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叹了一口气,对各人间的关系大感头痛,同时也对自己起了自怜自苦之念,他又何尝不是时常想到晴子,一有空便往梦湖走。
他沉声问道:“那女人是谁?”
雅黛妮摇首道:“我不知道,他用强暴的手法得到了我后,逼着我和他一起个多月,其实每一次和我**时,从他的神情,我都知道他在幻想着和另一个女人**,晚上他也总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我没法忍受……于是逃了出来,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凌渡宇暗忖:你岂有能力逃出巴极的指掌,巴极只不过让她做鱼饵,引自己到来吧。想到雅黛妮为已死去的晴子吃醋争风,令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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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黛妮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道:“是了!为什么你好像能在这里贵宾似地来去自如呢?”
凌渡宇淡淡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我是梦湖的朋友。”
直到离开了软禁雅黛妮的红砖屋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清晰地记起雅黛妮怨恨的眼神,他毫无疑问地相信,只要雅黛妮有机会,她是会绝不留情杀死巴极。
妒忌是噬心的毒蛇。
这在雅黛妮尤烈。
凌渡宇独自坐在玻璃屋宽大的临湖露台上,沉醉在眼前的景色。
巴极还未回来。
见过雅黛妮后,爱丽丝接到巴极从哥伦比亚来的电话,一直忙着,整个梦湖水庄活动起来,不时见到巴极精锐的武装手下进进出出,在加强防御的力量,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声势。
入夜后,水庄静了下来,不过凌渡宇知道这是外弛内张,任何闯入的不速之客,都会遭到强大无情的反击。
晚上十二时多了。
雾逐渐聚结。
凌渡宇亮着露台上两盏雾灯,光芒一到十多尺的地方,开始柔弱昏沉,无力穿透。
凌渡宇一对虎目也像外在的环境一样,蒙上一层又一层化不开的浓雾。
晴子!你究竟在哪里?
你是否早已死去?
是否梦湖使你冤魂不散,缠绕不去?
据说人有三魂七魄,死时魂魄俱散,死后不久又会重聚起来,细想生前种种,若有冤屈,不肯散去,形成纠缠人世的冤魂。
晴子!你是否有着难解的冤情?
雾愈来愈浓。
天地融化在水雾里。
雾气旋转起来。
无风而动。
凌渡宇站起身来,超越常人的灵觉,使他感到晴子在附近,接触到她无尽的哀伤悲怨。他环视四方,空****的露台,除了一椅一桌,他自己,亮着了的两盏雾灯,空无他物。
心中涌起一股灼热的期待,凌渡宇忍不住叫了出来:“晴子!”
浓雾飞舞。
晴子芳踪杳杳。
凌渡宇扑往栏杆,极目尽是化不开的大湖雾,什么都看不见。
他颓丧地退后,直到腿背碰着椅子,坐了下去。
明悟占据了他的心田。这样渴望去见到晴子,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否只是想完成巴极的寻人合约?不!绝不是。因为他刚才一点也想不起巴极,遑论他的托付。
难道自己也像巴极那样,深深地爱上了晴子?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这思想使他感到战栗,他想起女友卓楚媛,那变成模糊不清的影像;又想起爱丽丝,比起晴子,是那样地毫不重要。
他若有所觉,茫然地抬起头来,望向梦湖。
绝色的晴子,一身白纱,站在栏杆前,宝石般的深眸,牢牢盯进他的眼里。
浓雾使天地变得狭小却又无限,似乎地球上只余下他们两人。
凌渡宇不敢动,怕一动她会飘走或消失。像美梦里的半睡半醒,一用神梦便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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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子动人心魄的容颜,散发着炫人眼目的光彩。胸膛轻起轻伏,似有若无。白纱随着旋动的浓雾拂舞,欲乘风而去。
晴子眼内载满深情,紧紧凝望,凌渡宇心灵颤栗,欲言难语。
两人相距不足十尺,那却像不可踰越的鸿沟,天人之隔。
凌渡宇几乎是呜咽地道:“晴子!晴子!”
