子,胖得却扎实灵巧,显然武功不弱。
寇仲对他仍有点残留的印象,当然也把他的名字忘掉了。干笑一声道:“你好!”心中暗骂徐子陵什么名字不好改,却要改作莫为,后面加上神医两字,更是古怪蹩扭,好像暗喻莫要做神医似的。
沙福侍候惯达官贵人,机智地提醒他道:“这位是陈来满陈师傅!”
寇仲忙续笑下去道:“原来是陈师傅,想不到又在这里见面呢!”
其他护院见是相识,纷纷抱拳行礼,态度大改,变得亲切友善。
沙福请寇仲在舱门外稍候,自己则入舱通知主人。寇仲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颇为热情的陈来满闲扯,重复徐子陵已返乡耕田归隐一类的胡言乱语,暗里则功聚双耳,追踪沙福的足音。这么分心二用,尚是首次尝试。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感觉怪异。
只听有女子“呵”的一声娇呼道:“竟遇上莫少侠,他叔叔呢?还不请他们进来。”寇仲对少夫人的印象最深,皆因她端秀美丽,立时认出是她的声音。
接着耳鼓贯满陈来满的话声,登时听不到沙福的回答。
寇仲敷衍了陈来满后,舱内又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他的医术行吗?若有什么差错,大哥和二哥定不肯饶过我。”
少夫人温柔婉约地说道:“相公你不如先向婆婆请示,由她作主,那大伯和二伯便没话说了!”
此时陈来满又问道:“莫兄弟武技高明,是否传自令叔呢?”
寇仲又窃听不到舱内的声音,心中暗骂,却不能不答,说道:“我莫……一身技艺,都是家叔传授,他常说我容颜丑陋,生性愚鲁,没有点技艺在身,出来行走江湖会非常吃亏。”
陈来满看看他那副尊容,确实难以说出任何安慰的话,只好道:“男儿最要紧的是志向远大,像古时的子羽,出名貌丑,还不是拜相封侯,名传千古。”
<!--PAGE 12-->
寇仲暗忖若把自己的志向说出来,保证可吓他一跳,故作认真地说道:“不知子羽在娶妻方面,是否也称心如意?”
这番话登时把其他的护院武师惹得哄笑起来,其中一个被人叫作云贵的年轻武师失笑道:“做得宰相,当然是妻妾如云,莫老兄何用担心。”
沙福由舱内走出来,客气地说道:“莫兄请随我来。”
寇仲向众人告罪一声,随沙福走进舱内,只见窄长的廊道婢仆往来,忙个不休,他们见到寇仲这陌生人,眼中均带点不屑的神色,显是以貌取人,不喜欢他的长相。在其中一间分作前后两进的大房内,寇仲见到少夫人程碧素,还有那俏婢小凤和进哥儿,后者长高了很多,生得精灵俊秀,酷肖乃母,样貌讨人欢喜。只是寇仲的样子太吓人,进哥儿骇得躲在小凤身后,才敢照乃母吩咐唤他一声“莫大叔”。程碧素风姿如昔,秀目射出感激的神色,不过她感激的主要对象是徐子陵而非寇仲,客气话说过后,详细询问“莫为神医”的情况,寇仲一一答了。
程碧素道:“莫少侠旅途辛苦,请先到房内休息,得养足精神,再劳烦少侠为老爷治病。”
寇仲却是心中叫苦,假若沙老爷所患的是绝症,他哪还有脸面对这位娴淑可爱的少夫人呢?看船上这种阵仗,沙家该是举家前往关中,只不知他们和关中哪位权贵有关系?船身轻颤,启碇开航。
掩去脸上疤痕的徐子陵,依照弘农帮查伙的指示,来到垣县主大街专卖盐货的兴昌隆门外,只见三十多名伙计正把一包包的盐货安放到泊在门外的七辆骡车上,非常忙碌。只看门面,便知兴昌隆很具规模,难怪能成为关中海盐的主要供应商号之一。正要进铺,两名大汉把他拦住,不耐烦地说道:“你来找谁?”
徐子陵运功改变声音,答道:“我叫莫为,弘农帮的查伙介绍我来见田爷的。”
两汉听得查伙之名,态度大改,其中一人道:“莫兄请随我来!”
徐子陵跟在他身后,穿过堆满盐货的主铺,通过天井,来到仓房和主铺间可容百人的大院落,盐货更是堆积如山,数十人正忙个不休。
那大汉着徐子陵在一旁站待,往两名正在指挥手下工作的中年男子走过去,说了几句话后,其中一人朝徐子陵走过来,说道:“莫兄你是哪个门派的?”
