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道:“敌舰回航,可在明天正午前返抵锺离,给他们两个时辰装载辎重兵员,应可在黄昏时启程北来,那么到达这段水峡的时间该在后天深夜时分,我们应有足够时间布置准备。”
卜天志叹道:“幸好子陵及时赶来,识破敌人阴谋,否则……唉!”
徐子陵见人人脸色阴沉,愁眉不展,晓得他们仍难解对寇仲的担心,笑道:“寇仲若是这么容易被计算的人,早命丧多时,放心吧!我敢保证他会和杨公卿及众兄弟无恙归来。时间无多,我们立即回梁都准备一切。”
寇仲和麻常立在淮水北岸,瞧着仍差一小截便可接通对岸的临时浮桥,此桥主要是靠木材本身的浮力,再以木桩长索固定位置,由于筑桥是虚应故事,并不实用,实是诓敌之计。事实上杨公卿和他的兄弟早悄悄撤往离淮水十里外一处山头,为安然撤走做准备工夫。寇仲的五百飞云骑则在林内设置陷阱,例如绊马索、以削尖的木桩布设在陷阱之内。寇仲仰首观天,漫天细雨下,以他超凡的目力,仅能辨出变成一个模糊黑点的无名。他打从心底感激突利赠他此头如有人性的灵鹰,在战场上对他的助力,不下于千军万马。
麻常问道:“它在哪里?”
寇仲指往东面锺离方的天空,说道:“它在锺离上方,且已有所发现;敌人正兵分两路,沿南北岸朝我们缓缓接近。现在离天亮尚有多久?”
麻常道:“该是一个时辰的光景,敌人等得不耐烦啦?”
寇仲微笑道:“不是不耐烦,而是发觉有异。我们用足三个时辰仍建不成一道浮桥,对方不起疑才奇怪。大白天去偷袭锺离是个笑话,筑起浮桥留待明晚才用更是荒天下之大谬。是时候哩!把筑桥的兄弟唤回来。”
麻常发出命令,筑桥的众兄弟忙抢回北岸,脱下水靠,换上干衣,登马离开。同一时间,两岸远方杀声四起,燃起千百火把,大批人马沿淮水南北岸杀至。对岸的敌人无法渡河,不能构成任何威胁,北岸追来的敌人兵力在二万人间,如正面交锋,寇仲他们必无幸免。寇仲向麻常打个眼色,麻常入林去了。
寇仲好整以暇的取出刺日弓,左手探入箭囊,熟练地取出四箭,凝望不断接近的敌人。战争就是如此,你要杀的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以后更不会认识对方,亦不想知道关于对方的任何事。敌人逼至千步之内,旗帜飘扬、军容甚盛,火把光照亮淮水两岸,敌人的骑兵人人弯弓搭箭,只待寇仲进入射程,对方会毫不犹豫射出弦上劲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嗖!嗖!嗖!嗖!”四枝劲箭从寇仲手上连珠发射,射的不是敌人的要害,不是**坐骑,而是对方先头部队手持的旌旗。旗杆断折,旌旗被风吹得往后倒卷,照头盖面的罩往后来的骑士,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寇仲哈哈一笑,往后飞退,千里梦从林内奔出,寇仲流水行云的飞登马背,往林内逃去。敌军潮水般拥进林内,蓄势以待的飞云骑五百战士,在麻常一声令下,箭如雨发地向被火炬照得目标明显的敌人射去。惨叫声和马嘶声震林响起,没被箭伤的逃不过被马索绊跌或踏进遍插尖木的陷阱中的命运,一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侥幸未受伤或落马者纷纷后退。
寇仲沿安全路线回到己方林内阵地,大喝道:“不宜恋战!兄弟们随我来。”麻常等连忙上马,五百人随他从密林另一边逃往长草平原。喊杀声起,另一队过万人的轻骑兵,从右后方密林疾驰而出,全速追来,摆明绝不肯放过他们。寇仲暗抹一把冷汗,心忖这回若非早一步发觉对方阴谋,纵想逃生亦有心无力。敌人深悉这一带的山川环境,他们却是初来甫到,所以敌人追他们容易,他们想逃走则难比登天。
麻常赶到他旁,叹道:“少帅猜得不错,来的果然是李子通,我看到他的旗帜。”
寇仲回头一瞥,果如麻常所言,心中不由得暗赞麻常的临危不乱,反而自己没他般处处着意留神,喝道:“你带头!我押后!”
