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册)-第七章 邪王逞威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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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邪王逞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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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和婠婠同时点头,认同他的计划。

寇仲沉声道:“这回石之轩死定了!我们走!”

房子内果然空无一人,景况依旧。三人进入书斋,找到秘道的入口,心情不由紧张起来。天下无人能制的石之轩,会否因这条秘道饮恨收场?“当!当!当!”戌时来临,宵禁的钟鼓声响起。寇仲猛一咬牙,小心翼翼地打开入口,展现出往下的石阶。

婠婠探手入怀,却给寇仲按着她玉手,微笑道:“小弟另有法宝。”掏出从杨公宝库得来的夜明珠,嵌进她额上的秀发内,欣然道:“今晚美人就是我两兄弟的照明灯,宝剑赠烈士,明珠送佳人。”

婠婠微一错愕,秀眸现出迷乱的神色,忽然凑过香唇,在他脸颊轻印一口,说道:“婠儿永不会失去此珠。”

寇仲和徐子陵均涌起难言的滋味,自祝玉妍死后,婠婠对他们敌意日减,问题是他们能不把她视作敌人吗?飞马牧场商家二老之死,始终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婠婠率先进入秘道,两人随后,无声无息来到供石之轩易容改装的秘室内。另一边是通往石之轩禅室下的秘道。在婠婠额上秀发间的夜明珠朦胧黯淡的异芒映照下,地道内的天地充满不可测的神秘感觉,婠婠美胜天仙的玉容,更为这神秘添上无法以任何言词形容的况味。三人不敢说话。

寇仲打出行动的手势。三人钻进入口,弓身而行,不敢弄出任何声息。最后来到石阶下,上方便是禅室蒲团下的入口。深长的呼吸声透壁传下来,石之轩确在禅室内练功打坐,他们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下一半就要看李渊的部署。他们不但要控制呼吸,还要控制心儿的跃动,任何微细的声息,都会令石之轩警觉。婠婠打个手势,带头回到先前的秘室去。

在秘室三人盘膝坐下,虽没有交谈,均知在这里等待妥当得多。现在既晓得石之轩在禅室内,他们便安心静修,好养精蓄锐,静候成功或失败那一刻的来临。徐子陵忽然想起石青璇,一会后他就要出手对付石之轩,若真的把他杀死,石青璇会怎样看自己呢,是感激还是痛恨?侯希白又会有什么反应?生命为何会有这种矛盾?自向师妃暄做出除去石之轩的承诺,他一直感到这是正义的事,为公为私均义无反顾。可是值此事情即将决定成败的一刻,这些念头却纷纷涌至,无法控制。

婠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你的心为何那么乱?小心点!”

徐子陵晓得瞒不过她的感应,暗叹一口气,低声道:“我没有事的!”

婠婠的玉手找上他的手,一把握着,似乎了解他心内的情绪。徐子陵心湖一阵颤**,纵使以前搂着婠婠,也远及不上此刻两手相握的亲切感觉,想起婠婠永不可能成为朋友,那种因矛盾而来的痛苦不减反增。婠婠另一手伸出,让寇仲握着。徐子陵陷进回忆去,追想与石之轩数次相遇,感受到他深情自责的一面。石之轩似对他有特殊的感情,而他却要向石之轩毫不留情的出手。唉!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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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寇仲凑过来道:“什么娘都不要管,老石从入口跳下来的一刻,我们同时出手,为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为天下万民,个人的得失算他奶奶的熊。”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尽力把杂念排出脑海之外。寇仲握上他另一只手,用力抓紧。三人生出心连心的感觉。密室内静至落针可闻,秘道传来空洞的声音如有实质,婠婠头上清白黯淡的光芒,形成秘室诡异莫名的世界。他们闭上眼睛,静默中等待时机的来临。

“砰!”门破木裂的声音从秘道上方传来,粉碎了秘道内的宁静。三人同时睁目,你眼望我眼,接着弹起,往秘道窜进去。

李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长笑道:“石兄真本事,先颠覆大隋,现在又来打我大唐的主意。旧恨新仇,我们今晚就来个结算。”

下面的三人大感愕然,想不到李渊竟真来个御驾亲征,自己涉险,率众入禅室与“邪王”石之轩来个殊死决战。

石之轩淡淡地说道:“凭这些人和你李渊,可杀死我吗?”

