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公子哥如此快乐失态,夸夸其谈,仿佛他就是一位博学的儒士,其实昭婉也知道公子文采稍逊,唯有一笔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的是健秀逶迤,字字珠圆玉润。
昭婉并非头回来此醉香楼,只是曾经她是独个来此用餐。今天听着两位读书人在醉香楼二楼的雅间里闲话家常,兼夹诗文曲赋的一带而过,总会生就对诗文的逸动情怀。
虽只喝了一小口香醪,可入了神的昭婉已然明眸秋水潋滟,举目遥观苍山劲松,感受那一片波涛拍岸,她不觉便忘了身旁的两位男子。
倏尔,高篱突兀地道:“古兄方才说什么?”
昭婉被公子扬声惊扰,这才回过神来,只瞧见高篱面色愕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许是方才太过分神,这身旁的两位男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听得都快睡着了,自然瞧了窗牖之外的景致分神,岂料这会不知石举说了什么,竟然令公子哥如此惊惧不已。
“唉!高兄,我那老表岂会骗我呢?故而我十分忧心。想四王爷一日未走,他调查古老爷之死事件未了,牵扯宋知府的恣横之事便不会少。全玉湘城还有谁不知宋知府与你父亲交好,倘若真要动了宋知府,我就怕牵连你高家那就糟了。”垂首,石举亦不住摇头叹息。
“究竟是谁去四王爷那告发宋知府的呢?”高篱蹙眉凝额,一脸的惊惧。
昭婉似乎听出了大体含义,宋知府、高家相连。有人告发宋知府到四王爷处。也即是说,四王爷若震怒办了宋知府,那么宋知府必然会咬出他与高家有官商勾结的事实。如此,也等于说宋知府出事,高家便会因此受牵连,结局可想而知,令人不敢再做深思。
“我不知晓,老表也分辨不清告发之人是谁?只道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连同你高家也一同告发了。”石举见高篱如此惊惧,他也锁紧眉头,表情僵硬不快。
“方才石秀才说什么?”昭婉并非愚人,自然知道官商之间不可告人的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出事都会造成他人一并受连坐的悲惨收场。
见素颜美人开口相问,石举又大致重复了方才对高篱说的话。“有人去四王爷那告发宋知府贪赃枉法,恣横豪强。而玉湘城应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知府与高家关系匪浅,只怕若四王爷动怒,往后这玉湘城恐怕就要变天了。”
愁眉难以舒展,高篱垂首哭丧着脸。与方才饮酒高谈的疏放公子哥形成了巨大反差对比。昭婉心下一软,纤手杵了杵高篱胳膊。待他忧郁地抬首时,昭婉女子才有的温软眼波升起了丝丝怜惜顾望的脉脉含情。
“公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多不胜数,为今之际,恐怕你该将此消息及时禀告你父亲知晓,由他老人家拿定主意才好!”昭婉切中关键,提点高篱该怎么做。
四目相对,昭婉并未再刻意避开,高篱仿佛身心都充盈了温暖,更觉眼前自个的女护卫真个清腴更甚,他受用地颔首。
“也罢!此事我必然得回禀父亲知道的,管他雨来风满楼,暗流正涌动。只消做好防备,尽力而为也就无法再怨天怨地怨人了。石兄,我已吃不下去丝毫,就此告辞吧!”高篱说罢,起身欲走。
“也好!今个疏谈兴甚,也算了却我的心愿。待会让我做东一回,高兄就别与我争着付银子了。至于四王爷会不会真的迁怒于宋知府,我时刻都会去老表那探听消息,也随时会与高兄支会的。”石举说着,已做请的手势,便是邀请他们主仆二人出门离开的意思。
“多谢石兄如此深厚情谊,高篱真的不知该如何谢你。”高篱已然转身,但尚未再移脚步。
摇摇头,一番愁苦不堪的表情,倏尔石举露出一丝苦笑,叹了口气,又抬手,再做请下楼的意思。
终究,这一餐是石秀才出的银子。可对一个穷的连锅都难以揭开的人来说,三两碎银几乎称得上他石举半年的一家子收入所得。高篱自然奇怪的紧,可他心中已有盘算,权且不能拂了石举的面子。啖啜得兴,自是各自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