晴子微摇秀发,纯赛美玉的脸庞露出深思的表情,又俯首沉吟,欲语还休。
凌渡宇忽地目瞪口呆,原来他心灵内响起女性娇柔的软语,温轻地道:“晴子?什么是‘晴子’?”眼前的晴子清楚明白樱唇紧闭,凌渡宇肯定是晴子传出的心灵信息。
他还想说话,晴子向露台的一端飘去,垂地的纱裙恍如冉冉白云,煞是好看。凌渡宇反应何等迅捷,一个虎跳跃起,豹子般向晴子移开的身体扑去。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是晴子优美的身形,若给狂风刮起的羽毛,一下子飘至露台的尽端,在凌渡宇攫势之外。
凌渡宇正欲前冲,忽又煞住去势,原来他从晴子深黑的眸子里,看出对方内心的信息。他从来未想过,竟然可以从一对眼内,看透对方心中的说话。
晴子的双眸如泣如诉,责备着凌渡宇粗暴的追拿,又警告他若再踏前一步,她会潜回梦湖里,不再和他相见。
凌渡宇心神在无比的震撼中,心中升起一股无可抗拒的火热,使他愿意献上任何物事,换取与晴子的一下轻触。
他的眼睛被晴子双眸磁石般吸牢,他感到晴子海洋般的深情,毫无隔阂地钻进他的眼内,再进入他灵魂的至深处。他感到晴子的郁怨,感到眼前美女生命的跳动,其中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触感:似乎是茫然和无助。
泪水从他眼角流下来。同一时间,他惊觉一滴晶莹闪亮的泪珠,也从晴子眼角逸出,迅速滑过她冰雪般的脸肌,滴进浓雾里。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踪入白雾里,天地凝住,泪珠滴落露台的地上,向四方溅开,他完全不明白为何自己竟能观察到如此细微的世界,他的眼力加强了千百倍,又或他负责视力的脑细胞以胜于平常的速度运作。
再抬起头时,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晴子说话的眼睛和她伸向他、超越世间任何美态的玉手。
雪白的手,五指尖而纤美,水蛇般向他摆动。
凌渡宇举起双手,欲把晴子的玉手掌握。
晴子把手微缩,责备似的摇头,眼中传出信息道:“不是这样!你只要求轻轻一触,只能是这样。”
凌渡宇心中羞愧自己的贪心,收起左手,把右手指合起来,向晴子递去。
晴子眼中放射着赞赏的光芒,玉手再次伸前,颤动的手,递向凌渡宇。
指尖轻碰。
刹那间,两人的天地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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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在上的天,低低在下的地。
借雨水的交结,谱上恋曲。
通过指尖的轻触,两个不同而独立的世界融混一起。
若说一般世间男女的爱情,像黑暗中一闪即逝的亮光,晴子的爱是光照大地的艳阳,一直燃烧至宇宙的尽头。
孤独是生命的副产品。
尽管成千上万的人,面对同一场屠杀,一齐狂喊,一齐惊哭、愤怒、悲怨,但他们只能各自通过本身独立的心灵,去体验已发生或即将来临的一切。
一种空虚和令人窒息的孤独。
这种孤独,在这一刻冰山似的消融下来,两人的心灵像水乳般紧密融合,再分不出彼此。
情侣通过观赏、谈话、交通、肉体的接触,才能在某一刹那闪出爱的火花,随后云散烟消,了无痕迹。
我们一再尝试远离孤独的深渊,却无可避免地一再重归于失。
孤独是生命的本质。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孤寂隔离的宇宙。
每一个人,都以自己有限的经验,去测度他人的经验和感受,引起“共鸣”。我们从未曾能真正去“经验”别人的“经验”,只能“体会”;只能“想象”;只能“相就”。
可是在这一刻,凌渡宇走进了晴子的世界和经验里。
眼泪不断从眼角流下,尽湿衣襟。
人说他们彼此互相了解,可是那种了解有多大的极限?每一个人都是孤独切断地各自活在世上,无论怎样欺骗自己,终极时,依然是寂立在自己的“孤岛”内。
每一个出生,每一个死亡,都是彻底地孤独。
情侣说他们因爱情而拥有了全世界,充其量亦只是孤独地去拥有各自的“全世界”。
可是这一刻,凌渡宇完全享有晴子的宇宙和世界。
凌渡宇闭上双目,心灵融入晴子的心灵里。
玻璃屋、露台、雾灯、湖雾,消失了。
阵阵欢愉,在对生命无限的怨郁里,汹涌而来。凌渡宇再分不出“他”和“她”。心灵的界限和堤防彻底崩溃。
“他们”发觉“自己”躺在梦湖的青草岸畔,覆盖在茫茫的黑夜里。
黑暗向四面八方扩散,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金色的雨点,洒落下整个平原、洒落下至他们仰卧的身上。
爱如烈火般在他们浑融的心灵内燃烧,洪水般把他们吞噬。
