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册)-第九章 难解死结2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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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难解死结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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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跋两旁大汉同声怒叱,幸好冯跋拦住,沉声道:“兄台是哪条在线的朋友?”

寇仲哑然失笑道:“当然是管老板的亲戚线。”说罢肩脊一挺,登时生出一股令人胆战心寒的气势,包括冯跋在内,无不下意识的后移半步。

寇仲洒然道:“规矩是人订出来的,亦会因形势而改变,否则就是食古不化,因循苟且。我们蔚盛长的马先生因病不能成行,中途退出,所以表婶命我两人日夜兼程赶上来随侍表叔,此事天公地道,合乎情理。不过最后决定权当然在二当家手上,如不获接纳,我们蔚盛长立即退出团伙,那时二当家可不要怪我们不识分寸,只知讨回公道。”他的话暗示如一旦反目,将会把冯跋的奸谋公诸其他商号成员,令大道社声名扫地。大家都是聪明人,管平没理由冒开罪大道社的严重后果,指控和诬蔑大道社。

冯跋脸色再变,闷哼道:“你敢威胁我大道社?”

寇仲装作谦恭地答道:“二当家万勿误会,小弟只是依江湖规矩行事。”

冯跋旁的大汉双目凶光迸射,阴恻恻地说道:“你依的是哪门子江湖规矩?”

寇仲皱眉道:“这位老哥是……”

大汉傲然道:“本人是大道社‘左手剑’孟得功。”

寇仲欣然道:“既有‘左手剑’,必有‘右手剑’,对吧?”他这句充满戏谑的话,立时激起冯跋一方人马的怒火,个个跃跃欲试,反是冯跋不敢轻举妄动,约束手下。

冯跋另一边的大汉道:“本人就是‘右手剑’苏运。”

寇仲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江湖人相见时什么“久仰”一类的废话后,回应孟得功刚才的话道:“我所依的江湖规矩就是你敬小弟一尺,小弟敬你老哥一丈,明白吗?诸位大哥要对付的是来劫镖的人,而非小弟,倘若我们一旦动手,任何一方若有死伤均非好事,对吧?”

冯跋脸色阴晴不定,显是犹豫难决。敌人处处透出莫测高深的味道,令他难知其深浅,且来人又精于江湖门道,辞锋占尽上风。就在此僵持不下之际,一老一少两人从舱口步出。老的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神态随和自若,既不畏缩,也不盛气凌人,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大商家的身份,中等身材,头发稀疏,他开口打圆场地说道:“老夫刚和管兄谈过,他两位表侄亦非外人,二当家可否给老夫点面子,破例让两位小哥儿中途加入?”年轻的一位颇有公子哥儿的味道,年纪和寇仲相若,只比寇仲矮少许,也是身材高大,衣着讲究,作文士打扮,额角宽广,目光锐利,长得一表人才。接着道:“这位傅兄一脸正气,二当家请……”

冯跋愀然不悦的打断他道:“既然存义公和日升行都认为没有问题,我冯跋还有什么话好说,若将来真从他两人身上出漏子,我大道社绝不负责。”言罢领着手下拂袖入舱。

寇仲这才晓得两人分别代表存义公和日升行两大商号,此时更肯定存义公没有和大道社暗中勾结,连忙向两人道谢。管平出来介绍寇仲与两人认识,老的是日升行大老板的亲弟罗意,年轻的是存义公老板的长子欧良材。

客气话说过后,寇仲回房在徐子陵旁倒头大睡,不管天塌下来的好好休息回气。只有在梦乡里,他们才能暂别这充满伤心事和烦恼的人间世。

天尚未亮,货船起锱开航。睡得天昏地暗的寇仲和徐子陵同时醒来,另一床的管平仍是鼾声如雷,熟睡如死。

寇仲爬起来坐在床沿,反手拍拍徐子陵道:“轻松的就你做,粗活则由我干,你这兄弟对我真好。”

徐子陵坐到他旁,呆望窗外永济渠西岸的雪景,沉声道:“昨晚我梦见娘。”

寇仲冲口问道:“娘好吗?”

徐子陵摇头道:“我不晓得,她在前面走着,我追在她身后唤她,她没理睬我,亦没有回头。”

寇仲道:“她或者在怪我们没亲手杀宇文化及!唉!就算事情重新发生一遍,我们仍只是那个选择。真奇怪,我对宇文化及似再没有仇恨,事实上他和你我并没有分别,同样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亦像我们般有时会做些蠢事。”

徐子陵苦笑道:“蠢事?究竟现在我做的是蠢事,还是少帅爷做的是蠢事?”

