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册)-第二章 洞察无遗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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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洞察无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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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无惧心中不由涌起对主子的敬慕之情,朱元璋的权术,就像庞斑和浪翻云的武功,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朱元璋微微一叹道:“朕与秀秀小姐午膳后,会到鬼王府与若无兄一见,你替我安排一下吧!”严无惧愕了一愕,连忙应是。

朱元璋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再叹了一口气后缓缓道:“给我唤素冬进来吧!”

韩柏和范良极溜到街上,虚夜月、庄青霜和碧天雁刚由横街转出来,韩柏两人反应何等敏捷,立时闪入一条小巷去。

范良极一拍他肩头道:“让我来应付月儿她们,你立即去找盈散花,我拖她们一阵子才来与你会合。”匆匆告诉了他盈散花落脚之处。

盈散花寓居的庄院位于城北珍珠河之畔,风景优美。韩柏心中焦急,舍开正门逾墙而入,出奇地碰不到任何婢仆。他由静寂的庑廊进入屋内,到了一个空广无人的大厅处,只见右侧有道门户,隐有声响由内传出。韩柏定了定神,来到门前,伸手一推,侧门应声而开,原来是个露天院落,四周围筑以高墙,林木婆娑中有一个小亭,盈散花独坐其内,灼灼的美目直瞪着他。韩柏吓了一跳,又喜又惊。喜的当然是这么容易找着盈散花,惊的却是盈散花似在专诚地等候他,没有一点意外和不安的神色,显是早有心理准备。韩柏搔着大头,来到盈散花对面的石凳坐下,隔着石桌瞧着这诡秘莫测的美女。盈散花脸色有点苍白,但却多了平时没有的一层艳光和桃红之色,使她看来更是娇艳诱人。她一点不让地和韩柏对视着,眸子内藏着令人难明的情绪,但亦多了几分落寞和无奈。

韩柏忽然剧震道:“天啊!是否燕王已夺去了你处子之躯?”

盈散花神情转为冰冷,毫无表情地道:“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若换了以前,他只会以为白芳华情报有误,但现在既知她乃天命教的人,自然猜到自己被白芳华骗了,其实燕王早做了盈散花的入幕之宾。

他虽有妒忌之心,但却不强烈,使他提心吊胆的是,不知盈散花究竟用了何种手法对付燕王。一阵心疲力累的感觉袭上心头,使他颓然道:“秀色呢?”

盈散花平静地道:“你究竟是来找我还是找她呢?”

韩柏感觉到盈散花对自己的态度生出剧烈的变化,不知是因为下了某个决定,还是因为已献身给燕王,对他再没有了以往那种关心和情意,甚且对任何事物都不再关心的样子。他的胸口像被千斤重担压着般,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道:“盈小姐给蓝玉骗了仍如在梦中呢!”

盈散花秀目寒光一闪道:“怎样给他骗了?”

韩柏两手按在石桌边缘,俯前道:“他早和倭子有协议,事成后把你的高句丽双手奉给倭子,你还要为他把身体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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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散花一震道:“你终于猜到我是谁了!”

韩柏愕然道:“你究竟听到我的话没有?蓝玉只是在利用你,他势将过河拆桥,你还不明白吗?”

盈散花一点不为所动,冷笑道:“韩柏!你太多事了!”

韩柏大感不妥,难道自己猜错了,定神看着她。风声在后方响起,一道人影从院落奔出,一掌朝韩柏的背脊隔空按来,掌劲狂飙。

韩柏泛起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冷哼道:“好!盈散花!算我看错了你。”鹰刀离背而起,头也不回,往后劈去。

这一刀看似随意,却是挟着满腔怨愤出手,且又暗合先天无意的心法,刀气倏扩,迎上对方掌劲。“砰!”的一声,那人闷哼下踉跄后退,而韩柏只是微晃一下,高下立见。风声响起,十多个人由宅内涌出来。偷袭者正是“金猴”常野望,这时他退到“妖媚女”兰翠晶和“布衣侯”战甲的中间,运气调息,勉强压下翻腾不休的内息。

领头者当然是被誉为朝廷中鬼王之下,论武技稳坐第二把交椅的蓝玉,见韩柏仍不回过头来,怒喝道:“你这小子自投罗网,看你这次又有什么逃命的妙法?”