泪水不断流下。
心灵不断提升,升上无尽的虚空,升上孤独的虚空,可是他们再也不孤独,因为他们也变成了虚空,就如虚空变成了他们。
凌渡宇“感”到晴子向他微笑,“看”到她扬起瀑布垂流的秀发,从天上直垂至地下,受到她对他心灵的爱抚,以她的生命力和他的汇流……
他俩在心灵嫩绿的原野上翱翔逍遥,脚下的林木浓艳湿润。
然后……
一切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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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发觉自己跪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孤独的感觉倒卷而回。
晴子不知去向。
雾开始淡下来。
早上六时四十七分。
直到巴极来到露台时,凌渡宇依然呆坐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
他在那里坐了一整夜,清晨的雾水,把他被泪水和湖雾染湿的衬衣,干了又再湿。
巴极坐在椅子另一边的椅上,眼内红丝满布,劳累了整整一天一夜。
凌渡宇仍未从昨夜和晴子的“经验”里恢复过来,神情茫然。
巴极讶道:“你怎么了?”
凌渡宇浑身一震,抬头望向巴极,似乎这一刻才醒觉到巴极的存在。
巴极从未想象过精华闪闪的凌渡宇也会有这类呆滞的神态,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和晴子有关的?”
凌渡宇茫然的眼神望向巴极,又垂下了,缓缓点头。
巴极霍地站起身来,来到凌渡宇面前,焦灼地追问道:“事情有什么进展?”
凌渡宇仰首望向立在身前的巴极,这个角度看上去,本已雄伟的巴极更高大得有若崇山峻岳,唯有他才知道这高山脆弱的一面。
凌渡宇低首道:“对不起,我完成不了你交给我的任务,希望能终止合约。”
巴极先是愕然,跟着神色一变,向后一连退了几步,摇头道:“不!不可以!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为我找她回来。”
凌渡宇只是摇头。
巴极大步踏前,回到刚才的位置,呼叫道:“你不帮助我办妥这件事,我什么也不给你,解药、雅黛妮,全没有!”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理性。
凌渡宇霍地站起身来,比巴极更激动地叫道:“你是不会明白的,我退出对你是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你明白吗?”
巴极忽地静下来,脸色急速转白,软弱地退至栏杆边,停下来,口唇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渡宇坐了回去,神采略略回到眼中去,冷静地道:“告诉我,我抵达梦湖后,你见过晴子没有?”
巴极的脸更苍白,软弱地摇头,他知道凌渡宇将要说什么。他亦是非常敏锐的人,感知事物细微的变异。
凌渡宇眼光从巴极身上移往梦湖,在清晨柔和的光线下,在没有雾的干扰下,湖光闪动,远处的彼岸,画过一道粗粗的绿线。
巴极把脸埋在双手里,喃喃道:“我知道了,你夺去了晴子,我的晴子。”他抬起头来,眼中射出森冷的光焰,盯着眼前的“情敌”。
凌渡宇恢复平日的镇定,明白这是关键的时刻,一个不好,是流血收场的惨局,平静地道:“不!你弄错了,我并没有夺去‘你的晴子’。”说到“你的晴子”时,他一字一字地读出来,使巴极感到其中另有文章,不致立即发作。
巴极沉声道:“好!若不是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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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她,再不存在任何人。”事实上亦只有他两人能看到晴子。
巴极脸色一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道:“那就是你违背了合约,监守自盗,把晴子从我处抢走。”
凌渡宇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道:“你完全想歪了方向,我并没有违背合约,也没有监守自盗,因为你合约上所说的晴子,早在三年前死了,叫我怎样去抢?”
怒火高燃,巴极一个箭步标前,两手一把抓着凌渡宇的双肩,狂吼道:“你这说谎者、骗子,做了亏心事,还要狡辩,好!告诉我,你昨晚见到的晴子,是谁?”