徐子陵随口答道:“鄙人的剑法乃家父所传。”
那人问道:“令尊高姓大名?”
徐子陵胡诌道:“家父莫一心,在巴蜀有点名气。”
那人脸无表情,当然是因从未听过莫一心之名,扯着徐子陵的衣袖来到一边道:“莫兄!不是我田三堂不想用你,而是我们这回要向盛帮主求援,皆因广盛行那方面人强马壮。所以我要的是真正的高手,否则只是害了莫兄。”
<!--PAGE 13-->
徐子陵先前已被查伙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广盛行和兴昌隆为供应海盐予关中的最大两个商号,一向竞争激烈。前者有唐室太子系撑腰,后者则与秦王李世民一系关系密切。最近因建成、元吉的太子系势力大盛,广盛行的大老板顾天璋亦放恣起来,以武力威吓兴昌隆,甚至派人劫掠兴昌隆的盐船,务要弄垮兴昌隆。兴昌隆迫于无奈下,惟有向江湖朋友求助,弘农帮帮主盛南甫正是其中之一。
盛南甫一方面看雷九指的面子,另一方面亦从雷九指口中得悉徐子陵这“弓辰春”武功高强,一举两得下,遂把徐子陵推荐给兴昌隆,既可助兴昌隆的老板卜万年应付强敌,徐子陵亦可借这身份的掩护混进关中。田三堂是卜万年的大女婿,武功不弱,专责保护运盐船队,要入选当然得先过他的一关。
徐子陵微笑道:“田爷放心,盛帮主既敢介绍我来见田爷,自然对我的剑法信心十足,田爷可向查伙兄查问清楚。”
田三堂沉吟道:“莫兄与盛帮主是什么关系?”
徐子陵答道:“盛帮主的拜把兄弟是我的亲叔。”
田三堂点头道:“莫兄请随我来。”
徐子陵随他穿房越舍,来到另一处庭院,田三堂喝道:“给我拿棍来。”
左边的厢厅走出三名武师模样的人物,其中一人把长棍送到田三堂手上。
田三堂拿棍后神气起来,摆开架势道:“莫兄请出招,不用留手。”
徐子陵暗忖若不用留手,恐怕他挡不了一招。不过他当然也不可装得太低能,因为今天会有船队启程往关中,只有显示出足够的实力,对方才会让他立即随行,免致浪费了一个高手。
一声得罪,徐子陵拔剑出鞘。旁观的三位武师同时动容。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徐子陵虽蓄意隐瞒起真正的实力,可是出剑及步法,均自具大家风范,连串动作看若流水行云,浑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田三堂叫了声“好”,在徐子陵气势压迫下,作出应有的反应,挥棍疾挑。徐子陵一剑扫出,轻轻松松的**开长棍,接着剑花乍现,封死田三堂所有进攻的路线。
田三堂骇然后退,接着脸露善色,叫道:“莫兄试攻我看看!”
徐子陵沉声一喝,挥剑刺去。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可是无论是身当其锋锐的田三堂又或是旁观者,均感剑势凌厉,生出难以硬架的感觉。
田三堂根本不知如何格挡,再往后退,长笑道:“难怪盛帮主会把莫兄推荐给我兴昌隆,得莫兄如此人才相助,还怕他什么顾天璋,莫兄今天请随船队入关,田三堂定不会薄待于你。”
三名武师知他是弘农帮方面的人,又见他身手高强,拥上来祝贺并攀交情。徐子陵放下心来,终于解决了潜入关中这令人头痛的问题,只不知寇仲那小子是否也有同样的好运道呢?
<!--PAGE 14-->
“咯咯咯!”正挨在椅中睡个甜熟的寇仲给敲门声惊醒过来,他本意只是小坐片刻,好待少夫人的传召去为沙老爷子“治病”,岂知这些日来昼夜不息的奔波赶路,令他疲不能兴,就那么睡个天昏地黑,酣然不醒。茫然起立,发觉晨早的阳光竟变成斜阳夕照,心中大讶,难道沙家的人连午膳都不请自己去吃?猛伸一个懒腰,顺手把以油布包扎鞘身的井中月负在背上,把门拉开,顿时眼前一亮。门外除沙福外,尚有一位漂亮苗条的华服年轻女子,正以美丽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似要把他看通看透,目光直接大胆。
沙福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五小姐,我们曾来过两趟,见莫爷睡得正酣,不敢惊扰。”
寇仲施礼道:“莫这……向五小姐问好!”
不屑之色一闪即逝,这位五小姐显是对寇仲的丑陋长相没有好感,勉强挤出点笑容,稍一回礼,淡然道:“莫先生养足精神了吗?”
