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的马车来至三丈的距离,驾车的大汉一扬马鞭,重重打在马背上,健马长嘶一声,连着马车向着中行、万悉解迎头冲去。
中行、万悉解等均是身经百战的武士,一齐大喝,兵刃纷纷在手,这时马车已撞上最前排的楚兵。
御车的大汉跃离座位,一踏马背,比狂奔的马车更迅速地凌空横冲过来,在楚兵中间穿过,手中寒芒闪动,两名楚兵连着两团血雨,往旁倒跌落马。
御马的大汉脸上蒙着白布,只露出双眼,毫不停留,左脚踏在左边的空马上,身形倏地弹起,箭矢般向中行飙来。
中行见刺客来势汹汹,身后紧跟着狂冲而来的马车,活像地狱走出来索命的死神。他知道这时退缩不得,奋起意志,一夹马腹,健马前奔,长剑乘势向前直刺。
万悉解不愧高手,反应迅速,手中长剑由左侧配合着中行,斜攻而上。
其他亲随和长戈三十六骑中的几名好手,反应慢了一线,一时被挡在外围,插不上手。
刺客的长剑银光闪烁,大异于万悉解和中行两人的铜剑,瞬间两声轻响传来,刺客的长剑先把万悉解的长剑震开,跟着和中行的铜剑绞在一起。刺客不退反进,借长剑双交之力,一个前翻,飞临中行头顶的上空。
万悉解长剑遭刺客闪电震开时,全身一阵酸麻,几乎长剑坠地,大骇下倒滚落马。
中行见马前寒芒一动,手中铜剑猛然直刺,给敌人长剑一绞,一股大力似欲将自己拉前倒撞下马,魂飞魄散下,大力抽剑后退,眼前人影一花,敌人不知去向,听得四周惊呼传来,心知不妥,感觉头顶一凉,一柄长剑从顶心直插而下,不及惨叫,一命呜呼。
刺客身形不停,右脚一点中行肩臂,身形再起,带出插在中行头顶的长剑,一股血箭直飙上半空寻丈有余,血花洒在地上时,刺客早侧跃在道旁的民房瓦顶,身形一闪不见。
中行的尸身这才“砰”的一声,离马倒撞地上。
众人目瞪口呆,尽管他们身经百战,这样惊人的剑术,行动的迅捷有力,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整件事前后不过瞬息之间,中行变为一条死尸。
在长街上,襄老蹲在地下,很仔细地检查地上三条尸身的伤口,不断询问站在一旁的万悉解,问及当时每一个细节。
费无极和武城黑两人站在旁边,脸上毫无不耐烦的表情,他们知道襄老每一个问题都不是无的放矢。
襄老环顾众人,最后停在手下郑樨和万悉解身上道:“立即下我之命,各人准备最简单的行装,在两刻钟时间内随我上路。”
费无极一愕道:“连尹这次奉令来此有重要任务,追查凶徒之事,何不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襄老哂道:“他们怎办得了?”