盈散花眼中首次掠过哀然之色,站了起来,避过韩柏摄人心魄的眼神,绕过了他,来到蓝玉之旁。韩柏动也不动,背着蓝玉等坐着,心中暗暗叫苦。敌人虽全集中到身后,可是看似毫无拦阻的前、左、右三方的高墙外,说不定埋伏了水月大宗等高手,这一仗如何能打?这时禁不住暗暗后悔,肯听鬼王的话,现在就不会陷身在这种困兽之局里。蓦地豪气涌起,暗忖你盈散花要害死我,我韩某偏不如你所愿,一声长啸,霍地立起转身,盯着蓝玉喝道:“一齐上吧!看我韩柏怕了谁来!”

蓝玉等均怔了一怔,持着鹰刀的韩柏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气势强横,豪气干云,一副对生死成败毫不介怀的样子。兰翠晶的凤目立时亮了起来,想起那晚在媚娘房中的遭遇,芳心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受。盈散花亦是心中抖颤,一片茫然,有点不知自己是做了好或歹事出来的味道,事实上韩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使她心动的男人,纵使她为了国仇家恨不得不牺牲韩柏,仍不能抹掉对韩柏的情意。一时间心乱如麻,心痛如绞。

蓝玉点头道:“好!你要逞英雄,我便让你得偿所愿吧!棍来!”后面其中一名随从忙把肩着的重铁棍交到他手上。

韩柏知道这次难以善罢,但仍想不到第一个出手的人是蓝玉自己,登时知道对方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冷笑一声,提刀冷冷瞧着蓝玉。蓝玉空着的手打了个讯号,其他人齐往后退,腾出更大的空地让两人决一死战。韩柏收摄心神,元灵倏地提升到万念俱寂的道境,战神图录一幅一幅涌上心头,手中鹰刀又变成了有生命的灵物,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尤胜昨夜。蓝玉眼中露出讶异之色,不敢让对方的气势继续积聚,往前挺棍迈步,忽地一棍扫出。韩柏知他欺自己功力及不上他,所以出手便是硬拼的招式,亦想试试对方劲道强大至什么地步,丝毫无惧,运刀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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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的一声激响,两人收回兵器。盈散花等人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韩柏硬挡了蓝玉力能裂石开山的一棍,竟只是上身微晃一下,表面看去没有一点损伤。蓝玉更是心中骇然,当铁棍扫上韩柏的鹰刀,就像击在汪洋大海里,击中处虽只一点,但对方的潜力却像是无穷无尽,使他感到难以在功力上压倒对方。韩柏却是有苦自己知,刀棍相交时,蓝玉潮水般的真劲,重重涌至,一波比一波狂猛,若非运起挨打神功,勉强将对方侵入的真气化去,只是这一棍足可叫他当场出丑,登时英雄气短,生出逃走之念。

蓝玉哪知他这般窝囊,仰天长笑道:“好!自蒙人退出中原后,你还是第一个能硬挡我一击的人,让本帅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倏地冲前,挥棍当头砸下。

韩柏暂时收起逃走之意,心神集中到敌棍上,运刀一架,又当的大响一声,立时全身气脉逆转,挨打功也运不起来。原来这一棍暗含蓝玉独门的“大天罡真气”,包含了正反不同的劲力,蓝玉的武功已跻身宗师级的境界,刚才和韩柏短兵相接,早摸到几成他化解自己罡气的法门;所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棍,实是精妙无伦,代表了高明的眼力和数十年的经验。韩柏几乎要喷血卸劲,丹田处忽地升起一丝奇异无比,至阴至纯的真气,逆转的劲气立即给导回正轨,身体一松,安然无损地架了这一棍。同时涌起明悟,知道这救命真气,来自与秦梦瑶**后凝结于魔种核心处的道胎。正大喜时,蓝玉的铁棍弹上半空,棍头生出变化,幻起无数棍影,把他完全笼罩其下。一时劲气逼**,风声呼啸,既细腻绵密,又有泰山压顶的威势。