寇仲只求能坐船直抵关中,何况他自己也不敢恭维刻下这副尊容,哪会跟她计较,又伸个懒腰,微笑道:“没问题!是否去给老爷子治病呢?”
沙福露出尴尬地神色,嗫嚅道:“这个……”
沙五小姐截入道:“莫先生先请回房,芷菁想请教先生一些医术上的问题。”
寇仲恍然大悟,定因沙三公子去向沙老夫人请示,故沙老夫人派出五小姐沙芷菁来考验自己,看看有否为老爷子治病的资格。这种权贵之家的确复杂,也心中叫苦,自己凭什么去答她医术上的问题,只要一两句话立即露出马脚。不过他出道以来,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哈哈一笑,跨步出门,沙福和沙芷菁大感愕然,自然往后退开。寇仲脚步不停地朝舱门走去。
沙福追上来扯着他衣袖急道:“莫爷要到哪里去?”
寇仲道:“当然是跳船返岸,既不相信我的医人功夫,我何必还留下来呢?”
沙福忙道:“莫爷误会啦!五小姐不是这个意思,只因五小姐曾习医术,所以先和莫爷讨论一下老爷的病情吧!”
寇仲怎会真的想走,只是以退为进,避免出丑,“哦” 的一声转过身来,面向气得俏脸发白的五小姐沙芷菁道:“原来如此!我这人的脾气一向如此,吃软不吃硬。”
沙芷菁在沙福大打眼色下,一顿纤足,气鼓鼓地说道:“来吧!”
寇仲和沙福跟在她苗条迷人的背影后,朝舱厅走去,跨过门槛,入目的场面情景,把寇仲吓了一跳。宽敞的舱厅固然是布置得美仑美奂,由装饰到一台一椅,无不极为考究,还有是厅内坐满男男女女十多人,人人把目光投到寇仲这神医之侄的身上。
沙老爷子五十来岁,生得相貌堂堂,只是一脸病容,正拥被半挨在舱厅处的卧椅上,旁坐的当然是沙老夫人,亦是雍容华贵,富泰祥和,与沙老爷子非常匹配。其他男女分坐两旁,三夫人程碧素身旁的该是三公子,长得文秀俊俏,充满书卷的味道,惹人好感。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很易辨认出来。前者三十来岁,看样子精明老练,是那种不会轻易信人者;后者却神态浮夸,一副骄傲自负的纨绔子弟样儿。其他该是妻妾婢仆的人物,陈来满跟另外五位武师则分坐入门下首处。舱堂内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想过寇仲长得如此丑陋庸俗,均现出鄙视神色。
<!--PAGE 15-->
寇仲环目一扫,瞧得眼花缭乱时,沙老夫人道:“莫先生休息够了吗?”
慈和的声音传入耳内,寇仲打从心底舒服起来,施礼道:“多谢老夫人关心,鄙人一向粗野惯了,不懂礼仪,老夫人勿要见怪。”
旁边的沙芷菁冷哼一声,似乎是表示同意他自谓粗野,径自到一旁坐下。沙福显然在沙家很有地位,对他更是照顾备至,拍拍他肩头指着沙老夫人另一边在沙老爷子卧椅旁特设的空椅道:“莫爷请坐!”
寇仲在众人大多显示出不信任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来到刚无力地闭上眼睛的沙老爷子旁坐下,说道:“可否让鄙人先给老爷子把脉。”
三夫人程碧素以鼓励的语声道:“有劳莫先生。”
大公子和二公子倒没什么表情,但他们身边的女人无不露出不屑与妒忌的神色,看来都是希望程碧素请回来的人最好出丑,治不好老爷子的重病。
在众目睽睽下,寇仲拙劣地伸出拇指,按在沙老爷子放在椅柄的腕脉处。
大公子讶道:“医师探脉都是三指分按寸关尺,为何莫先生不但只用一指,用的还是拇指,其中有什么分别呢?”