这时有手下走来报告道:“凶徒的马车和马匹都有城北正兴车马行的标志,据车马行的人说,这人年约三十,身体魁梧,租车时手上并无兵器。”
另一个手下续道:“这人五日前在城南的飞来旅店居住,终日深居简出,从来不与人招呼,今早才结账离去。”
襄老缓缓道:“五日前刚好是我来此地那天,果然是他;郄桓度这次你孤身来犯,我看你如何逃过我的五指大关。”
一只手慢慢张开,又再抓紧,骨节噼啪作响,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
费无极道:“襄兄国事为重,还望三思。”
襄老眼光转望费无极,连费无极这样功力高绝而又深沉的人,也觉得心胆俱寒。襄老眼中闪烁着流转不停的精光,如箭矢般射入他的独眼内。
武城黑一语不发,一副坐看好戏的样子。这人精擅兵法,武艺却只是一般,所以并不如郄宛那样招人忌惮。
襄老道:“我意已决,不用多言。”
他缓缓望向远方,心想恰好我在这数月间,特别在方城和上蔡这一带布下最严密的侦察网,防止北方诸国的间谍混入,应付紧张的局势,郄桓度你如盲头苍蝇,这样一头撞进来,保你不能逃出百里之外。
他紧握的拳头张开再抓紧,似乎正捏着郄桓度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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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之耻,令他失去夺回夏姬的机会,郄桓度成为了他最切齿痛恨的人。
襄老誓言道:“郄桓度,我一定要将你手刃剑下。”
襄老便像一条最凶猛的毒蛇,郄桓度这一脚,踏正毒蛇的尾巴。
追猎正要开始。
猎人可以变为猎物,猎物也可以反转过来成为猎人。
“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胜败本来就是一线之隔。
数十骑在官道上急驰前进,襄老尽领麾下高手,紧蹑郄桓度的路线衔尾穷追。
襄老对自己布下的侦察网极感满意,一路不断收到郄桓度的资料,郄桓度显然想由上蔡北行,横渡汝水,直趋召陵,那处乃十八国会师之所,谅楚人不敢追去。
襄老暗笑郄桓度打错主意,同时估计他徒步而行,无论如何快捷,己方的快马一定可以在汝水前把他追及。
这时接近黄昏,襄老在一个小镇换马,连夜赶路。
马不停蹄,襄老一行直追上“重冈”,这处山峦起伏,一过这横亘的山脉,汝水便在十里之处迂回而流。
明月高挂天上,月色洒下林间,上山的道路清晰可见,道路险陡难走。襄老使人牵着马匹跟来,自己和万悉解、郑樨几个武功最高强的手下展开身法,掠上山头。
数人身法极快,不须半个时辰掠上山头,正要走往下山的道路,蓦地路中心一人提剑卓立,正是他们苦苦追赶的郄桓度。
郄桓度从容不迫道:“贵客远来,我岂能不专程恭候。”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抽出兵器。
襄老面容不改,淡然道:“郄兄手上可是越人铸制的铁剑?”
郄桓度心下佩服襄老的眼光和见识,答道:“襄兄果然目光如炬,这是越国大师欧冶子的精心杰作,襄兄一说便中。”
襄老说道:“这铁剑型制特别,故而我一看便知,我曾费过一番工夫找寻它的下落,知道它最后的主人是吴王阖闾,只不知我应该称你为孙兄还是郄兄?”
郄桓度几乎失声惊呼,襄老煞是厉害,居然凭一把铁剑推测出自己眼下虚虚实实的身份。当然他一定在吴国布下眼线,才能如此迅速作出推论。
襄老一阵长笑,道:“所以我方若有任何一人成功逃离此地,我看比杀了你更使你难过。”
说罢一挥手,身后数人立即分左右跃入林中,跟着一阵打斗兵器碰击之声传来,襄老方面跃入林中的手下均被截住。
襄老立在路中心,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缓缓抽出腰佩的铜剑,一边道:“尽管你铁剑再锋利十倍,也难助你今天脱离此劫。”
郄桓度长剑直指襄老,他胜在手持铁剑,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假若襄老决意逃走,他一定要奋不顾身死命阻止。狡猾如襄老,一定会利用这个形势来得到最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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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老长剑以双手平举胸前,两眼凶光直射两丈外的郄桓度。
郄桓度长剑横在胸前,很快进入“守心”的境界,一时间所有的事物都给抛诸脑后,眼中清楚看见襄老每一个部位,甚至连他的指尖、睫毛,亦如在目前。
至静至极中,襄老全身倾动飙前,手中长剑蓦地弹上半空,剑尖指向郄桓度,在身前两丈处的空间,如一点寒芒,向他面门迅如电闪般奔来。
郄桓度一声长啸,横在胸前的铁剑上下迅速直上直落地移动,一连串金铁交鸣的密集声音,像珠子落在玉盘般,每一下声音的间隔都是不差毫厘。
两人倏又分开。
襄老铜剑高举过头,形象狰狞道:“你手中若非铁剑,我这四十八击足可令你的长剑变为碎屑。”
郄桓度知他所言不虚,道:“你自知不敌,为何不夹着尾巴滚回上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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