他们的战马虽休息足三个时辰,但仍未能完全从疲累中复原过来,若在抵达杨公卿埋伏处前被敌人追上将大大不妙,所以他必须押后以保己军安全。在麻常领头下,五百飞云骑一片云般在漫空雨雾的草原掠过,进入丘陵起伏的树林区。后方敌人愈追愈近,蹄声轰得大地似若不住摇晃。
寇仲落在最后,一声长啸,刺日弓在他手上张开,取箭弯弓,四枝劲箭在弦声急响中射出,无一虚发,四匹马立时应箭倒地,翻滚地上,令后方追来的骑士纷纷碰撞失蹄,造成极大的混乱。敌队号角声起,敌阵立变,往两旁散开,像两个巨钳般追杀而来。寇仲故意落后,却始终与敌骑保持八百步的距离,刚在敌方弓矢射程外,变成只有他射人,却不虞敌人还击。敌骑不断倒下,当寇仲发觉左右四个箭囊空空如也,这才施展人马如一之术,追上己方队伍,往一座小山冲去。战鼓声响,杨公卿和伏兵立时现身山头,劲箭雨点般向冲上山坡的敌骑洒下去。敌人哪想得到会遇上伏兵,顿时给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退下山坡。寇仲正犹豫是否该乘势反击,见远方尘头大起,知有敌军来援,忙下令撤走。
在夕阳西下的美景中,水峡一带却是战云密布,杀气腾空。从梁都运来本作守城用的三百座投石机,分布于高崖两岸,由一千五百名战士负责操作。卜天志指挥的二十八艘飞轮船,每船五十名战士,部署在水峡上游出口外,随时可突袭水峡内的敌舰。余下的二千战士,埋伏在水峡下游的东西两岸,可对任何想登岸强攻的敌人施以痛击。逢此秋高气爽的干燥时节,对付的又是以木材制造的船舰,故以火攻为主。
徐子陵、焦宏进、白文原、陈老谋、虚行之和卜天志在崖顶研究战略的当儿,洛其飞策骑来报道:“刚接到消息,敌方水师船一百二十艘,昨天黄昏经过运河和淮水交汇处驶进运河,该可在午夜时分抵达此处。”
虚行之大喜道:“谢天谢地,少帅果然吉人天相,无恙归来。”
陈老谋讶道:“这消息归这消息,说的是李子通全力来攻梁都,与少帅有什么关系?”
虚行之欣然道:“李子通来得这么急,是因少帅成功撤退北返,所以要赶在少帅前头先一步攻打梁都,断少帅后路。行之是据此作出判断。”
虚行之言之成理,众人均感士气大振,战意更盛。
卜天志哑然失笑道:“想不到少帅的引蛇出洞,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达到,事前任谁都未曾想过。”
陈老谋恃老卖老地说道:“少帅低估李子通,想不到李子通仍有两道板斧。幸好子陵及时赶来,否则待到兵临城下,恐怕我们仍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白文原沉声道:“少帅的计划本该是天衣无缝,这回出篓子,该是另有原因。”
虚行之欲言又止,终没有说话。徐子陵瞧在眼内,待众人各自返回自己的岗位做准备工夫,着虚行之到一旁说话问个清楚。
虚行之把桂锡良和幸容两次来见寇仲的经过就所知尽告徐子陵后,叹道:“我们了解少帅的为人,对朋友推心置腹,不过利害关系下,确不可没有防人之心。”
徐子陵道:“锡良和幸容亦是我的儿时好友,照理他们不会是出卖朋友的无耻之徒,且若他们真的为李子通办事,第一次来见少帅不该拒绝帮忙。事实上他们第二趟来见少帅前,李子通在锺离的水师早准备妥当,那些装在船上的假人至少要费两三天的工夫,李子通显然早看穿我们引蛇出洞之计。”
虚行之皱眉道:“少帅的计划全无破绽,且合情合理,除非是深悉少帅性格的人,否则怎么猜得到移师东海不是要从海路逃亡,而是诱敌之计。”