别的不行,论胡诌寇仲则是一等一的高手,干笑道:“大道无门,虚空绝路,小人这手一指头禅是家叔所创,与其他人不同。”
前两句话是从禅宗四祖道信大师处借来用的,“一指头禅”则是嘉祥的佛门绝学,听得厅内沙家诸人均感奇奥难明,莫测其高深,但已没有人敢质疑。
沙老夫人道:“就儿不要打扰莫先生。”
寇仲开始明白为何请人治病这么简单的事,三夫人程碧素也要丈夫去央老夫人出头主持,权贵家族的媳妇确不易为。
他送出的真气早在沙老爷子的经脉运行一周天,发觉老爷子的十二正经虽阻滞不畅,但真正的问题却在任督二脉,正犹豫该否运气打通。二公子嘴角含着一丝嘲讽的冷笑道:“医家诊症,讲究望闻问切,莫先生却像只重切脉。不知家父病情如何,烦先生告知一二。”
寇仲哪有资格说病情,但已判断出如若枉然为沙老爷打通任督二脉,说不定他会因气虚不受补,来个一命呜呼就糟糕透顶,把心一横,真气直钻太阳肺经,接着走中焦,下大肠经,又还于胃口,循上到肺膈,再出腋下,行少阳心主经,循臂而行,最后由大拇指泻出。所到处,蔽塞的经脉势如破竹被他长生诀真气豁然贯通。
众人还以为他无言以对,老爷子“啊”的一声睁开眼来,本是没精打采的眼神恢复不少神采。
老夫人大喜道:“老爷你感觉如何?”
老爷子沙哑的声音道:“莫先生的医术真神奇,我的胸口不再闷痛啦!手脚似也恢复了点气力。”
寇仲心中大定,知道自己的长生诀气功确有“药到病除”的功能,哈哈笑道:“老爷放心,我有十成把握可治好你的病。老爷子有没有胃口,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我再以一指头襌为老爷医治。”
<!--PAGE 16-->
厅内诸人哪想得到他的医术神奇至此,人人目瞪口呆,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六艘货船缓缓靠岸。这队兴昌隆的货船队,由田三堂亲自督师,除伙计外,共有武师五十三人,包括徐子陵这新聘回来的高手在内。由于满载盐货,船身吃水深,加上愈往西行,水流愈急,在满布乱石浅滩的河道行走,即使熟谙水道的老手,这么的逆流而上,亦颇危险,固只能在白天行舟,晚上要泊岸过夜。而这正是敌人发难的好时刻,所以全部人员均不准离船,武师则分两班轮更守夜。
徐子陵是弘农帮主推荐来的人,又得田三堂器重,所以见过他剑法的武师陈良、吴登善和刘石文三人对他特别巴结友善。但也招致另一伙本以首席护院梁居中为中心的武师形成的小圈子的猜忌和排斥。徐子陵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见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些许冷嘲热讽,尽作耳边风。当然亦不会曲意逢迎的跟他们攀交情。晚膳时,众武师自然而然各就其朋党关系分台进食。徐子陵这一桌人最少,除陈良、吴登善和刘石文外,尚有几位与三人友善和较中立的武师,气氛颇为热闹。
趁田三堂到了岸上办事之际,梁居中一伙乘机发难,坐在梁居中旁的武师走过来道:“莫兄!听田爷说你的剑法非常厉害,可否让各位兄弟见识一下?”
整个舱厅立时鸦雀无声,人人知道梁居中一方存心挑衅,要徐子陵这个莫为的好看。
与徐子陵友善的三位武师中以陈良年纪最大,资历最深,并不怕梁居中一伙人,不悦道:“大家兄弟以和为贵,若有争斗损伤,田爷回来会不高兴的,胡海你还是回去吃饭吧!今晚说不定会有事发生。”
胡海沉下脸时,梁居中那桌另一名武师怪笑道:“陈老休要把话说得那么严重,田爷不在,自当由梁爷主持大局,他要摸清楚各兄弟的深浅,有起事来方懂得分配应付,大家只不过了解一下,哪来什么争斗?”
梁居中那桌和旁边另一桌共二十余人一齐起哄,支持这番说话。
胡海意气风发地说道:“说得对。我们是看得起莫兄,才要摸莫兄的底子!莫兄就和我胡海玩两招给梁爷过目,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梁爷吧!”
梁居中冷哼一声,气氛登时紧张起来。“锵!”徐子陵拔出长剑,一话不说的就往胡海刺去,在众人瞠目结舌下,只见胡海脸上现出似陷身噩梦中挣扎不休的神色,却完全无法摆脱。明明该够时间避开去,偏偏他就像呆子般引颈待割的样子,任由徐子陵剑制咽喉,仍没法作出任何动作和反应。冷汗涔涔从胡海的额角渗出流下,刚才对方刺来一剑,隐含一股庞大的吸劲,似缓实快,欲躲无从。
厅内静至落针可闻。梁居中方面的人无不色变,皆因他们深悉胡海之功夫,仅在梁居中之下。“锵!”长剑回鞘,疾如闪电,准确得像会寻路回穴的灵蛇。
<!--PAGE 17-->
徐子陵像干了件毫不足道的小事般,淡淡地说道:“我的剑是用来对付外敌的,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既成兄弟,大伙儿最聪明的方法是同心御外,兴昌隆愈兴旺,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胡海被他绝世剑法所慑,为之哑口无言。
一阵掌声从大门处传来,只见田三堂陪着位体格轩昂高挺的年轻公子走进舱厅,均是脸含微笑,迎着徐子陵露出赞赏眼神。
众武师一齐起立敬礼,轰然道:“七少爷到啦!”
