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鹤忍不住笑了:“掌柜的名字叫大鱼,外号叫小鱼,这外号取得真不咋样!”
莫大鱼也笑了,笑完感慨地摇摇头:“他就是个疯子,也只有疯子才能取这样的外号。”
沈方鹤哈哈大笑:“这疯子真是个妙人。”
莫大鱼看着癫狂大笑的沈方鹤道:“客人既是疯子的家乡故人,不用说定会解救他出牢笼吧,跟姚家的那疯老头在一起,非把他真逼疯不可。”
“掌柜的为何不救他?”
莫大鱼撇嘴一笑,有点伤感地道:“姚家是武林世家,龚太平又是司集,我一个小小的贩鱼的,敢招惹他们?客人说笑了。”
“放心吧,我会的!”
这是沈方鹤留给莫大鱼的话。
不管龚太平有多大权力,不管姚家有多大势力,我都会把他救出来。
这是沈方鹤的心里话。
午饭有鱼。
鱼是从莫大鱼的鱼肆里提回来的,新鲜美味。
红烧鱼身,糖醋鱼尾。还有一大碗的鱼头豆腐汤。
酒不多不少,整整一壶。
薛尽欢见沈方鹤高兴,也陪着喝了几杯。
“尽欢,你在龙门呆的时间长,知道莫大鱼吗?”
“知道,莫说龙门,整个河东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莫大鱼的。此人表面做着贩鱼的买卖,暗里却是三河赌坊的老大,整个河东黑道上的生意往来都不能忘了他。”
听薛尽欢说完,沈方鹤沉默了,一个如此了得的大人物怎么会对自己如此客气,是因为他跟邱岩良交情很深吗?邱岩良本是京城人,到河东来为了什么,怎么会认识的莫大鱼?他藏在莫大鱼那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沈方鹤喝了一口酒,一伸手从药厨上取下了从莫大鱼那里拿回来的布卷,解开布结,一点一点地把外面的布抖开,露出了画轴一样的东西。
“是幅画。”
燕舞眼尖,一眼看到了卷成一卷的是一幅画。
沈方鹤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熟悉的画面。
女人,微微泛黄的纸上画了一个美貌的女子,柳眉杏眼,如秋水一般的眼眸闪着勾人魂魄的光。
“是她。”
沈方鹤这一霎那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这幅画虽年月长了,但保存的还算完好,没半点褪色,画中的每一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瞬间沈方鹤心里翻过无数个场景,五月十六,侯家集,挥刀刺进自己胸膛的侯寡妇,不!是谢华珍!当年的珍妃娘娘。
还有张康年,余念生,一个接一个地死在自己面前,血,流遍了整个医馆。
许久以来,沈方鹤一直逼迫自己去忘记,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忘却这三人的死。
唯一渐渐模糊的是三人的音容笑貌,渐渐的,只剩下了一个轮廓,慢慢的再记不清他们的样子。
当沈方鹤以为已经把他们忘掉了,已经不再为他们的死心疼,可就在今天,就在这丁集,在这小小的医馆里,又见到了她。
谢华珍!
当年的珍妃娘娘。
当然,如今的珍妃不是活着的谢华珍,也不是活着的侯寡妇,而是被画在纸上的画像。
沈方鹤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上是谢华珍,惊慌地展尽画轴,终于又在画上找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落款:余念生。
余念生!落款是余念生!
这幅画竟然是余念生画的。
沈方鹤想到了谢华珍临死前讲的故事。
那天是谢华珍与张康年大婚,余念生喝醉了酒非要为谢华珍画一幅像,谢华珍拗他不过,只好任由他画了,没想到这一画画出了滔天大祸。
沈方鹤不愿回忆往事,偏偏这事儿自己撞上了门,失去友人的痛苦与自己半生无法摆脱罩在头上的网,每一件都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正当沈方鹤神游物外之际,猛听得薛尽欢一声惊呼:“先生您看,这……这……这落款?”
沈方鹤早看到了,落款是余念生,只是正在怀念旧人,把薛尽欢与余念生的关系给弄忘了。
“我看到了。”
薛尽欢有点手足无措,喃喃道:“这……这是我……我爹……我爹画的,这是我爹画的。”
看着薛尽欢神魂颠倒的样子,沈方鹤突然觉得很心痛,因为余念生的一己贪念,多少人送了命,就连他的儿子也落得这步田地。
“不错,”沈方鹤不想隐瞒,实话实说,“尽欢,这幅画就是你爹画的,你可知道这画中的女子是谁?”
“是谁?”
薛尽欢原本以为是他的母亲,仔细看了两三遍,也没发现画中人与母亲哪里相似。
“她叫谢华珍,是你的表姑,她还有个称号天下闻名,叫珍妃。”
提起谢华珍,薛尽欢不知道,燕舞也不知道,可说起珍妃两人可是都有耳闻,听说画中人就是珍妃,两人又凑过来多看了几眼。
“果然是国色天香!果然是国色天香!”
薛尽欢连赞了两声,回头又问道:“先生,我爹怎会为珍妃作画?”
沈方鹤暗暗为薛尽欢感到悲哀,幼年随父母逃出京城,为了让他失去记忆被喂下能让人失去记忆的野火麻,到后来随娘亲亡命江湖,直到父母双双死去他还没弄清楚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件事。
窗外雪停风静,街道上空无一人,这样的天气适合喝喝酒讲讲故事。
酒意上涌,沈方鹤就把十几年前的那段往事对薛尽欢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