宇文伤的声音狂喝道:“大言不惭,就让我们教你石之轩晓得天下非是无人。”

李渊怒喝道:“上!”

乍看一切非常顺利。他们原本最担心的首先是石之轩不在禅室内,其次是怕李渊打草惊蛇,这两项担心都没有变成现实。李渊果如他们所料,尽起麾下够资格的高手来突袭石之轩,先以铁锤铁棍一类攻坚的重兵器一举粉碎禅室的厚木门,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禅室,欲置石之轩于死地。可以想象在李渊一众高手冲入禅室的一刻,随来较次的高手和弩弓手再把近乎密封的禅室重重包围,防止石之轩外逃。

只听上面传来一阵的闷哼、叱喝,下面的三人晓得来者除李渊和宇文伤外,尚有“神仙眷属”褚君明、花英夫妇、李神通、李元吉、尤楚红、独孤峰、独孤凤、韦公公、李南天,还有那可能是“矛妖”颜平照之子的颜历、欧阳希夷和另几名他们不认识的高手。以这样的实力,在一个密封的空间内,确有杀死石之轩的实力。可是三人却大感不妥当,石之轩要取胜是绝无可能,逃路只有两条,一是从破开的大门闯出,另一是从秘道逸走,前者当然比后者困难加倍。李渊肯定以最强人手把守大门,即使能穿门而出,尚要应付可能数以百计全把弩箭瞄准大门的神射手,任石之轩有通天彻地之能,不死印如何出神入化,终是血肉之躯,实难承受数百弩箭的同时攻击。但关键问题在于李渊。不知是因他对石之轩害死碧秀心的仇恨,还是出于低估石之轩,李渊的御驾亲征实属不智,变成石之轩有一个可牵制全局的目标。因为其他人如何心切杀死石之轩,总不能牺牲李渊以达此一目的。这变成李渊方面唯一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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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室劲气交击声连珠响起,比得上长安年夜燃烧鞭炮的激烈密集,闷哼叱喝声此起彼落,韦公公阴阳怪气的喝叫和尤楚红尖厉的叱骂特别易辨认,三人却是头皮发麻的瞧向盖着出口全无动静的盖子。盖关是打开的,只要石之轩运劲拿脚移盖,可从秘道离开,包保没有人敢鲁妄追击。三人此时百思不得其解,除非石之轩猜到他们在下面埋伏,否则为何竟舍易取难,默不作声地在上面与实力强大的敌人苦缠不休。

“父皇小心!”破风的矛声大作,可想见石之轩如他们所料般集中全力攻击李渊,招招同归于尽,使其他人为解李渊之厄发挥不出整体的攻击力。韦公公怪叫一声,李渊却是一声闷哼,听声音他多少受了点内伤,形势危急至极点。

“当!”想是石之轩的拳头轰上褚君明的钢盾,然后褚君明惨哼一声,更传来喷血的可怕声音,不用看也知石之轩成功借得敌方某人的真劲,否则哪能震得褚君明受伤吐血。

尤楚红怒叱道:“这里交给我们!”

三人大感不妙,知道李渊情势危殆,果然劲气交击声响不绝,李渊怒喝连连,足音动地,可推想石之轩凭不死印法硬挨对方攻击,连续向李渊作出强攻。到李渊最后一声怒哮,声音已来自不同空间,显然李渊退往大门外。三人心叫糟糕,也不得不佩服石之轩的厉害和正确的战略,硬把李渊逼出门外,封门之势不攻自破,弩箭手因怕误伤李渊而不敢发射。

石之轩长笑声起,说道:“想杀我石之轩吗?今晚怕无法办到,李兄请啦!”

嗤嗤箭矢声中,配上李渊等的怒叫,笑声远去。三人颓然若失,面面相觑。哪想得到天衣无缝的诛石大计,就这么惨淡收场。

婠婠当机立断,说道:“或者是他命不该绝,我们快走,迟恐不及。”

寇仲和徐子陵明白她的意思,李渊盛怒下虽明知没有作用,也会展开全城搜索石之轩的行动,他们这条秘道肯定首先曝光。婠婠伸手锁上盖关时,徐子陵和寇仲先后钻进地道去,穿过密室,从另一段地道回到石之轩秘巢书斋下的出口。