寇仲叹道:“仍是那一句,轻松的你去做,粗活全是我的。你说谁蠢一点?但现在若我说放弃争天下,你大概会劝我三思吧?”

徐子陵哂道:“说得可怜兮兮的,不过假若他日我和你并肩与突厥入侵的大军决战,会是很痛快的一件事。突厥的魔爪已伸进中原来,其他外族亦虎视眈眈,否则我们娘的师傅不会到中原来找宁道奇,真令人头痛。由于娘的关系,我们除避开他外,尚有什么办法?”

寇仲痛苦地说道:“最怕是避无可避,所以最佳的方法,是自强不息,像天之行道,不断迈进。天啊!有什么方法可令我们在短时间内功力突飞猛进,进步至连宁道奇、祝玉妍、石之轩都不怕?”

徐子陵苦笑道:“我想到时,会第一个通知你。”

寇仲摇头道:“这办法只有不怕干粗活的人才想得到。”

徐子陵皱眉道:“说来听听。”

寇仲双目明亮起来,压低声音道:“当然是老跋的武道修行,又或你陵少的以战养战。还记得那高开道的手下张金树说的突厥人的马战多么厉害吗?耳闻不如目见,横竖你陵少要到塞外去,我就送君一程,顺道去跟颉利学点东西。”

徐子陵默然片晌,颓然道:“在昨夜的梦境中,我回到扬州我们废园里的破屋,贞嫂竟在那里为我们收拾打扫,还骂我们的屋内乱七八糟。出门后竟见到娘在路上踽踽走着。唉!你明白吗?我现在对什么事都心灰意冷提不起兴趣。”

寇仲苦笑道:“好吧!那就到乐寿后我们分手吧!唉!怎会变成这样的。”仰身躺回**,以充满苦涩味道的语气轻轻道:“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有点恨你。”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不是恨我,而是逼我,不过武道修行和以战养战是两回事,前者是苦修,后者则是应敌的手段。所以跋锋寒离开我们,形单影只的进行孤独的旅程,一个人去应付所有艰难的事,一个人去思索和内省所遇的事。我们的以战养战还不够多吗?现在该是修行的时候了!”

寇仲骇然坐起来,说道:“照你这么说,我岂非没法修行,在眼前的情况下,我是不可能独自一个人的。”

管平仍在大扯鼻鼾,为他们的低声私语提供最佳的掩护。

徐子陵探手搭着他的宽肩,摇头道:“孤独是一种心境,我们一天不分开,一天不能成为像宁道奇般那种独当一面的高手,以你仲少的资质才智,该明白我的意思。”

寇仲颓然道:“好吧!但你要流浪多久,才肯回来探我或为我收尸呢?”

徐子陵失笑道:“不要说得那么可怜兮兮。我实在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有一天,我忽然心中一动,便会回来。”

寇仲百般感触地苦笑道:“我两兄弟自懂事以来一直拍档秤不离铊的闯**,忽然就要分手,怎不教人惆怅不舍。”

徐子陵不悦道:“你怎能以‘忽然’来形容这件事,我们不是约好取得宝藏后,你去打你的天下,我则去过我梦想中的生活吗?”

寇仲尽最后的努力道:“可是如今形势有变,李世民随时坍台,突厥则入侵在即,你陵少好该因应形势作出改变,先陪小弟看清楚情况,始决定去留。”

徐子陵苦笑道:“好家伙,自己言而无信,还说得振振有词。”

寇仲叹道:“我这叫不屈不挠,绝处求生,坦白说,纵使以前我被迫答应放你走,总觉得那只是空口白话地说说而已,而不会真的发生。到现在分开一事迫在眉睫,当然又是另一回事。”稍顿后道:“送你一程亦遭拒绝,还算什么兄弟?”

徐子陵苦笑道:“你等于有家室的人,整棚的人在彭梁待你回去,你更应作好准备,未来的一年将决定你少帅军的存亡,你怎能置家室于不顾?”