旁观的盈散花等见韩柏力挡蓝玉两棍,已是目瞪口呆,现在蓝玉使出如此精巧细致的棍法招式,均知蓝玉因空劳无功,动了怒火,誓要当场击毙韩柏。兰翠晶心叫一声罢了,自己虽有放过韩柏的心,但眼前的情势,却使她全无插手的机会。她终是心狠手辣的功利主义者,抛开对韩柏的些微好感,与战甲、常野望和其他好手散往四周,隐成围截之局。盈散花往后退开,既矛盾又痛苦,尤其想起两人曾度过的欢乐时光,更是黯然神伤。虽说为的是自己王族的血仇,使她不顾一切与蓝玉合作去害韩柏,但当韩柏陷身如此绝境死地,一直压下的对韩柏的深爱,再不受控制地狂涌心头,热泪由眼角泻下。

此时的韩柏却浑然不知蓝玉铁棍外的任何事,他的魔种是遇强愈强,兼且现在魔种内含蕴着来自秦梦瑶道胎的种子,这是创出道心种魔大法的人亦梦想不到的异事。更加上来自鹰刀‘战神图录’的精神烙印,使韩柏的魔功突破了重重限制,踏足玄妙和高不可测的境界。其实他自己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厉害。值此生死关头,他魔道交融的元神晶莹通透,不含丝毫杂质,眼耳鼻舌身意的感觉比平时敏锐了无数倍,就像昨晚与秦梦瑶同登极峰时所攀上的至境。当浑身精气澎湃暴涨,似要泄体而出之际,他把真气全导引至手持的鹰刀之上,一声长啸,劈出了魔功浑成后最精彩绝伦的一刀。刀光蓦盛,奇奥变幻处,叫人无法测度,有若天马行空,把鹰刀的特性发挥尽致。而更惊人的是这一刀包含着深无尽极的感情,充盈着被所爱的人无情出卖的愤慨,对生命的祈求和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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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正猛施杀手,骇然间惊觉对方生出滚滚刀浪,刀未至,先天刀气袭体而来,更使他心寒的是对方似与天地浑成一体,那无懈可击的气势,任自己棍法如何精妙,除了硬拼一记外,再无别法。如此刀法,他还是首次遇上。他一生大小不下千百战,心志坚凝,当然不会临阵退缩,立把大天罡真气提升至极限,化巧为拙,一棍捣去,破开了对方的刀气,电射在刀锋处。棍刀相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蓝玉闷哼一声,往后“嚓嚓嚓”急退三步。韩柏则像断线风筝般往后抛飞,同时刀随人走,化作一团寒芒,护着全身要害,硬往守在后方包括“布衣侯”战甲在内的三名高手撞去。最清楚韩柏意图的自是蓝玉,知道韩柏功力虽稍逊自己,仍不致如此不济,分明是借劲逃走,大喝道:“截着他!”可是自己仍要再退一步,才能提气追赶。“布衣侯”战甲功力最高,手中长剑贯足全身功力,若雷霆电闪般一剑向韩柏劈去,其他两名高手一斧一矛,亦由两侧往韩柏硬攻过来,只要能挡他刹那的光阴,所有人围拢过来,任他有通天本领,亦难活命。

韩柏亦知此乃生死关头。拦截的三人中,自以战甲的剑最具威胁性,有足够阻截他的力量,岂敢以身试险,倏地横移,避开战甲的剑,改向以常野望为主的五名高手冲去,包括蓝玉在内,没有人想到他能如此突然改变方向。魔种的特质正在于变幻无穷,让人无从揣度,这种随意改变体内真气的奇招,可任意变化速度和方向,等于超出了人类体能的局限,自使拦截者措手难及。

常野望先前吃了暗亏,功力仍未全复,防守力大大打了个折扣,见他忽然取自己的方向攻来,刀气临身,一时心胆俱寒,只是虚应故事地一掌拍出,同时往后退去,指望其他人先挡其锋锐。其他四人均是蓝玉座下的一流高手,多年来随蓝玉转战天下,实战经验丰富无比,并不因常野望的退缩而生出混乱,一刀两剑配上长矛,筑起一堵有若铜墙铁壁的兵器网,一无所惧地迎上韩柏疾劈而来的鹰刀。蓝玉此时紧跟而至,只要四人能挡他片刻,他可立下杀手,置韩柏于死地。其他人亦围逼而来,不再给韩柏任何机会,这已不是一般江湖仇杀,没有人讲身份和规矩。兰翠晶知道韩柏难逃此劫,放缓了脚步,不欲沾上韩柏的鲜血。盈散花如遭雷击,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娇体乏力,心内一片空白,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滑下脸颊。