凌渡宇任由巴极抓着肩头,神色风静浪平,一字一字吐出道:“你还是不明白,她并不是晴子,你至爱的晴子,三年前已死了。”
巴极两眼喷火,狂喊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晴子,别人要冒充也办不来,那的确是晴子,我心中至爱的晴子,我要把你说谎的舌头割掉。”
凌渡宇冷冷道:“你说得对,那的确是你‘心中的晴子’,却不是曾作你爱人的晴子,后者已在三年前死去。”
巴极呆了一呆,放松了紧抓凌渡宇肩头的手,道:“那有什么不同?我想的仍是那个晴子。”
凌渡宇拨开巴极的手,走到栏杆前,极目远眺,一面在整理自己混乱的思想。
巴极来到他身旁,凌渡宇的话奇峰突出,使他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凌渡宇叹道:“梦湖!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
巴极沉声道:“我早告诉了你!”
凌渡宇再叹一口气道:“水是最奇妙的事物,是生命的来源,没有水,人一刻也活不了。”
巴极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人的身体有百分之六十至七十由水分子构成,这和晴子的事有什么关系?”
凌渡宇似乎一点也察觉不到巴极的不耐烦,自顾自地道:“水成为固体时,要比液态的水更轻,所以冰能浮于水,这在地球的物质上来说,也是罕有。”
巴极皱起眉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凌渡宇转过头来,灼灼的目光盯紧巴极,道:“我想说的非常简单:梦湖中每一个水的分子,都有像哭石般那种记忆人类在**下发射脑电波的奇异力量。千百年来,无数来这里自杀、凭吊、拜祭……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和她‘交流’着……”
巴极脸色有点发青,道:“你是否想说:每一个来到梦湖的人,他们的每一片幽思、每一个哀伤,都被梦湖像吸血鬼般吸纳,成为食粮。”
凌渡宇目射奇光,道:“吸血鬼吸人鲜血,维持生命和活力。梦湖却更进一步,获得或是千百倍地强化了‘制造生命’的能量,她不存储了人类的悲伤思虑,还把人类的思想,以一种我们不能理解的方式,重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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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极道:“那晴子……”
凌渡宇道:“你是一个拥有精神异力的人,你的脑能和思想的讯号,比常人强大百倍,而梦湖千百年来,不断吸纳人类的思想和悲伤,她的分子早超越了纯粹‘记录’的层面,产生了人类不能了解的变化……”
巴极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白,他本身受过哲学的思维训练,最能把握这类抽象观念。
巴极呻吟道:“你是说梦湖变成了有生命的怪物?”
凌渡宇的脸亦无可避免地发青,道:“不是‘怪物’,不是我们的言语能形容的事物,一直以来,人类从不把地球当做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我们所谓的现代人,嘲笑古人类崇拜石头,嘲笑他们相信每一座山、每一个海,都存在着精灵,我们是否想过:生命正是从这‘物质的世界’而产生,既然‘它’能产生我们这个形式的生命,为何不能产生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就像我们眼前的梦湖。”
巴极沉沉地道:“是的!是的……我一直感到梦湖是有生命的异物,难道真的是这样?”
