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弄不懂沈方鹤是生气还是高兴,不敢问,又怕自己忍不住插嘴,只是拼命的用酒肉把嘴塞住。
白天还是红日高照的大晴天,天刚擦黑就下起了雨。细雨,细雨沥沥,从屋檐洒到门口,缠绵成一曲离愁。
转眼间离开侯家集已一月有余,家里人还好吗?
还有严讌儿,自己来时她还没回侯家集,自己刚到上山童没多久她就……
沈方鹤正想着,外面想起了敲门声,“邦邦”两下。一旁打瞌睡的徐离惊醒了,站起来就要去开门,沈方鹤抢先一步拦住了他:“回去睡觉,不叫你别出来。”
徐离去了后院,沈方鹤慢腾腾地走到门口,没开门张嘴问了一句:“是楚掌柜吗?”
门外停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正是。”
“进来吧。”沈方鹤拉开了门,楚夜来迈着方步走进了屋。
“楚掌柜从哪里来?”
“从来的地方来。”
这话没毛病,本来就是从来的地方来的。
“来找敝人有事吗?”
“来看看你怎么还没死!”
楚夜来这话恶毒了一些,沈方鹤却不放在心上,过去的日子已看过了太多的死亡,生死对他来说只是能活动的躯体,比死人多口气罢了。
“楚掌柜盼着敝人死。”
“哼,”楚夜来把骨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邦邦”的响声,“如果在下盼着你死今晚在下就不会来了。”
“那是谁盼着敝人死?”
“不知道。”
楚夜来像是在跟沈方鹤赌气,坐下来喝上了酒。
沈方鹤提着酒壶,见楚夜来喝完了又给倒了一碗,笑道:“其实楚掌柜不说敝人也知道,在上山童镇至少有三个人想敝人死,但掌柜的放心,这些跳梁小丑还为难不了敝人。”
楚夜来见沈方鹤很自负,气得把碗重重顿在桌子上,压低声音吼道:“你难道没看到田一亩的下场?我要你走,这会儿就走!”
沈方鹤没理楚夜来,侧耳听门外的雨声,滴滴答答的雨声道尽了异乡人的落寞。
“唉!”
楚夜来走了,劝不动沈方鹤他只有自己走了。有时候只要心意到了就好,别人领不领情那是别人的事。
后院门开了,徐离走了过来:“来的是楚掌柜?”
“对。”
徐离奇怪地问道:“方才先生隔着门怎知道门外是楚掌柜?”
“因为骨牌。”
“骨牌?”徐离没明白沈方鹤的意思,骨牌藏在楚夜来手里,一门之隔的沈方鹤怎么能凭骨牌认出楚夜来。
“因为他是用骨牌敲的门。”
“哦。”
徐离懂了,骨牌与木门发出的敲击声跟手指敲击木门的声音是不同的。
“先生原来就猜到他会来吧?”
“对,”沈方鹤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伤感起来,“作为霁又春的朋友无论如何他都会劝我一劝的。”
“先生认为真有人要动沈家医馆?”
沈方鹤笑道:“不是真的,是一定会有的,说不定今晚就会来。”
徐离牙齿有点打颤:“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睡觉。”
灯熄了,医馆陷入了黑暗。
徐离回了后院,沈方鹤还坐在诊堂中等,没有人知道他在等谁,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夜已深了,怕是已到了三更,门又响了,轻轻的两下。声音虽轻,但在深夜里分外刺耳。
是友非敌!
有杀心的人必有杀气,有杀气的人不会规规矩矩地敲门的,尤其是像这样轻轻的敲。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女人,准确地说是个美貌的女人,看到她沈方鹤的心静了下来,一月有余的牵挂总算有了着落。
“我知道你会来。”
“是的,我一定会来的。”
该来的终究会来,不过是早点晚点而已。
女人是谁?
云浮。
一封书信把沈方鹤从侯家集招来的云浮。
“先生寻我好久了吧?”
“嗯。”
云浮坐在凳子上,细长苍白的手指捻着衣襟,神情有些不安:“其实先生不用等我的,花积山的瘟疫祛除了先生就该走了。”
是啊,找你来就是为了给花积山的村民治病的,病没有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沈方鹤没立即回答,他也在想自己留下的理由,自己为了谁留在这里的?云浮?楚夜来?霁又春?赛芙蓉还是那宝藏?
都不是,或许都是。
也许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吧!更多的是这件事跟当初的九峰山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就此走了恐怕余生都会感到遗憾。
今夜风不比昨晚的小,只是今夜没下雨,医馆里如豆的灯光照不到人心里,面对面的两个人谁也弄不懂谁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