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吴逸走了几条市坊,别的家具没发现,倒是发现了一件事,这酒家里听到的《奎星下界》话本,还挺畅销的。
沿途经过了三四家书坊,都看见这本薄薄的话本与其他市井小说一道,摆在显眼的位置。不光如此,沿途更有一些百姓,捧着这话本,互相当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来惭愧,刚刚在酒楼里,吴逸其实没怎么听说书人的解说,一门心思大都放在了汪象旭与黄太鸿二人的闲聊上,对于这个根据妖书案和奎牛作乱写就的故事,只听了个大概。
见得如此畅销,吴逸起了心思,也随便走入了一家书坊,准备买一本来看看,看看说书人所说,和文中所载能有多少一样。
诗话小说不比四书五经这些典籍经论,价钱便宜体量也薄,吴逸拿了一本《建阳刻本奎星下界》,去台前结账时,正要掏钱,却见面前柜台收账的小厮投来了一副异样的目光。
“哟,书生也来买这个?”
“奇怪,怎么不能买?”吴逸笑了。
小厮朝旁努努嘴,道:“你瞧瞧这店里,有几个读书人是碰这些杂书的?”
吴逸闻言四处张望,发现还真是,这一家店里,各种经史子集的陈列处,都是些衣冠齐整,长衫素净的书生,而各类话本小说,其余杂书所摆放的附近,则是一些衣着稍次一些的市井雇工,寻常百姓,基本见不到一个……
等等,还是有一个的,他刚刚取出书的架子上,就站了一个灰衫网巾的书生,面带犹豫地,从那儿拿了一册话本。
拿一部书而已,这么扭捏……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也瞧不上这类坊间小说吗?
明白了缘由,吴逸也丝毫不在意,掏出了钱放在柜台:“买了就买了,也没什么,结账吧。”
结了账拿了书,吴逸转身便要走,却在这时,恰好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影擦肩而过。
正是刚刚那个灰衫网巾的书生,他低头弯腰,好像全没看到吴逸,手里抱着的,还恰好和吴逸买了的,是同一本书。
吴逸匆匆瞥了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也没有太留意,他拿着书走到大门口,随手翻了几页后,就要动身离开,回富贵山庄。
“这不是杨景贤杨大才子吗?怎么也如此雅兴看这些闲书啊?”
一声阴阳怪气的讥讽声,把吴逸的脚步停在了门槛处。
这名字……
他回头一望,就看到刚刚那个灰衫网巾的书生,被几个衣着更加光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书生给堵住了去路。
灰衫书生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眼前几人,于是便要绕过他们走出来,但对方足有四五人,轻而易举就堵住了他的去路。
“我……我……”他抱紧了书,想要出言辩驳,却半天说不出一句来。
排头一位书生凑近了看,表情略显夸张地叹了一句:“我看看,《建阳刻本奎星下界降邪祟》……哈哈哈……杨兄虽然落第多次,但好歹也是个斯文人,怎么看起这等闲书来了?”
“赵兄有所不知……”那书生旁边一位面带谄媚的书生这时也讥讽道,“这杨景贤杨大才子,可是不久前还给戏班子写戏文呢!看这闲书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戏班子?那不成了下九流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放肆嘲讽,令那姓杨的书生头放的更低,几次欲要先走,都被几人拦住。
笑声同时也吸引了门外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开始逐渐聚集。
“咳咳……”
一个不合时宜,但异常响亮的咳嗽声,打断了几人书生的嘲笑。
一个青衫磊落的身影,横夹在了姓杨的灰衫书生,与那几人中间。
“我说这位老兄,言语之间颇有些傲气,不知高姓大名,想必看的都是些名家大作了?”
说话的当然是吴逸,他半耷拉着眼睛,一副半睡不醒的表情面对着这几个盛气凌人的书生,连正眼也不曾看一眼。
“出头的?小子,我看你也是斯文人,何必为这等人说话。”
那书生见吴逸站出来,却也不怯,鼻孔朝天道,“不才我乃是宝象府府试第一,去年刚得的秀才,姓罗名谦,字若谷,读的是圣贤书,我见他一个落第童生,辱没斯文,嘲笑几句有何不可啊?”
“哦……罗秀才,狗养狗养!”吴逸报以微笑,拱手还礼道。
“你……”罗谦小眼圆睁,急道。
吴逸笑意更深,忙道:“抱歉,小弟南疆人住的偏,口音重,官话不大熟练,时常会把久仰,说成狗养,见了兄台三分人模狗样,情不自禁,久仰久仰,就说成了狗养狗养。还望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