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通常是灵泽在前面走,我在中间,而钟景明在后面,每次我回头,都能看到钟景明的身影,距我不远不近,刚好三步之遥。
我和灵泽轮番去找食物,有时我们只能找到一些酸涩的果子,有时能逮到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有时能在小溪里摸几尾鲫鱼,有时还能在林子里薅一把罕见的草药。我们苗人世代生活在深山之中,个个都是翻山越岭的好手,无论是生火觅食,还是找地方休息,都很有经验,如果是脚程快体力好的苗人,一天可以翻十几座山。我虽没有惊人的脚程和体力,但也是在山里长大,对山路熟得很,走得也不慢。钟景明一个中原人,竟然能跟上我们,这着实让我有点惊讶。
钟景明作为一个外来人,没有和深山蛊虫打过交道,山里的蛊虫特别喜欢叮咬他。他周围总是有一圈灰扑扑的小飞虫,看准了时机就扑到他身上一个劲叮咬,咬出满手满脸包。钟景明倒是很能忍,即使被咬得又疼又痒也不吭声,只是沉默地跟在我和灵泽身后。
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随手在路边采了些药,捣碎了做成驱虫的药汁,涂在他**的皮肤上,飞虫闻到草药的味道,登时散了大半。
在饶疆通往中原的山林里,我们看到了很多森白的骨头,这些都是闯入饶疆的中原人的尸体,因为我看到了许多头盖骨和中原人的服饰。越往密林边缘走,越靠近中原,路上的尸体就越多。
遍地都是森森白骨,有的堆叠在一块,有的被野兽和蛊虫撕扯得只剩一截,还有的半截都埋在土里,白骨上有不少虫蚁在爬行,简直触目惊心。
我心中一个激灵,忍不住抓住灵泽手臂。明明上次我跟灵泽过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生活在大山边缘的那些中原人都知道饶疆凶险,从不轻易踏足深山。且不说山间蛇虫鼠蚁那么多,单是山里多变的天气,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的。对山林环境不够了解的人,若是进山时间太长,很容易被山间寒气侵蚀,患上风寒伤热,若是患病的人不及时就医,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
中原和饶疆相安无事那么多年,我们苗人遵祖训,没几个踏足中原,为什么这些中原人明知道饶疆凶险,却还是要进山?
我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去看钟景明,只见他眼眶通红。
我直觉钟景明身上一定有故事,但我没好意思问他,他眼里的悲痛是那么真切,就算我再好奇,再想听故事,也不能对死者不敬。
我们没有在一处过多停留,沿着既定路线继续往中原方向走。
从南峒到中原的边陲小镇,我们走了整整二十二天。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中原的城镇,上次我跟灵泽进山寻蛊的时候,偷偷来过一回,不过那时只待在城镇外围。我们在城外遇到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我用生涩的中原话跟他们问好,但他们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开始朝我们扮鬼脸,还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语气不太好。后来好些大人拿着扁担和竹竿跑过来,灵泽见状不妙,拉着我就跑。
苗人不待见中原人,中原人也不待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