寇仲移开盖子,显露出口,低声道:“我们立即回司徒府,看清楚风头火势后马上离开。我敢肯定石之轩晓得刚才我们是在下面等他。唉!他奶奶的熊。”

徐子陵低应一声,跃往书斋漆黑的空间去,同时心生警兆,但已迟却一步,避之不及。他骇然瞧去,黑暗中接触到石之轩邪光大盛,冰寒冷酷至没有丝毫常人情绪的可怕目光,他的右手撮指成刀,无声无息不带起任何劲气风声当胸往他刺来。若给他刺中,肯定任何护体真气皆不起作用,保证石之轩的手刀会破膛碎骨而入,把他心脏震个粉碎。徐子陵从未感觉过石之轩对他杀意如此坚决不移,心叫吾命休矣,唯一可做之事就是运集全身功力,硬挨这没有可能抗拒的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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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寇仲做梦都没想过石之轩胆大包天和狠辣至此,刚脱重围,竟反过头来在地道出口伏击他们。寇仲虽看不到石之轩,却从徐子陵的身体反应觉察到石之轩的偷袭,时间不容他多想,人急智生,两掌托上徐子陵鞋底,全身真气在刹那间经徐子陵两腿经脉送往徐子陵腹下气海处。换过下方抢救徐子陵的人是天下三大宗师的宁道奇、毕玄、傅采林任何一人,只能叹句无能为力。可是寇仲和徐子陵的内功心法同源而异,又经多番历练能融浑合汇,与别不同。即使面对强如石之轩的突袭,仍有抗衡之力。

寇仲本质冰寒的真气似长江黄河般直注进徐子陵气海去,与他灼热的真气螺旋合运,同一时间寇仲的真力更硬把徐子陵疾往上送,只要避过胸膛受袭,徐子陵可把汇同寇仲全力输来的真气送往脚尖,硬挡石之轩的夺命手刀。石之轩何等样人,另一手朝徐子陵虚抓,竟生出一股力道,完全化去徐子陵往上急升的势道,手刀仍直朝徐子陵胸膛搠至。要知胸口檀中大穴乃人身脆弱处,如给击实,纵使未能破膛开胸,心脉会经受不起冲击而破断,那时大罗金仙亦救不回徐子陵。寇仲真气用尽,一时恢复不过来,且上托双掌竟虚虚****,无处着力地难受至极,忽然醒悟到石之轩是凭不死印察敌之能把他们两人看通看透,故能以针对性的手段破解他对徐子陵的援手,却是悔之已晚,回天乏力。

后面的婠婠鬼魅般的迅疾移至,一把抱着徐子陵双脚,赤足尖借力弹起,冲地道口往上腾升。徐子陵双手往胸前合拢,仍是一线之差,眼看要魂断于石之轩手刀下,忽然全身被婠婠的天魔力场包裹,且在手刀触胸前朝上硬升半尺。哪敢犹豫,就让得自寇仲真气输入的螺旋汇劲留在腹下丹田气海,硬挨石之轩的手刀。“砰!”

所有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由徐子陵遇袭,寇仲施援,婠婠抱上徐子陵双足,全在眨一两眼的高速内。石之轩手刀刺中徐子陵腹下真气汇集处。手刀首先受天魔气场的影响,真劲被削弱三成,缓了一缓,这才命中徐子陵,发出两劲正面硬撼的交击闷音。徐子陵感到五脏六腑似翻转过来的强烈痛苦,被刺中处火烧般难过,真气被震得盲头乌蝇般往全身经脉乱窜,眼前一黑,狂喷鲜血,狂猛的力道送得他和婠婠往另一边抛飞,“砰”的一声撞上靠墙的书柜,木架破裂,书本散跌,情势混乱至极。石之轩也被反震得往后挫退,未能乘胜追击。