陈良凑到陪众人起座迎接的徐子陵耳旁道:“是我们大老板的七公子卜廷,他是关中剑派掌门人邱文盛的关门弟子,他这么突然驾临,必然有事发生。”
一指头禅显示奇效,寇仲的地位顿时迥然不同,不但被邀共膳,沙老夫人还正式请他同赴关中,好沿途为沙老爷子继续治病。不过寇仲自己知自己事,借口须闭门苦思治病良法,婉拒沙家的船上晚宴,回房慢慢享受老夫人贴身俏婢宝儿送来的丰富晚膳,同时也对如何医好老爷子一事煞费思量。不要说上了年纪又体弱多病的人,即使普通的壮汉,假若随意以真气打通他们的脉穴,由于对方不懂追循控制,动辄会有走火入魔之险。刚才他并非拿老爷子的命行险,皆因打通的经脉均与生死无关,但若真要治好他的病,便复杂多了。尤其牵涉到任督两大主脉,更不能轻举妄动。
正思量间,门外廊道足音走过,两俏婢正低声谈论他,其中一婢道:“这莫神医真本事,不用针不用药,只用指头按老爷的手腕便令他大有起色,令人难信。”
另一婢道:“不知我们能否也找他看病呢?我自上船后一直头晕头痛,四肢乏力。”足音远去。
寇仲一拍大腿,精神大振,忖道:假若有几支金针,可同时刺激不同的窍穴,并调较输入的长生诀真气,说不定真有可能按部就班的治好老爷子不知是什么病的病。想到这里,俨似变成半个神医。能帮助人,总是快乐的事。问题是自己连半根针都没有,总不能堂堂莫神医,要请人去张罗一套灸针回来。何况自己答应明早给老爷子治病,如再无另外的起色灵效,他正在上升的神医声誉势将回跌。且刚才的真气贯穴只能收一时之效,老爷子很快会恢复原形,这种种问题想得他的头都痛起来,差点要另觅神医治理。
此时俏婢宝儿亲来为他收拾碗筷,寇仲硬着头皮道:“宝儿姐可否请五小姐来说几句话。”
宝儿脸露难色,说道:“此事要请示老夫人才行。”
寇仲道:“我只因五小姐精通医道,对老爷子的病情当然特别了解,所以想向她请教一二,没什么的。”
宝儿终于答应,点头道:“小婢去向五小姐说说看。”
片刻后,宝儿回来把寇仲请往舱厅,沙家的少爷和们妻妾早回房休息,五小姐在贴身婢女小兰的陪伴下,神情冷漠地接见寇仲道:“莫先生有何请教?”
<!--PAGE 18-->
寇仲胡乱问几个问题后,说道:“老爷子病情严重,只是一指头襌恐也不能根治,必须兼施金针之术才成。唉!不过我那套针在旅途上丢失了!不知……”
沙芷菁有点不耐烦的截断他道:“莫先生惯用哪种针呢?”
寇仲差点抓头,只好反问道:“五小姐有哪些针?”
沙芷菁没好气地说道:“有鑱针、圆针、鍉针、锋针、锁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共九类。”
寇仲听到头胀起来,干笑道:“不如把这些针全借予鄙人,那我便可针对不同的情况下针。”
沙芷菁眉头大皱地说道:“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更是各有所施。如若不得其用,怎能除病?”
寇仲哪敢在医术上和她争辩,以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家叔知鄙人愚鲁,故少谈理法,只讲应用。五小姐若想老爷子针到病除,烦请借针一用。”
五小姐再没兴趣和他说下去,起立道:“据莫先生的诊断,家父患的究竟是什么病?”
寇仲一直千方百计回避这要命的问题,此际却是避无可避,记起沙老爷经脉内阴长阳竭的情况,硬着头皮道:“老爷子脏腑阴盛阳虚,是否长期的忧虑所致呢?”
最后一句纯属猜测,因见沙家须举家迁离洛阳,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故存在。
五小姐沉吟片晌,似是代表同意他诊断的微一颔首,说道:“明早莫先生为家父治病时,自有灸针供先生之用。”说罢径自去了。
寇仲吁一口气,是神医还是庸医,明天将见分晓了!
<!--PAGE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