城南秦淮河畔的夫子庙,建于宋天圣七年,一直为文人荟萃之处,名著天下士林,前临秦淮,东眺钟山,沿河两岸风光宜人,河房水榭,雕梁画栋,若非刚下了一场雪,平时绿杨垂柳,交相辉映,景色秀丽,现在两岸一片铺天盖地的白雪,又是另一番迷人景致。这天下士人向往的圣地重楼叠阁,典雅庄重,庙前秦淮河南岸筑堤环抱,气势磅礴,又凿河成“月牙泮池”,北岸置以石堤,绕以石栏。当戚长征和孟青青踏上通往夫子庙的石桥,秦淮景色,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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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青边走边笑道:“这条桥就是与杭州西湖三潭印月齐名的‘半月桥’,逢明月当头之时,桥影将河中明月分为两半,两侧各有一个半边的月亮,是难得的奇景。”

戚长征对她丰富的地理名胜知识,早见怪不怪。瞧她谈笑自若,毫不紧张,已推知此女武功极为高明。因为至少自己还未能学她般从容和放开怀抱。两人言笑晏晏,穿过了写着“天下文枢”两丈多高的大木牌坊,进入夫子庙赭红色的庙墙里。此时天色尚早,夫子庙游人冷落,在孟青青的引领下,他们穿过庙院,经过奉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的牌位,由西廊进入古柏参天的侧院。

孟青青幽幽叹了一口气,垂首道:“戚兄!青青真不想和你分出生死,可惜却是别无选择。”

戚长征一呆道:“噢!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决战好地方,的确不错,只要我们走入林内,谁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孟青青沉吟半晌后道:“我来找你前,里赤媚提醒青青,指你是个天生不怕死的人。到此刻我才真的相信,所以青青绝不会在胆色上和你争长短。”

戚长征心中一凛,知道她已动上了手,以言语来向他施压,进行削弱他信心的攻势。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想杀我,便避无可避地定要和我比试胆色,以命换命,否则公主不如回女真学习缝纫好了。”

孟青青领着他深入林内,“噗嗤”笑道:“我的缝纫技艺早全族称冠,何用再学?不怕一并告诉你,我的剑名‘织女’,剑法亦名‘织女剑法’,以守为主,主攻的只有三招,若你能全部挡过,青青赏你一个香吻恭送大驾。”言罢亭亭立定,曼妙地转过香躯,冷冷地看着六步许外轩昂雄伟的年轻刀手。

戚长征嗜武如狂,闻言手痒,问道:“这三招有何名堂?”

孟青青柔声道:“第一招叫‘鹊桥仙渡’,喻的是你们那牛郎织女每年一会的凄艳故事。唉!你或许会奇怪青青为何用了贵国的传说作剑招的名称,因为青青真的很仰慕贵国的文化。”

戚长征摇头苦笑道:“所以你仰慕得要来侵占我们的土地子女。嘿!不要提这些无聊事,来!第二招叫什么?”

孟青青千娇百媚的嗔望他一眼后,不情愿地道:“第二招取自一句诗词,就叫做‘风露相逢’。”

戚长征虽只粗通文墨,但这样广为传诵的诗词,总算听过,知道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两句的词意。忍不住赞叹道:“剑招的名字这么美,我老戚怎可不见识见识?”

孟青青欣然拔出织女剑,微笑道:“想见识便动手吧!”

戚长征哈哈一笑,掣出天兵宝刀,道:“公主何不把第三招的名字说出来再动手呢?”