不知徐子陵是生是死的寇仲借此空隙回过气来,不顾生死的从出口跃起,井中月离背而出,往石之轩迎头劈去。“砰!”徐子陵和婠婠同时掉到地上,滚作一团,后者等于为徐子陵硬挨半刀,张开香唇喷出小口鲜血。石之轩冷哼一声道:“找死!”一掌劈歪寇仲全力击来的刀锋,另一手拂袖而来,攻向寇仲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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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听到徐子陵的呼吸声,稍为安心,在暗黑的书斋踏出奇步,避过照面拂来的一袖,拖刀下削划往石之轩腰侧,眼看可以得手,石之轩竟一闪不见,移至他左方刀势不及的死角位,尽显不死幻法的玄妙。寇仲骇然旋身时,石之轩舍他往徐子陵和婠婠杀去。婠婠把受创的徐子陵往旁一送,袖内射出两条天魔带,从下而上往石之轩击去。“砰!”“砰!”石之轩左右拳出,击中飘带,震得婠婠往后滑去,撞壁始止。此时寇仲来了,对着石之轩的背脊使出井中八法威力最大和玄奥的“方圆”,务要令石之轩不能对徐子陵再下杀招。“轰!”寇仲刀锋撞上石之轩背后凝起的气墙,他“方圆”法内的方立即硬被卸往一旁,“圆”则被石之轩反手一指迎个正着,震得他差点吐血,纵使千个不情愿也不得不往后挫退。

石之轩的身法受影响下不得不稍为迟滞。婠婠收回飘带,从地上升起,书斋内的空间立时劲气陡生,天魔力场笼罩石之轩,一对纤美的玉手化作万千掌影,往石之轩攻去,直有排山倒海之势。

石之轩哈哈笑道:“原来青出于蓝,终练成天魔大法,难怪敢来冒犯老夫。”竟拔身而起,“砰”一声撞破屋顶,且大喝道:“石之轩在此,李渊你滚到哪里去?”

寇仲、婠婠和刚清醒过来的徐子陵无不魂飞魄散,他们三人中有两人受伤,伤得最重的是徐子陵,若惹得李渊等一众人等赶来,他们将成误中副车的牺牲品。寇仲和婠婠呆望着被破开一个大洞的屋顶,瓦屑碎木仍不住掉下,细雨和着灰尘洒入,一时间竟不知该逃往何方始是乐土。人声蹄音从四面八方逼至。

徐子陵捧着小腹,呻吟道:“地道!”

寇仲和婠婠给他一言惊醒梦中人,李渊等既往此方赶来,禅堂的出口将是唯一的安全生路。石之轩仍大喝“石某在此”时,寇仲抱起徐子陵和婠婠先后钻进秘道去,后者顺手锁上盖子。

寇仲双掌离开徐子陵的背心,一阵劳累袭遍全身,差点想倒头大睡,记起跋锋寒的劝告,只好勉力撑着。

正盘膝静养的婠婠睁开美目,出奇地温柔地说道:“累吗?可惜我自身难保,帮不上忙。何况我的内功对子陵的伤势有损无益。”

寇仲叹道:“这回算得不幸中之大幸,陵少的小肚子差点给石老魔刺穿,现在只是巴掌大一块红肿,可还神作福。侯小子说得不错,我们低估了石之轩。”

婠婠犹有余悸地说道:“若是我先出去,必死无疑。”

寇仲颓然无语。

婠婠环视地库内装满兵器数以百计的大箱子,轻轻道:“真想不到杨公宝库不但是库下有库,且有真假之分,李渊等全给你们瞒过。”

寇仲再叹一口气,让婠婠到宝库里,是别无选择,因保命要紧,他们不但要躲避石之轩,更怕被李渊的人误打误撞地找到。寇仲迎上婠婠的目光,在油灯映照下,脸色因内伤未愈而带点苍白的婠婠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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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目光投到闭目静坐的徐子陵脸上,柔声道:“或者你们仍视我为敌人,可是我真的不想再伤害你们,现在我唯一的心愿是杀石之轩为师尊报仇。”

寇仲讶道:“我和陵少都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忽然要放弃阴癸派派主的宝座,统一圣门不是你师尊一贯的愿望吗?”

婠婠轻叹一口气,柔声道:“我对圣门的人完全绝望,他们败事有余,成事却不足。只看我们阴癸派自先师过世后你争我夺的情况,可明白我的意思。我正因看破此点,变得轻松自在,更能放手做我想做的事。终有一天,我会为先师完成她的梦想,却不是她想象的那种方式。”

寇仲糊涂起来,说道:“什么方式?”

婠婠显然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说道:“明天城防必定加强,子陵的伤势恐怕尚未复原,我们是否要多留两天才离开呢?”