凌渡宇道:“整个宇宙都是由大大小小无数的循环结合而成,来而复往,去而复来,日月的推移,人的生老病死,存在和毁灭。物质的巧妙结合,产生了生命,生命再反过来影响物质,创造另一种生命,也是一个循环。所以当梦湖遇上了你,开始了创生的过程,她把你对晴子的思念,以物质的形象复活过来。跟着加上了我,在我们联手下,晴子‘复活’的过程因而得以千百倍地加速……所以!她已不是死去的晴子,或者可以说:她是一个活过来的梦……”
巴极暴喝道:“闭嘴!”脸上青筋毕露。他不能接受这个晴子并不是那个“晴子”的说法,也不肯相信。
凌渡宇不理会他,继续道:“所以合约是没有法子完成的……”
巴极狂叫道:“出去!”胸口不断剧烈起伏。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很明白巴极的感受。在晴子生前,无论两人如何相爱,总避不开人与人间的恩怨交缠,人类的自私和弱点。但晴子基于某一原因自杀后,内疚、思念、痛悔、悲伤,汇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投射向晴子葬身的梦湖,而大自然的“代表”梦湖,把他思念晴子的信息,以人类不能了解的方式,化成物质的现象。
于是“晴子”出现了,“回来”了。
这一刻,巴极才真正去恋爱。
以一种至纯至净的形式去深爱。
那并非延续,而是一种“提升”。
超越了人类爱情一切负面的副产品,超离了人性的弱点。
可是,现在巴极蓦地惊觉,自己所有的深情,只是放在一个不能理解的“异物”上,叫他如何自处。
兼且一向以来,他深信他和这复活晴子的爱情是双方面的。可是自从凌渡宇到来后,或因他的精神力量较巴极更为强大,晴子为他吸引了去,不再在他面前出现,这种打击,他怎能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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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三角恋情。
凌渡宇再叹一声。
巴极背转了身,沉声道:“让我静静吧!”语声中带着恳求的味儿。
凌渡宇离开了巴极,离开了玻璃屋,已有三个小时了。走在梦湖水庄错综复杂的道路上,完全不知下一步要干什么。
是否应立即离去?
他不知道。
也不敢想。
他心中填满对晴子的思念,离去是无可抵御的苦痛和伤悲。
他并不比巴极好过。
直到一辆吉普车在他身边停下,急刹车的尖叫响起,他才茫然抬起头来。
爱丽丝坐在吉普车的司机位上,脸色颇不自然。
凌渡宇呆呆地望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爱丽丝道:“雅黛妮失踪了!”
凌渡宇失声道:“什么?”
爱丽丝重复一次后,凌渡宇神志逐渐平复过来,奇道:“你们不是在她身上植入了追踪器的吗?她能走到哪里去?”
爱丽丝焦虑地道:“是的!可是追踪器原原本本的放在幽禁她的床前几上,她的人却不知到了哪里。在守卫室通过闭路电视看管她的守卫,中了一支毒针死掉,直至刚才换班时,才被其他的守卫发觉。”
凌渡宇一颗头立时大了几倍,他卷入了巴极、晴子的三角恋爱里,心神恍惚,眼下遇上这件烦事,使他颇吃不消。这件事,明显是有人在帮助雅黛妮,而且这人一定非常熟悉梦湖水庄。
凌渡宇道:“守卫室是怎样进入的?”
爱丽丝道:“守卫室只能从内开启,所以杀死守卫的人,一定是守卫熟悉和信任的人,才能入内。”
这是说:帮助雅黛妮逃走又或是掳走她的人,一定是内奸无疑。
凌渡宇脑筋被迫活动起来,想起那晚玻璃屋举行舞会时,误以为是晴子的娇小白衣女子,那显然是一个内奸,蓦地心中升起另一幅图像,问道:“那个小胡子韩林呢?”他记起那天韩林眼中的仇恨,记起了巴极把他缚在祭台上鞭打的情形。
爱丽丝神情一动,旋又坚决地摇头道:“相信不会是他,这里每一个人都对博士非常忠心,况且他岂肯放弃庞大的利益,那天博士放过了他,他还表示感激涕零。”
凌渡宇哂道:“有很多东西都能令人盲目的,仇恨正是其中一种,你最好查查看。”
爱丽丝犹豫了片晌,终于按着了无线电话,发出了召唤韩林的指令。
凌渡宇跳上爱丽丝的吉普车,向幽禁雅黛妮的红砖屋驶去,途中,爱丽丝的通讯设备响起道:“爱丽丝小姐,这是总通讯室,博士吩咐:请即和凌渡宇先生往玻璃屋去。”
爱丽丝应是,掉转车头,向玻璃屋驶去。凌渡宇大为凛然,他知道巴极眼下是在什么情绪里,除非发生了天大重要的事,否则绝没有兴趣见任何人,更不愿见到凌渡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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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玻璃屋前,连爱丽丝也感到出了事,屋前满布武装守卫。
两人待要进入玻璃屋内,守卫队的队长向他们道:“爱丽丝小姐,博士请你留在这里,只是凌先生独自进去。”
爱丽丝脸色一变,刚想大发小姐脾气,凌渡宇一拍她香肩,柔声道:“博士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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