孟青青娇笑道:“你挡过这两招再说吧!”纤手一挽,千百朵剑花,立时封满戚长征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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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夫人随方夜羽步入大厅,里赤媚、年怜丹、任璧、由蚩敌、强望生、花扎敖、山查岳、竹叟等八人正陪着庞斑喝茶。鹰飞、柳摇枝、孟青青这三个有资格列席的人,均不知到了哪里去,而红日法王则一如往常,没有参加这种聚会,即使庞斑的驾临仍不能改变他的习惯。庞斑踞坐厅端的太师椅上,俊伟的容颜透出悠闲雅逸的意态,只是举杯喝茶的动作,便予人一种完美无瑕的感觉,那超然于一切的神韵,有着震撼人心的奇异魅力。分坐下首两旁来自域外不同种族的各大高手,都收敛了本身的傲气,恭敬地注视着这六十年来称雄天下的无敌高手。当庞斑的目光落在甄夫人身上,她有种心灵肉体完全**开放的感觉,就像没有任何心事或秘密可以瞒过这伟大的人物。她随着方夜羽向庞斑施礼,然后坐在空于上首右方两张椅子里。

方夜羽眼中射出崇慕之色,惭愧地道:“夜羽愧见师尊,来京后,尚未达成任何一项重要任务。”

庞斑双目亮起动人的神光,缓缓扫过众人,微微一笑道:“夜羽你错了,你们已做得非常好。来!喝一杯茶吧!”站在庞斑身后的黑白二仆立即趋前为众人添茶。

方夜羽道:“师尊这么安慰夜羽,弟子更感惭愧!”

庞斑再微微一笑道:“为师怎有闲心来安慰你,素善可明白我的意思?”

甄素善想不到庞斑会忽然考量起她来,俏脸一红,朝这天下第一高手瞧去,一触对方眼神,芳心立时忐忑狂跳,不自觉地垂下螓首,轻柔地道:“魔师指的是否今天我们能安然来到大明的京师,与汉人展开争霸天下的斗争,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庞斑欣然点头,淡淡道:“说得好!”转向各人道:“你们今天能安坐于此,陪庞某喝茶聊天,正代表着明室已被埋下祸乱的种子,本人敢断言,无论事情往任何方向发展,朱元璋亦再无力往域外扩张领土,那正代表我们完成了最基本的目标。”

年怜丹皱眉道:“魔师的话自有至理,但是否仍须看未来几天的发展,才可以判定我们此行的成败?”

庞斑仰天一阵长笑,摇头道:“非也非也,等于高手对垒,何用见过真章才能言胜败。”接着轻叹道:“夜羽的问题在于太着重成败,故因而起了得失之心。哪知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只要能放手而为,好好参与这美妙无比的游戏,已可不负此生。赤媚当会明白我这番话。”

众人均是才智之士,听得肃然起敬,明白到庞斑超然于成败的广阔胸襟。

里赤媚哑然失笑道:“魔师太抬举赤媚,事实上赤媚正为昨天杀不掉韩柏而苦恼了一整晚呢。”

庞斑神光电射的目光深深望了里赤媚一眼,欣然一笑,似对他的坦白非常欣赏,平静地道:“问题是你们始终不明白‘道心种魔大法’是怎么一回事,亦在某一程度上低估了道胎魔种相遇和结合的神妙。”再肃容沉声道:“赤尊信就是韩柏,而韩柏却非只是赤尊信那么简单。或者可以这么说,借着韩柏这净美的元体,赤尊信再不受任何限制,不但可以继续迈向天人之际的武道至境,还可以改正生前走错了的方向,拨乱反正。先不论与道胎结合后会带来的发展与成就,只是这点,已可知道要杀死韩柏是多么困难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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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齐一震,想不到庞斑对韩柏评价如此之高,亦想到己方的确一直低估韩柏。

任璧叹道:“难怪秦梦瑶会看上韩柏。”

由蚩敌忿然道:“昨夜若非有浪翻云和了尽两人出手,韩秦两人尸骨早寒。”

庞斑自然听出他语气中,隐含怪责自己不提早出手对付浪翻云之意,淡然一笑道:“没有了浪翻云,这场游戏是多么乏味。”两眼神光亮起道:“汉人经历了我大蒙近百年的统治,对外族存在深刻的仇恨,兼且乱极思治,纵使我们能重新入主中原,要像以前般管治这么幅员庞大的中土之地,等于怒海操舟,最后只会舟覆人亡,要重振昔日的风光实属妄想。当年本人袖手不理大蒙之事,正基于此一原因,明知不可为而为,只是执迷不悟的愚蠢行为。”

里赤媚拍了扶手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叹道:“被魔师你老人家这么一说,赤媚整个人轻松起来,反觉斗志昂扬,充满自信。”

甄夫人心中涌起敬意,恭然问道:“魔师凭何断定明室即使能平定所有叛乱,仍无力西侵?”