寇仲道:“陵少只要能自己走路,我们立即滚蛋。唉!实不相瞒,这里有秘道可直通城外,否则我如何能把黄金珍宝搬走。若非人手不足,我会连这数百箱东西一并运走。”

婠婠微笑道:“你不怕我出卖你们吗?”

寇仲苦笑道:“若你要拿走这批东西,我也没有办法。”

婠婠柔声道:“放心吧!你肯信任我,我怎舍得出卖你们?更何况我根本得物无所用。信人家好吗?婠婠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顿了顿续道:“离长安后,你们会到什么地方去?”

寇仲道:“我回彭梁与我的少帅军会合碰碰运气,子陵会到巴蜀见石青璇,够坦白吧!”

婠婠欣然道:“非常坦白,令人家不但感动,更是感激。你已当婠儿是朋友,婠儿绝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寇仲苦笑道:“这样信任你,真不知是祸是福,只好由老天爷决定。”

婠婠洒然笑道:“时间会证明一切。我想告诉你们几件事,你要留心听,不要忘记。”

寇仲精神一振道:“什么事?”

婠婠正容道:“香家的真正主持人不是香贵而是尹祖文,香贵只是尹祖文的爪牙,贩卖人口的勾当是由尹祖文一手策画出来的。千万不要低估尹祖文,这人的武功才智乃圣门中的佼佼者,其野心不在石之轩之下。”

寇仲不解道:“你不是说过香家是为你们服务吗?”

婠婠道:“严格来说香家实为圣门两派六道外的旁支,以其钱财支持圣门内几个关系密切的派系,却并不直属于任何一派。”

寇仲拍腿道:“难怪石之轩想害池生春,他真正要打击的是尹祖文。”

婠婠道:“你不是问过人家大明尊教的大尊是谁吗?现在可告诉你啦!”

寇仲沉声道:“是不是许开山?”

婠婠点头道:“正是许开山。他是我圣门诸派系最忌惮的人之一,否则辟尘不会借他的力量壮自己的声威。许开山一向深藏不露,不过据说他已练成《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上的心法武功,其成就该在善母莎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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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讶道:“你真的再不把圣门的诸般禁忌放在心上。”

婠婠道:“此地一别,不知能否有再见之期,便当是临别赠言吧!”接着把夜明珠从怀内取出,送入寇仲手心内,微微浅笑。

徐子陵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张开俊目。

寇仲大喜道:“滚蛋的吉时到了!”

寇仲和徐子陵在关外大河一处渡头找到宋师道等乘坐的风帆,已是和婠婠于长安城外分手五天后的事。两方重见,当然非常欢喜。久别的万里斑见到徐子陵和寇仲,跳蹄雀跃,不由勾起寇仲对爱驹千里梦的思念,恨不得插翼飞返彭梁。他们弃舟登陆,由随行者驾舟回长安,因往洛阳的大河被李世民封锁,出入船只均会被李军水师截查。到达岸旁密林内一片空地,五人坐下说话。午后的阳光在天空洒下,四周虫鸣鸟唱,生机盎然。

寇仲把分手后的事逐一道来,听到救回沈落雁,三人欣慰非常,也为不世枭雄李密凶多吉少的下场感叹!到听过对付石之轩的行动彻底失败,还差些儿被他反噬一口,三人无不生出惊心动魄的骇然感觉。

宋师道皱眉道:“有一点颇不合情理,以石之轩表现出来的才智,他撞破屋顶高嚷存心引来李渊,理该再跃回屋内把你们缠着,到李渊赶来时才逃走,那你们因子陵和婠婠均受重创,肯定必无幸免。石之轩怎会有此失着?令你们有机会从秘道溜走,反像暗助你们一臂之力?”

雷九指道:“应是石之轩有心无力,于禅室之战虽能脱身,却身负内伤,只是小仲他们不曾看破,所以他不敢再跃回屋内,因若给婠婠和小仲缠上,会同陷重围之内。”

寇仲点头道:“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唉!石之轩精明得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害得我们差点难见天日。”

宋师道道:“我觉得实情不一定如此。他似在逼你们从秘道离开,否则他不用大叫大嚷引来李渊,当时只要李渊有空发现禅室内的秘道,派人入秘道看个究竟,你们仍避不开李渊的人。