寇仲听了竟露出兴奋神色,欣然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准备工夫自有虚行之、宣永等给小弟办妥,李世民要收拾宋金刚至少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我现在完全自由自在,适宜到外地旅行。”

徐子陵尚未有机会回应,船速陡增。两人你眼望我眼,均晓得发生不寻常的事情。

三艘轻型风帆从后追来,速度远胜大道社的两艘吃水较深的货船,双方距离不住收窄。寇仲和徐子陵钻出船舱,来意不善的风帆逼至五十丈内,每船载有七、八名武装大汉,人数远比不上大道社两船合起来的百多名人数,不过只要看对方来势汹汹、有恃无恐,便知来人不把大道社放在眼内。冯跋在孟得功、苏运等十多人簇拥下,立在船尾,神色凝重的紧盯着不断接近的风帆。其他人均手执弓箭兵器,分布船上各处,进入随时开战的状态,严阵以待。晨光照耀下的永济渠,一时杀气腾腾,形势紧张得像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把守舱门的两名大道社镖师因见识过寇仲的手段,不敢拦阻两人,却把其他商号的人劝阻留在舱内。

寇仲和徐子陵来到冯跋等人身后,冯跋扬声喝过去道:“来者可是黄河帮的朋友,小弟大道社冯跋,敝社大当家丘其朋一向和贵帮副帮主‘生诸葛’吴三思吴先生有交情,有什么事,贵帮只要一句话,冯某自会登门请罪。”

寇仲和徐子陵当然听过黄河帮的威名,乃黄河水域最大的帮会,名列天下八帮十会的第一帮,声势尤在海沙帮、巨鲲帮和大江会之上。他两人虽不把这类帮会放在心上,亦知事情大不简单。要知这种大帮大会,绝不会干拦途截劫的盗贼勾当,且最注重江湖上的人脉关系,一切依足江湖规矩,只有如此才能吃得开和财源滚进。

来船同时减速,保持在三丈许的距离,此时可清楚看到双方的容貌表情。

敌船中间的风帆一名二十七八岁许的壮汉排众而出,卓立船头,抱拳道:“原来这回镖货是由二当家亲自押运,那就更好说话。本人‘红缨枪’奚介,乃敝帮主‘大鹏’陶光祖座下左锋将,这次要来烦扰二当家,是情非得已,请二当家见谅。”

冯跋听得眉头大皱,讶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何况我们一向和贵帮有交情,有什么事,奚兄请直言无碍。”

直到此刻,寇仲和徐子陵仍抱着看热闹的轻松心情,心忖必要时才出手,保证可杀得黄河帮的人夹着尾巴走。

长相粗豪的奚介叫一声“好”后,说道:“此事实难一言尽述,二当家若真当我们是朋友,就请把敝帮死敌美艳夫人的手下段褚交出来,兄弟掉头就走。”

冯跋下意识地回头,瞥了寇仲和徐子陵各一眼,才向奚介道:“我们船上并没有姓段名褚的人,不知他长得是何模样?”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晓得冯跋怀疑他们其中之一是段褚。不过美艳夫人的名字还是首次听到,充满**诱人的味儿,不禁大感兴趣。

奚介道:“我们也是只闻其名而未见过其人,消息来自敝帮一个可绝对信任的眼线,肯定此人会混进贵社的镖队内,阴谋不轨,如能把此人拔掉,对贵社实有利无害。”

冯跋哈哈笑道:“谁是美艳夫人的手下我不晓得,但疑人却有两个,奚兄可否移驾到船上来分辨。拦住他们!”后一句却是向众手下说的。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暗叫不好时,早给团团围着,他们本可不顾而去,甚至带走管平,但蔚盛长一举开罪两大帮社,后果却是严重至极点,船上托运的五百疋绸缎是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冯跋更可肆无忌惮地进行他的“奸谋”。最大问题是两人确心中有鬼,冒充管平的远房表侄,一旦对质下必然无所遁形。这可不是以武力能解决的事。

风声响起,奚介由五名手下陪伴,跃登货船,来到冯跋身旁。假公济私的冯跋戟指两人暴喝道:“就是这两个自称傅雄傅杰来历不明的人,硬要在中途加入,嫌疑最大。”

奚介双目精光闪闪,用神打量两人。寇仲迎上他的眼神苦笑道:“奚老兄找的那个段褚是什么年纪,假若误把冯京作马凉,只会白便宜奚老哥的仇家。”

奚介冷笑道:“休要卖口乖,我黄河帮一向恩怨分明,绝不会错怪好人。”转向冯跋道:“他们既是来历不明,二当家怎会容他们在船上?”