庞斑眼神落到甄素善俏脸上,立时柔和起来,淡笑道:“夜羽的计划,实在是计中有计,局中有局,最关键处在于鬼王和燕王两人,即使你们的计划全失败了,鬼王和朱元璋的关系也难以保持平衡。”顿了顿续道:“给你们这么一闹,朱元璋错失了对付鬼王和燕王的千载良机,此必种下将来朱元璋死后大明争夺皇座的祸根,哪还有力西顾?况且盛极必衰,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朱元璋、鬼王、燕王这类不世之雄,岂会长于深宫妇人之手,故我可断言明室一代不如一代,反之我们西域各族,长久处于压力之下,必有雄伟之士冒出头来,再次踏足中原,这绝非痴想。”

众人听得立时眼界大开,似可透视明室未来的发展,原本负在肩上的重担,忽然变得无关重要。

方夜羽点头道:“夜羽一直有这个想法,当然没有师尊般肯定清晰,可是一旦面对生死存亡的关键,便身不由己地计较起得失,甚至生出妄想贪念,希望得到全盘的胜利,现在才知道这实在只会造成重重魔障。”

庞斑微笑道:“兵家争战,自是一子不让,可是若说的是逐鹿天下,在空间和时间上便可扩至无限的远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要确立目标,可进则进,不可进则退,这游戏是多么妙趣无穷。”

众人精神大振,昨夜击杀韩秦两人不果的挫折,一扫而空。

庞斑油然道:“朱元璋最大的问题,在于放不开家天下的私心。不过无论他如何努力,亦克服不了自然那变幻莫测的本质,他愈想确立予后继者可以依循的成规法则,破坏来得愈早,哈!老朱啊!想不到你一世精明,却在此事上如此糊涂,可知私心真的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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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得五体投地,庞斑的见地果是高人一等。

庞斑又分析道:“举例来说,假设燕王他日登上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舍应天而取顺天为都,因为北方才是他的根据地。”再微笑道:“想当年朱元璋为建国都,历时二十一载,调动了工部和横海、豹韬、飞熊三卫,再加上二十八府州和一百八十县另三镇的力量,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只是城砖的需求,便动员了江西、湖南、湖北、安徽、江苏等五省的一百五十二个州,全部约耗用了三亿五千万块巨砖,而江南富户无一幸免地被强迫捐出巨额资财,不计工役的数量,只是工匠便有二十八万户被征调来负责工程。”哈哈一笑续道:“若燕王要以顺天为京,规模必不逊于应天,只是此项消耗,大明已难有力量往外扩展。况且当燕王坐稳皇位,早像现在朱元璋般只懂巩固自己的权力,好安享晚年,哪还有闲情西侵。没有了朱元璋和燕王这类雄才大略的霸主,在有生之年向外扩张,明室何足惧哉?”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一方面固因庞斑对明朝建都之事了如指掌,更折服处是庞斑只从国都转移一事,便有力地论证了自己的推断,叫人无从反驳。

庞斑哑然失笑道:“朱元璋因宦官为祸,所以一直蓄意压抑宦侍,不让他们有参政的机会,可惜燕王为了得到宫内的消息,一直勾结宦侍,将来若燕王得了天下,宦侍之位定可水涨船高,掌得政权,更兼现在朱元璋以六部代丞相一事势在必行,又准备把掌握天下军权的大都督府一分为五,使军政权力全集中到皇帝手中,若宦官冒起,朝中再无可与颉颃之人,所以庞某敢断言,明室宦官为祸之烈,必更胜前代。”众人更是听得哑口无语,庞斑识见之高,确达到了洞察无遗之境。

年怜丹谦虚问道:“那我们是否应按兵不动,任由朱元璋铲除蓝玉和胡惟庸,然后坐看明室日渐倾颓?”