寇仲和徐子陵最大的顾虑是不能显露真正的身份,否则尤楚红和独孤凤禀上李渊,说沈落雁与他们两人是一党,那和叛国通敌没有分别。寇仲心知肚明凭尤楚红的功力和身手,在短程内没有可能把她甩掉,忙从挂在马腹的箭囊抓起三枝箭,听风辨声反手往尤楚红掷去。他不敢全力施展,更不敢用上螺旋真劲,当然威力大减,只望能阻止她的凌空扑击。

尤楚红暴喝道:“好胆!”一袖挥扬,三枝箭像给狂风扫落叶般卷跌下坠,她的碧玉杖仍然向策马狂奔的徐子陵背心点去。

寇仲待要离开马背往援,蓦地心现警兆,忙滑下马背,靠贴马腹,纯凭身意避过独孤凤偷袭射来的一把飞刀,她放暗器的手法非常巧妙,不带半点风声。徐子陵自问没有本领一边牵马疾驰,一边应付高明如尤楚红者的全力攻击,心生一计,放开缰绳,飞出一脚,踢中驮箱马儿,长生气狂输马体,以“人马如一”的引导术,驮箱马儿果然应脚一声长嘶,四蹄同时发力,超前而奔,越过左右两旁的寇仲和徐子陵,朝暗黑的草原无限深处狂驰而去。徐子陵一个侧翻,躲到马腹下,堪堪避过尤楚红的碧玉杖,就在马腹下催马,硬把与尤楚红的距离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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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楚红一口真气已尽,足尖点地,又再赶上来。寇仲和徐子陵凭骑术全力驱策,往超前近二十丈的驮箱马儿追去。尤堛漱p谷去结庐而居,过一段日子。”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无话可说。幸好他只说过一段日子而非要终老于其地,多少有点进步。

任俊嗫嚅道:“若我们要扮司徒福荣回长安,宋二爷会否……对不起,我们根本不宜回去。”

寇仲拍拍他肩头,说道:“小俊我们到一边说几句话。”任俊涨红脸孔,垂头随寇仲去了。

徐子陵收回看两人背影的目光,转向雷九指道:“婠婠和我们分手前,透露有关魔门两宗秘密,首先是大明尊教的领袖确是许开山,与我们猜测吻合,还说他尽得《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武功心法,成就在善母沙芳之上。”

宋师道道:“另一则消息是什么?”

徐子陵道:“说香家的生意是魔门财力的重要来源,而真正的主事者不是香贵而是尹祖文。”

雷九指一震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道:“所以要瓦解香家和他们伤天害理的勾当,必须由尹祖文入手。”

雷九指沉声道:“这消息非常有用。我要重新调整追查的方向,我会先知会几个有心人,然后回长安一趟。”

此时寇仲搂着任俊回来,笑嚷道:“各奔前程的时刻到了!希望我们可以很快回长安,且不用扮鬼扮马,左瞒右瞒,还要陪李渊打马球赛。”

自慈涧失利,王世充不纳寇仲死守慈涧之策,仓皇撤兵,寇仲愤然离开,李世民遂进行其事先张扬的进兵大计,对王世充的东都进行外围切割。在李世民的精心策划下,调兵遣将,使行军总管史万宝自宜阳北上,占据伊阙的龙门,断王世充南路;大将刘德威自太行东下,攻打河内,断王世充北路;上谷公王君廓兵胁洛口,断其东路,更威胁东都粮饷的供给;总管黄君汉则从河阴西上攻取回洛城,断王世充东北路,而李世民则亲率大军,自慈涧直取北邙,连营以逼东都,枕兵于洛阳之北。王世充退守洛阳,令郑军军心涣散,到得闻罗士信和张镇周相继降唐,后者更与杨公卿原为郑军的两大支柱,其降影响极为庞大,加上李世民声势日盛,外围城县不战投降者日众,王世充胜李密后建立起来的声势如江河下泻,一发不可收拾。