徐子陵知他仍在怀疑桂、幸两人,只是碍着自己情面,拐个弯把意见说出来,暗指桂、幸正是深悉寇仲性格的人。从容笑道:“还有一个像锡良和幸容般了解少帅的人,我们还多次差点栽在他手上。这个人就是巴陵帮的香玉山,萧铣一向和李子通有交往,为李子通暗中筹谋的极可能是他。香玉山武功平平,可是诡计多端,我们必须小心应付。”
虚行之叹道:“难怪天下传言少帅和陵爷两人联手,不论在武林或战场上,天下均难有能匹敌之人。听得陵爷这番心平气和,说理精微的分析,行之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子陵目光投往运河南端尽处,天上的明月又大又圆,本是赏月的好辰光,他却要在这里恭候敌人的来临。石青璇是否已到达她的新居,是否会在此时此刻仰首观月?是否会像他般魂牵梦萦,仍想到他徐子陵?一阵长风吹来,徐子陵衣袂飘飞,猎猎作响。虚行之见他默思不语,悄悄告退,剩下他独立崖缘,俯视长流不休的运河水。
天上忽然传来振翼之声,两岸崖上的少帅军无不举头张望。寇仲的爱鹰无名,赫然现身空际,盘旋飞转。众人爆起震天彩声,皆晓得寇仲回来了。
原来寇仲与杨公卿奔逃半日后,终支持不住,在地势险要处稍作休息。岂知没半个敌人追来,寇仲心知不妙,猜到李子通趁此良机,要从水道抢在他前头攻打梁都,与杨公卿和麻常商议后,留下千里梦,孤身带无名上路,逢山过山,逢岭过岭的沿运河赶回来,无名不时飞上天空为他观察前路,终碰上徐子陵等人。
双方见面,知晓彼此的情况,当然非常欢喜,到弄清楚敌人快要来袭后,寇仲忙遣人往迎杨公卿,通知他不用急于赶回来,须以军队的安全为首要之务。再作一番调兵遣将后,寇仲精疲力竭的挽着徐子陵到水峡下游一处石头坐下,说道:“兄弟!我真的很感激你,否则我这仗会败得很惨,不但梁都难保,我的少师军亦要冰消瓦解。桂锡良和幸容这两个小子真不是人,我这么信任他们,却把我出卖。”
徐子陵道:“你极有可能错怪他们,从儿时建立起来的交情是最真诚的,他们绝不是这种无耻之徒。”接着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
寇仲整个人轻松起来,笑道:“幸好有你在我身旁释疑解困,两个小子若真出卖我,对我的伤害会很大。今晚的战事就由你老哥负责指挥,我现在累得只想躺下来睡一觉。哼!最好香玉山那小子和李子通一起坐船来,既可证实不是锡良和小容出卖我们,更可让我们顺手把他宰掉。”
徐子陵道:“这仗我们胜算甚高,因李子通并不晓得有杨公卿这支军队正在附近,还以为你空城而出,所以只会顾着全速北来,疏于防范。你有什么打算?”
寇仲微笑道:“那要看我们能对李子通的水师船队做成多大打击,飞轮船的速度和灵活性远胜李子通任何一艘水师船,又是顺流而下,攻其不备,说不定可令他百多艘船全军覆没。那时我们可乘势南下,先截断锺离所有水路交通,孤立锺离,那时锺离的守将怎会不投降?锺离既失,高邮将是我囊中之物,李子通除躲在江都城内发抖,还可以做什么呢?”
徐子陵仰望天上明月,说道:“全军的指挥权可交给虚行之,我和你登上其中一艘飞轮船,你的射日弓加上我的柘木弓,肯定敌人吃不消。”
寇仲讶道:“行之?他并没有指挥军事行动的经验。”
徐子陵指指脑袋道:“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脑筋,只要让有经验者如白文原在旁配合,我保证他有诸葛武侯重生般的本领。除宣永外,他是你少帅军中最出色的人才。让他打一场胜券在握的仗,对他的威望和信心均有无法估计的好处。而你更需一个像他般才智不在你我之下的人,在你出征时为你主持大局。”见他仍有犹豫之色,提醒道:“别忘记我们是亲上战场,若他出篓子,我们仍可临时补救。对吗?”