庞斑摇头道:“当然不可以如此被动,最理想当然是同时扳倒朱元璋和燕王两人,而对付两人亦有先后之序,应以朱元璋为首要目标,否则若平白干掉燕王,徒然帮了朱元璋一个大忙。若他们父子一齐身死,我们立即退出中原,任明室陷于藩王割据、叛臣乱将互相攻战之局。否则便须匡助蓝玉和胡惟庸两人,拖着朱元璋,使他无力对付燕王,那亦等于完成了我们最基本的目标。”若朱元璋在场亲自听到庞斑这一番话,定要击节叹服,因为他正是因这种种微妙的形势,明知燕王曾行刺自己,亦要压下采取行动去对付这逆子的冲动。

众人听罢这一席话,心情大大不同,深觉无论此行成败如何,均会收到理想的效用。方夜羽更是感激不已,这些年来,庞斑少有如此长篇大论去分析世局,眼前如此大费唇舌,自是看出己方士气低落,故出言激起众人的雄心壮志,坚定他们的信念。这番话由人人景仰的魔师庞斑口中说出来,分量自然大是不同。庞斑正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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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斑微微一笑道:“水月大宗这小子干过什么事?”

方夜羽恭敬应道:“昨晚他夜闯鬼王府,但与鬼王过了两招便撤退了,让人怀疑请他来究竟有何作用?”

庞斑双目亮起精芒,欣然道:“水月大宗的目标并非鬼王,而是浪翻云,只要干掉浪翻云,庞某便变成全无对手,说不定寂寞难耐下重出江湖,找人开刀,那时中原西域,均陷进乱局,还不正遂了倭人心意!”

里赤媚动容道:“魔师对事物的确独具慧心,我们并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接着冷哼道:“水月大宗的水月刀法虽厉害,恐仍未比得上浪翻云的覆雨剑。”

庞斑哑然失笑道:“横竖要便宜浪翻云,不如来便宜庞某好了。在我见鹰缘之前,让我试试他的水月刀法,看看它飘忽难测至什么程度?”接着向方夜羽道:“朱元璋不是逼你师兄把水月大宗交出来吗?叫你师兄请朱元璋再宽限两天,到时他定可把水月大宗的人头奉上,哈!”

看着庞斑仰天长笑的欣悦模样,众人均呆在当场。谁可揣测庞斑出人意表的行事?

浪翻云悠闲自得地坐在酒铺内,跷起二郎腿,无限享受地喝着清溪流泉,似醉还醒的眼看着正抹拭酒具的左诗三女,分享着她们对工作的投入和热情。范豹这时和一名俏丽的女子由内堂走出来,有说有笑,神态亲热。

浪翻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轻唤道:“烟如!到大哥这里来。”

这美妇当然是因被薛明玉奸污,受尽夫家白眼和排挤的颜烟如,自那晚随浪翻云喝酒后,被浪翻云邀来酒铺帮忙。此刻的她像变了个人似的,精神焕发,闻声欣然来到桌旁坐下。

浪翻云爱怜地细看着她,轻轻道:“范豹这小子不错吧!”

颜烟如立时俏脸飞红,垂下头,不敢看他,又忍不住点点头。那边的范豹这些日子来得范良极和浪翻云指点,功力大进,隐隐听到自己的名字,再看到颜烟如羞不自胜的神态,亦脸红起来,十分尴尬。左诗等奇怪地看看颜烟如,又瞧瞧范豹,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都抿嘴偷笑。

浪翻云长身而起,顺手拿起一坛清溪流泉,笑道:“时间差不多了,诗儿!要不要和大哥一道去迎接小雯雯。”

范豹道:“浪首座!这事由我去办吧!”

浪翻云摇头道:“这么重要的人物,浪某怎可疏忽。”

左诗双目立时红起来,走到浪翻云身旁,小鸟依人般紧挽着他手臂,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浪翻云向范豹道:“叫行烈小心点楞严,这人的厉害处绝不逊于方夜羽,这些天来如此低调,越发使我感到他在施展阴谋诡计。”再低头向左诗道:“可以走了吗?”

左诗用力点头,终流下感激的热泪。若非浪翻云,她今天仍活在哀悼父亲和丈夫死亡的灰暗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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