攻打洛阳的外围战在武德三年中秋前一天由黄君汉揭开序幕,遣军自怀州渡河,攻克堡垒二十余处,兵胁回洛城。果如寇仲所料,王世充慌忙派出杨公卿偕太子王玄应反攻黄君汉,望能从其手上夺回洛阳此重要命脉,却是大势已去,无功而退,只能于回洛城西筑月城以抗唐兵。回洛被破,李世民再接再厉,派刘德威袭怀州,史万宝进攻甘常,王君廓攻轘辕,兵迫管城。在唐军如此强大的攻势威胁下,王世充的洧州长史张公瑾、尉州刺史时德叡相继投降,后者所部杞、夏、陈、随、许、颍、尉七州尽入李世民之手,其他河南诸郡望风景从,纷纷归唐自保。王世充势穷力竭下主动出击,冒险突袭李世民,被李世民手下大将屈突通及时赶至,狠挫王军,王世充逃返洛阳,其冠军大将军陈智略惨被生擒,斩王军首级过千之众。自此王世充只敢躲在洛阳的高墙后,再不敢以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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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徐子陵策着万里斑抵达李世民北邙山南,洛阳之北设于高地的营寨,求见李世民。唐军知来者乃名慑天下的徐子陵,哪敢怠慢,连忙飞报中军帅营的李世民。李世民正和手下诸将研究进攻洛阳的大计,闻报在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两名心腹爱将陪同下飞马来迎,双方见面,百感交集。

李世民着两将与亲兵隔远跟随,他与徐子陵并骑驰上营地南一处可远眺洛阳的丘巅,沉声道:“寇仲是否已返彭梁?”

徐子陵见他满脸风尘,神色疲倦,知他为攻打洛阳一事费尽心力,点头道:“他是个永不肯认输的人,更何况他认为自己才是为天下着想的人,当然要用尽每一分力气求存。”

李世民凝望西北夕阳放射半空的动人霞彩,叹道:“形势真是那么恶劣吗?父皇刚派宇文仕及送来圣谕,内中道:‘今取洛阳,止于息兵,克城之日,乘舆法物,图籍器械,非私家所需者,委汝收之。其余子女玉帛,并以分赐将士’,这等于把洛阳赏赐给我。”

接着振起精神,说道:“子陵这回长安之行干出什么成绩来?唉!我首先该谢子陵和少帅对落雁的援手之恩,否则若世勣被牵连,可能会令我攻取洛阳功亏一篑。现在王世充仅能守着虎牢一线,亦只有李世勣才有办法攻克虎牢。一旦虎牢入我李世民之手,将是我攻打洛阳的时刻。”

徐子陵晓得李靖透过传送渠道把长安发生的事先一步通知李世民,省去他不少唇舌,遂把李靖不知道的事详细说出来,最后道:“令尊向你传达的谕旨,恐怕只是为安你的心,让你在没有顾虑下全力攻取洛阳,事实上他确有针对你的意图。听说他会派李元吉东来助你,话说得动听,却不无监视世民兄之意。我这回来见你,一方面是为有负所托,未能除去尹祖文和杨文干表示歉意;另一方面更希望晓得世民兄的心意和对将来的打算。”

李世民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道:“我可以有什么打算?唉!不瞒子陵,现在我的心神全放在三个人身上,就是王世充、窦建德和你的兄弟寇仲,到他们都再不能成为我大唐的威胁时,我始有余暇去思索自身的问题。最恶劣的局面是须和父皇开心见诚说一遍。倘若他肯善待我天策府诸将,我李世民可放弃一切名位军权,甘心做个平凡的人。”

徐子陵沉声道:“希望这只是世民兄一时的气话。魔门正在蚕食你们李家,世民兄纵能保命退出斗争,令兄和令弟势将再起争夺皇位之战,加上突厥人虎视眈眈,谁能独善其身?”

李世民叹道:“我不是没想过在关外自立。而得洛阳后更将是我唯一自立的机会,可是我的妻儿妃妾和我天策府诸将的亲属均在长安,我不得不为他们着想。且此次东征军将士近半是只忠于父皇者,加上府兵制的牵绊,即使我不顾一切自立于东都,仍是障碍重重。若我李家分裂内战,天下将再陷纷乱之局,颉利倘乘势来犯,会是怎样一个局面?这番心里的话我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现在只子陵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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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道:“寇仲正因看破世民兄为难处,故不肯放弃争霸天下的意图,因不想天下落入魔门或颉利之手。唉!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李世民正容道:“我明白子陵的心意,不过我是别无选择,只能忠于我李家,当王世充、窦建德和寇仲兵败之时,就是我李世民功成身退之日。我会向父皇坦白指出尹祖文、池生春之辈均是魔门的妖孽,信与不信是他的事。子陵放心吧!一天突厥人的威胁未除,我李世民仍未到鸟尽弓藏的可悲境地。”

徐子陵皱眉道:“试想以下的另一种情况:假如令尊完全不相信你的话,被尹祖文以美人毒计害死,你们李唐乱成一团,李建成坐上皇位,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世民兄有什么方法应付?又或魔门先刺杀你再杀害令尊,又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李世民露出凝重的神色,沉思道:“多谢子陵的提醒,我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想杀我李世民不是那么容易吧?”

