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落座,夫人红肿眼圈,端起香醪朝薛神医敬酒道:“想不到我高家蒙受这许多的灾祸,也害了徐秋娘的性命。薛神医,华云岚不敢奢望您继续留在府上,我已经安顿好一切,你们就各自散了吧!”言罢,悲戚地饮下一口。
原来,夫人与高学古商量之后便打算让篱儿带着昭婉、文琪去襟州程家,薛神医可自作打算。而他们夫妇二人则坚守高府,与皇亲贵胄们抗斗到底。
薛神医蹙眉。“夫人,万事皆有转机,尚需步步为营,改变策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夫人,朝中大员若肯替高家出力,兴许还能挽回一局,再个古家私造钱银,罪大恶极,只消以此对付四王爷,估摸着四王爷也会酌量一番的。”
“朝中大员?只剩下王御史一人肯替高家说话了。经此一役,四王爷决计不会再帮衬高家,迟早都会对我高家下毒手。六王爷若早些被剪除还好,若再迟一步,无需四王爷暗下杀手,高家就会被六王爷给灭了。薛神医,高家完了,无人能救了。”
“事关生死,我想谁也无法置之度外。六王爷与四王爷结怨,我们指望不住四王爷那就将冯开这个叛徒拱手送去六王爷那,好歹示好六王爷也不吃亏,说不准六王爷因此就不再记恨高家,而对高家有益呢!”
薛神医的话有几分道理,夫人只管颔首。此时此刻,还能怎样?高家已经蹚入浑水,必须尽快脱身才能自保。
“薛前辈,晚辈觉着娘亲所言极是,为了昭婉顺利诞下高家子嗣,为了文琪不被恶人所害,前辈,我就将她二人托付与您,送你们去襟州程家暂且避一避,待我化解高家的艰难之后再去寻你们。”
瞧向高篱,薛神医点头。“公子临危有此担当的勇气,实在可嘉。不过,高府陷入危机,所有府上之人皆有责同心协力,渡过难关。老夫虽然隐于山林惯了,但谁叫你娶了我唯一的爱徒呢?她在哪,我就在哪?她是高家的人,我也就是高家的人。”
此言表明薛神医对高家相能难分了。高篱虽然心下欢喜,忆及这些杀戮的残忍,他还是担心昭婉会有不测。
“薛前辈,那……那就……”
“那什么那?师傅肯助我们高家就是对深陷危难的我们不离不弃。若我们被这些贼人皇亲国戚设计害死,师傅他岂不要孤身独活了吗?师傅如同我的父亲一般爱护我,夫君,你何需过多客气?如今,总该想出万全的法子才好。”文琪说罢灿笑地瞧向孔多海。
薛神医自然颔首,对爱徒的话甚为赞同。“老夫无儿无女,文琪就是我的女儿。我还指望文琪奉养我终老呢!公子,就别见外了,有甚艰难我与高家共担当。”
“前辈武艺冠绝,有您襄助高家犹如驰援千军万马。”昭婉说着又对夫人道:“婆婆,儿媳总算是见识到薛前辈的武艺之精绝,比之楚三豹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说来,夫人当然相信最属意儿媳的话。华云岚听罢宽慰地笑起来。
……
夜色沉沉,钩月皓洁。发臭的气息尚未散去,但几日来的分离,再见爱妻犹如一经数年。床榻之上,薄衾之中,爱妻就在旁。他似乎忘却了昨夜的厮杀,还未恢复元气的高府。只消有昭婉在,他就仿佛获得天地全部。
馨香润鼻,昭婉吐纳和缓,声声气息不绝于高篱耳畔。耳鬓厮磨,偷撷她的芬芳。
“夫君,有件事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高篱贪恋她的馨香,鼻息之中都是她柔肤里发散的柔美香味。“说呀!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柔荑一推,她不再耐烦。“夫君,奴家没心情与你恩爱。”幽幽一叹。“唉!夫君,你可知道我三日来都见闻了些什么吗?”
舒活不够,但他不能不停辍,双眸瞧去暗华不明的昭婉俏容。“我怎会知道呢?昭婉,说来听听,古宁昌可为难你过?”
“他自然贼心不死,不过幸好你们及早来救我。夫君,我想告诉你知道的是,六王爷之所以攻打我高家的缘由。”
高篱一个激灵,顿时思索起来。他不明昭婉所言为何?六王爷明明是为了楚三豹的缘故啊?先前在素俭房她对大家始终缄默不提,难道这其间有何隐情?
“昭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君,你听好就是……”她不该隐瞒夫君的,总要告知夫君一切的。
唏嘘不已,昭婉说罢,叹息不止。
高篱更是猝不及防,被昭婉告知真相后吓得一屁股坐了起来。
“不可能,父亲他怎会做这些事?”
“你还不信,我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若夫君想下去瞧瞧,随时随刻奴家都可让你大开眼界。还有,公公薄情寡义这才害了冯开的妹妹,你说冯开会善罢甘休吗?与其埋怨冯开,不若自省高家的过错吧!”
“我不信,我……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高篱简直不敢相信昭婉的所言。
高学古在高篱的心目之中就是神灵般的高高在上。他怎会想到,父亲为人无情无义,抛弃已然身孕的女子而铸成那女子自缢身亡。自然,那女子正是冯开的亲妹妹。
更不敢相信,父亲贪恋钱财,与宋知府勾连做起了不法勾当,直到六王爷近来才查出丢失的军饷竟然是高学古伙同宋知府给私吞了。难怪四王爷查出宋知府一案之后欲抄高家呢!原来一切的恶因都来自于高学古啊!
不贪念女色,对结发妻子疼爱有加的好男子原来竟有这些污浊不堪的过往;所谓正当商贾的高家主人也做过见不得人的非法勾当。时光易逝,劣迹斑斑,如今引火烧身,六王爷穷究不放的缘故就是杀光高家的人也要寻出藏匿宝藏的地点。
父亲真的如此不堪才引致灾祸接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