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我的脑海没有丝毫倦意,心底反而不断生出恐慌。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即使是在中原的时候,我被宋禾凝关在不见天日的暗室中,我满怀绝望地倒数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那时候的恐惧也仅仅是一死。但现在,我不怕自己会死在中原人的刀下,更怕看到同胞惨死在自己面前,怕饶疆最终会变得像中原一样,人人脸上都是残酷和麻木。
我默默地注视着位于万千只萤虫中央的灵泽,心里有种走到他身边的冲动,但理智却在阻止我。这种大型的秘术劳心耗神,一个不慎就会引起反噬,施术者施术途中最忌讳被人打扰,我不敢拿灵泽的安危犯险。
直至天将破晓,围绕在灵泽身边的萤虫悉数散去,灵泽才从类似于昏睡的状态中睁开双眼,我赶紧跑到他身边。
“怎么样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而是喘着粗气,背靠着树干,伸手拍了拍旁边的草地,示意我坐下来。
我从善如流坐到他旁边,把装水的葫芦递给他,他接过葫芦,一口气咕噜咕噜把水喝完,而后自然而然把脑袋搭到我肩膀上,继续大口喘气。
好半晌,他才恢复过来。
“天青,情况不大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中原确实派了十万大军压境,如今白石峒投敌,黑崖峒和巨峰峒在同一天沦陷,我已经通知了这两峒的幸存者撤往南峒,至于其他苗峒的同胞,都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仅仅是一天时间,我所熟悉的饶疆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怎么会这样?
灵泽坐在我身边,垂眼端视着我,话里带着凝重:“天青,战争要来了,你怕不怕?”
我如实回答:“怕。”
他张开双臂轻轻环抱着我,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慢,带着呵哄的意味:“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坠入他的怀抱中,感受着怀抱中的力量,闷声道:“抱紧一点。”
“好。”他笑着亲吻我的额头,手上力道加重。
我们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撞鼻尖,呼吸彼此之间交缠不清,心脏只因对方剧烈鼓动。灵泽身上冒出了一身汗,涔涔汗水中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并不难闻,他的体温滚烫,黏腻灼热的触感仿佛传递着某种信念。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全是他的味道。
“我好怕。”我低声呢喃。
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拍我的后背,语气坚定道:“我一直都在。”
我依旧害怕,心底的恐惧一直涌上来,压下了一波还有另一波。
我无法想象那个充满了不确定性未来,恐惧在心底深处攀升,害怕到即使是在最燥热的夏日,浑身却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