徐子陵道:“请恕我直言,当日妃暄慧眼识英雄,选择世民兄为支持的目标,当有期望世民兄争取皇位之心。世民兄怎可如此消极被动?唉!我的话说重了点,世民兄确有左右为难之处。”

阳光消逝,天地一片苍茫,夜色渐临,原野的风迎面吹来,拂得马上两人衣衫飘扬,充满秋意。

李世民露出一丝充盈自信的笑意,说道:“我现在想到的是如何不住收缩对洛阳的包围,如何粉碎王军的反攻。在窦军抽身来援前攻陷虎牢,令窦王两军永远没有会合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在宋缺大军抵达前取得洛阳,同时击溃你兄弟的少帅军。很抱歉我和寇仲间已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若让少帅逃往南方,中土将恢复南北分裂的局面。这就当我报答父皇养育之恩吧!至于我李世民如何收场,只好让老天爷来决定。至于我是聪明还是愚蠢,由将来的史书去作出判断吧!”

徐子陵默然不语。

李世民又道:“在一般情况下,无论我有千军万马,仍难阻寇仲逃往任何地方去。可是当寇仲要与手下同生共死,我将有机可乘。子陵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子陵当然明白,李世民了解寇仲多情重义的个性,绝不会舍手下孤身逃离战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李世民咬囓着少帅军穷追猛打,确有杀死寇仲的可能性。李世民指出此点,并非要示威,而是希望徐子陵劝寇仲解散少帅军,退出这场争霸天下的争斗,因为照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寇仲是必死无疑。问题在无论是寇仲或他徐子陵,经过这趟长安之行,均认为李世民没有机会坐上帝座。寇仲放弃争天下,等于把天下拱手送给魔门或突厥人,于公于私,他们绝不容许这情况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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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颓然摇头,说道:“在这事上我已感心力交瘁,说服寇仲改变主意在目前的情况下是没有可能的,要说动世民兄原来亦非容易。我要说的都说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世民兄,到巴蜀见过石青璇后,我会到彭梁助寇仲攻取江都。”

李世民一震道:“我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难道我最知心的好友竟会变成我的敌人?”

徐子陵苦笑道:“就算我变成你的敌人,也是个为你着想的敌人,一天寇仲未除,令尊仍不会召你回长安,天下分裂对峙,总好过落入魔门或突厥人之手。为此我矛盾得要命,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过世民兄放心,我不会介入你们的战争去。若攻不下江都,我只好找个听不到任何战场消息的地方躲起来。”

李世民叹道:“子陵兄可以在你兄弟水深火热、面临杀身之祸前说退便退吗?”

徐子陵摇首叹道:“这叫造化弄人!”

李世民仰天长笑,豪气干云地说道:“好!这就叫各为其主,兄弟可以相残,朋友当然可拼个你死我活。不过无论将来形势如何发展,徐子陵永远是我李世民最好的朋友。”

徐子陵振起精神道:“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我现在必须立即起程赶往巴蜀,世民必须明白成大事者不拘于小节地说道理。只要认定自己所作为的是天下苍生,别人的看法都不用理。”

李世民从容道:“世民谨记子陵的提点于心。希望老天爷网开一面,不用我两兄弟在战场上兵刀相见。”

徐子陵沉声道:“世民兄没怪我出尔反尔吗?”

李世民探手过来紧抓他肩头,摇头道:“完全没有。事实上子陵直至此刻仍对我李世民爱护有加,箇中情况,大家心照不宣。子陵为的不是我李世民,亦非寇仲,而是天下苍生。若不明白此点,我李世民怎配作子陵兄弟。只可惜我出身世族,自少以来养成以本族为先的根深柢固思想,绝不能掉过头来对付自己的家族,只能徐图设法改变。此地一别,不知能否再有如此坦然交谈的机会,子陵珍重。”

徐子陵反手在他肩膀紧拍一记,夹马腹奔下丘坡,望南绝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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