冯跋道:“他们是这趟镖队其中一个客人临时招揽回来的,还说是什么远房亲戚?哼!我才不信。”

奚介皱眉道:“可否把贵客请出来说话。”冯跋点头答应,自有手下应命入舱找管平。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一时想不到什么应付办法。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最坏的情况就是动武,这只会令误会加深,害惨管平,尽最后的努力友善地说道:“奚兄究竟何时得到消息,晓得镖团有奚兄的仇家混进来,因为我们是昨晚登船的,此事二当家和船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作证。”

奚介冷然道:“不怕告诉你,我们收到的消息乃我帮一位兄弟临死前说的,只有一句话,就是段褚混在大道社这个镖团内。”

寇仲愕然道:“谁人下毒手害死奚兄的帮中兄弟?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呢?”

奚介声色俱厉的喝道:“不要和我称兄道弟,任你们舌灿莲花,今天亦休想善罢。”

此时脸色青白的管平给押送到船面来,颤声道:“发生什么事?”

寇仲忙提醒他道:“表叔莫要慌张,只要把我们的关系照实……”

冯跋厉喝打断道:“住口!”

奚介双目凶芒剧盛,瞪着管平道:“本人黄河帮奚介,管先生若有一字谎言,我奚介绝不会放过你。现在你从实招来,这两个人究竟是否你的亲戚?”

管平吓得差点软倒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大爷饶命,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瞠目结舌,他们一心一意来助管平,而管平竟在这关键时刻把他们出卖。而他表现出来的窝囊相,亦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与早前认识的管平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似的,心中暗叫不妥。冯跋大为得意,脸含冷笑。

奚介双目更明亮了,叱道:“什么不知道,给我说清楚些。”

管平颤声道:“我是在城外碰上他们的,他们说要赚些盘川,唉!我见他们好眉好貌,又身强力壮,似乎会两下子,于是……”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什么?”

管平躲到奚介身后,大嚷道:“你两人骗得我好苦,想累死我这正经的生意人吗?”

“铿锵”之声不绝如缕,包括奚介和冯跋在内,人人掣出兵器。

奚介一摆红缨枪,大喝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寇仲反而平静下来,摇头苦笑道:“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请了!后会有期。”就在众人一拥而上之际,两人拔身冲天直上,不理他们叱喝震天,凌空换气,往西岸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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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颓然在远离永济渠的一座雪林内坐下,四目交投,同时捧腹大笑,笑得呛出泪水。

寇仲喘着气道:“枉我们一向自负聪明才智,竟给个骗棍累得我们七荤八素,差些儿永不超生。”

徐子陵挨后靠着结霜的松树树身,叹道:“好家伙,说得七情上面,感动了我们两个傻子来给他背黑锅。,我敢说什么大道社要杀人吞货,是由他生编白造出来的。除非大道社打算以后退出江湖,否则哪会蠢得自己去打烂自己的饭钵,镖行讲的是信用,为何我们偏深信不疑?”

寇仲思索道:“可是冯跋确像心中有鬼的样子。”

徐子陵大力一拍他膝头,微笑道:“管平肯定是我们所遇过的骗子中最高明的,骗得我们晕头转向,连他究竟是蔚盛长的老板还是受僱的这么一个问题,都忘记去问。事实上我们对他真是一无所知。这是否叫轻敌呢?”

寇仲苦笑道:“我们从没将他当过敌人,何来轻敌?唉!偏偏这正是最棋差一招的轻敌。!这口气我肯定咽不下去的。照你看,管平是否正是奚介找的什么美艳夫人的手下那个段褚呢?美艳夫人,好一个香喷喷色香味俱全的名字,听听已引死人。”

徐子陵失笑道:“穷心未尽,色心又起,别忘记我们的财政并没有半个子儿的改善,仍是不名一文,幸好总算填饱肚子,可多挨几天。到乐寿后我们再去找管平算账,那是大小姐的地头,我们做起事来亦轻松方便点。”

寇仲开怀笑道:“我们这回真是阴沟里翻船,被人家窥见我们最大的弱点,就是行侠仗义的性格。”

徐子陵没好气地说道:“不要说笑了,启程如何?”

寇仲打出要说话的手势,沉吟道:“镖货本身是否会有问题?我是指杜兴订货的事,货根本不是杜兴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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