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鹤突然觉得头有点疼,自从到了侯家集卷入这宗事件后,每天都在迷雾中摸索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但这次却比前几次都艰难,因为他觉得这次牵连的人太多,事情也比以前的更大,大到不是要那个人掉脑袋,而是会株连九族。
夜深了,残月弯弯。星光落在窗台上,风吹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院子里的突然传来“咪呜”一声猫叫,接着有瓦片坠地碎裂的声音。
长夜漫漫,莫非有客来访?
沈方鹤翻身坐了起来,披衣穿鞋推开了窗子。
三月二十八。
逢八是大荆条树庄逢集的日子,恰好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街上的人很多,南来北往的客商,穿红带绿的妇人们嬉笑着三两成群地走上街头,买些布匹针头线脑。也有牵牛拽马荷锄而过的农夫。
街的转角处有间杂货店,店老板是个大胖子,正躺在门口的竹椅上闭目养神。
杂货店的旁边就是条幽深的小巷子,巷口有张桌子,桌子后面的竹椅上也躺着一人,脸颊瘦削,鼻梁挺拔,下巴留着几缕稀疏的山羊胡子。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人的眼睛,眼珠灰蒙蒙的,白多黑少,一翻一翻的带着几分瘆人。
“年先生!”
沈方鹤低念一遍,他并不认识年先生,可认识布幌上的字,别人卦摊的布幌上都写些神算、神相之类的,年先生的布幌上就三个字:年先生。
听到有人来了,年先生坐了起来,灰蒙蒙的眼珠从左到右转了一圈儿,侧着头问道:“贵客要算命吗?”
沈方鹤坐了下来,药箱放在了地上,说道:“先生知道我要算命?”
“本仙不卖肉!”
年先生说话挺冲,意思是说不算命你来作甚?
沈方鹤笑了:“那先生算算敝人是做什么的?”
“郎中。”
沈方鹤吃了一惊,暗想:这年先生有几分本事,早听说他是个盲人,既然看不到能一口道破自己的职业,确实了得!
“先生高!”沈方鹤竖起了大拇指:“先生再算算敝人在贵地的生意会不会……”
“不好!”年先生不待他说完头就摇成了搏浪鼓:“本仙劝你早点离开这里,晚了恐怕……”
年先生说到这里住了口,闭上眼又倒在了竹椅上。
晚了会怎样?
沈方鹤笑了笑,看看闭上眼睛的年先生,站起来就要走。年先生却喊住了他:“你不想听听为什么?”
“不想!”沈方鹤回答的很干脆。
“你不信?”
“我只信我自己!”
年先生又闭上了眼,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良言难劝该死鬼呀!”
沈方鹤这时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是个错误,本身对这些江湖术士就不太相信,何苦要来找不自在。想转身走,可偏偏这瞎子说出来的话令人觉得心里别扭,走还是不走,一时拿不定主意。
“郎中先生,郎中先生!”
杂货店对面有人大声喊着跑了过来,跑到沈方鹤面前喘得说不出话来:“郎……郎中……先……先生,快……快跟我走!”
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越急越说不清楚,脸涨得通红。
沈方鹤微笑道:“小兄弟,别急,慢慢说。”
“我……我娘病了,快……快……”年轻人说着一把提起了地上的药箱,带头向前跑去,沈方鹤回头看看竹椅上躺着的年先生,只见年先生嘴角噙着笑,翻着眼对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管他了,救人要紧!
沈方鹤一甩袖子,迈开大步向年轻人追去。直追了半条街,拐了一个弯,年轻人在一个茶楼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对急匆匆赶来的沈方鹤笑了笑:“先生请上楼。”
沈方鹤懵了,这会儿这年轻人一点儿也不着急了,脸上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家有病人的样子。
“你娘呢?”
“我娘在楼上等先生呢,先生请吧!”
沈方鹤心里虽有怀疑,但他说病人在楼上也不能不去,接过药箱进了茶楼,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茶楼很静,二楼空****的,毕竟这会儿还不是喝茶的时辰。窗帘拉着,屋子有点黑,靠墙角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一个人,面向墙壁,看不见脸,只能看见穿着红色衣衫的后背。
是个女人。
这念头有点怪,沈方鹤自己忍不住笑了,那年轻人的娘可不是女人吗!
可这背影有点熟悉?难道认识?
“这位夫人……”
听到沈方鹤招呼,那女人转过了脸,微胖的脸上笑颜如花。
乍见此人,沈方鹤一声惊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