寇仲终于同意,说道:“你的提议总不会错到哪里。时间无多,烦陵少把有关人等召来,落实行之指挥的权责。”
二十八艘长五丈、阔两丈的飞轮船,在水峡上游隐蔽处蓄势以待,船上的帆均清拆下来,弃而不用,纯以脚力踏轮催舟,最妙是在船尾的大圆轮由六十多片活板装在固定的木轮上,与舵相连,所以只要调校活板打水的角度和方向,飞轮船可如游鱼般在水面如飞滑翔。船首的弩箭机是飞轮船最凌厉的重武器,每座机可连续发射十二枝特制重弩箭,远达八百步,扎上点燃的火油布,成为水战中威胁最大的火箭。飞轮船两侧各有防箭的钢板,从两旁斜伸上来到中间接合,形如人字形的屋顶,开有垛孔,作透气和射箭之用,操舟的战士和舵手都躲在其中。船头另装上尖利的钢锥,这原是一般战船的装设,但因飞轮船的机动性,其撞击生出的破坏力当然非一般笨重的战船能及。
寇仲、徐子陵和卜天志立在其中一艘被临时命名为“少帅号”的飞轮船船首处,由徐子陵负责操控弩箭机,寇仲手提刺日弓,至于火箭则由四个身手特别灵活的少帅军负起供应之责。操舟的是经验丰富的陈老谋,卜天志负责指挥全局的进退,他会以旗号传达寇仲的命令。运河弥漫一片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无名在水峡高空盘旋,忽然俯冲而下,旋飞一匝,往寇仲俯冲过来,寇仲举起右手,任无名抓个结实。
寇仲笑道:“乖宝贝,是否敌人来了?”
无名双目如炬的凝视水峡方向,振展双翼,神态威武至极。
寇仲哈哈笑道:“回到天空玩儿吧!”
无名像懂人言的拍翼高飞,转眼变成明月下的一个小黑点。
徐子陵大讶道:“它不是只听得懂突厥话吗?”
寇仲耸肩道:“鬼也不知它怎么弄懂的,可能是它整天听我跟人说汉语,日子有功,终被汉化。”
卜天志苦笑道:“我现在紧张得手心冒汗,你们竟仍有心情谈笑,可否传我这种谈笑用兵的本领?”
寇仲欣然道:“多打两场仗,志叔当可像我们般不把战争当作一回事,这是个习惯与否的问题。咦!行之竟要我们后撤两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子陵微笑道:“现在指挥的是行之而非你寇仲,军令如山,违令者斩,快照办!”
众人往崖上瞧去,明月洒照下,高崖上的传讯兵正向他们打出后撤两里的旗号。寇仲向卜天志点头,轮到卜天志打旗示意,二十八艘船飞轮急转,水声“霍霍”作响下,就那么逆流往北退开去,省回掉头的工夫。两艘敌舰,从水峡一先一后驶出来。众人瞧得恍然而悟,两舰相距达二十丈,若其他敌舰均以此距离入峡,那任何一刻水峡内的敌舰将不超过四艘,纵使以投石机把峡内敌船全部摧毁,亦不过四艘之数,对敌人水师损害极微。如依原定计划,敌舰入峡立施突袭,敌方庞大的船队可在峡外登陆反击,以敌人的兵力,他们定要吃不完兜着走。虚行之是当机立断,临时改变战略,待敌舰半数过峡,才以投石猛袭,把敌人水师切成首尾不能相顾的两截,再以飞轮船作主力,顺流杀去,以最新颖的船种,新颖的战术,速战速决的攻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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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天志点头道:“虚先生果然在军事谋略上有独到之处,不负少帅所托。”
一艘接一艘的敌船从水峡陆续驶出,形成浩浩****的队伍,布满眼前的河段,延绵不绝,令人望而生畏。近四十艘敌舰驶出水峡,帆桅重重,甲板上人影幢幢,显因逐渐接近梁都,处于严密戒备的状态下。高崖上战鼓声起,投石机响个不绝。
寇仲大喝道:“兄弟们!杀啊!”
在钢板舱内的三十名战士六十条腿儿同时踩动,飞轮急转,在陈老谋掌舵下,少帅船先从河弯拐出,迎向驶至三十丈近处敌方第一艘战舰。火把燃起,点燃火箭。寇仲吐气扬声,拉开两方水师战幔的第一枝火箭从刺日弓激射而去,在运河上空画出一道诡艳的火红轨迹,命中敌舰满张的风帆上,烈燄熊熊而起。徐子陵随即发动弩箭机,十二支火箭一支接一支劲射而去,破入船体,刺穿船舱,又或射中对方桅帆,无一虚发。敌人箭手此时惊觉还击,但在卜天志指挥下,前面的飞轮船灵活的闪往靠岸处,轮到后方的飞轮船招呼早受创不轻的敌舰。
当少帅号绕过敌方的第一艘船,该船已陷进烈燄和狂冒而起的浓烟内,敌人纷纷跳进运河逃命。敌舰立时阵脚大乱,黑烟弥漫运河,视野不清下根本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此时少帅号上的弩箭机重新装满弩箭,从近岸处的外档处绕回来,拦腰往排在前头第三艘的敌舰冲杀过去。第二艘则由其他友船服侍,一击成功下,众飞轮船的少帅军人人士气大振,战意如虹,信心十足。目标敌舰上的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向前方,加上少帅号飞轮船没有半点灯火,行动迅捷,到他们惊觉少帅号的接近,已错恨难返。火箭连珠射去,风帆和甲板同时起火。“轰!”接着是船体断裂的可怕摩擦声,木屑横飞,少帅号锋利坚硬的钢船首硬生生凭冲力在敌舰右舷船身破开一个大洞,又迅速后退。
寇仲挥弓击飞射来的三枝劲箭,大喝道:“一半船随我来,其他留在这里打个痛快。”
卜天志连忙下令。少帅号领着十三艘飞轮船,顺流开向水峡,沿途遇上敌舰,骤攻即离,不敢停留,要在敌人于水峡另一边的船舰登岸前,向他们展开致命性的攻击。黑烟漫空,敌人水师阵脚大乱,部分掉头逃走,更有部分在慌乱下撞往岸旁石礁,声势浩大的船队,只余任由宰割的份儿。少帅号领着十三艘飞轮船,进入水峡。峡内六艘敌舰不是正着火焚烧,就是船破倾沉,运河上满是泅往两岸逃生的敌人,喊叫震天。
寇仲大喝道:“江都是否我们的,就看此战!”船上战士齐声应喏,士气昂扬激烈。
少帅号一马当先冲出峡口,寇仲环目一扫,已知胜券在握,由焦宏进和洛其飞指挥的两支少帅军,分从两岸以火箭向敌人被断成两截的后截水师狂攻猛打,着火焚烧的敌舰达十多艘之众,其他敌舰在不明岸上虚实下纷纷掉头逃走,运河终及不上长江、黄河那种大河道,互相碰撞有之,搁滩触石有之,乱成一团,浓黑的烟遮天蔽月,敌我难分。寇仲一声令下,弩箭以铺河盖天之势,往敌舰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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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都水峡之战,少帅军大获全胜,毁敌舰八十余艘,能逃返锺离的敌舰不到三十。少帅军方面阵亡者十五人,伤者不到半百,三艘飞轮船毁破沉没,却杀敌近二千,俘敌兵将五千余人,短期内李子通不但休想北侵,能否保着江都亦成问题。众人没有处理降兵的经验,对着俘获的五千多敌人,大感头痛。
寇仲叹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古时白起长平之战后会把四十万降兵坑杀,因为那是最干净利落,否则要把他们逐一斩首恐怕没有人受得了,以后休想安眠,如今怎么办才好?即使喂饱他们已非容易。”
徐子陵道:“既不能杀人,只好把他们释放,不过流窜的败军会对沿途的平民造成很大的灾害,我们须从长计议。”
此时虚行之和五名少帅军押着一名敌将朝他们走来,两人定睛一看,赫然是李子通座下首席大将左孝友。
寇仲哈哈笑道:“原来是左大将军!”
左孝友双手被反缚身后,仍是一脸不屈神色,冷哼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任随尊意,却不可侮辱我。”
虚行之微笑道:“行之把敌俘分隔盘问,才查得有左将军大驾在其中。”
寇仲暗赞虚行之细心,向左孝友竖起拇指赞道:“好汉子!立即给我解绑!”
众兵依令为左孝友松缚。
寇仲向徐子陵打个眼色,挽着左孝友移往一旁说话,说道:“现在我们说的话只有天知地知和我们两个知……”
左孝友冷然截断他道:“若寇仲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就大错特错。”
寇仲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将军不但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且是铁铮铮的硬汉子,坦白说,少时我还非常仰慕你,现在更不是劝你投降,而是和你有商有量说几句话,只要大家开诚布公,我可以立即放大将军走,还任由大将军把手下带回锺离去。”
左孝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