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吴逸又追问道:“大人说棋子棋子,既然是棋子,总要有棋局,敢问这书里布局者谁?又是为了什么呢?”
尹谋伦不假思索便道:“既言棋局,那自然是天庭布局,至于说为了什么,哼,此书不过第一卷,我又并非作者,哪里能知道这具体目的是为了什么?只是这书中目前所写,除了棋子一论,别无可能。此道乃春秋笔法,你小子看不出来也属正常。”
吴逸嘴角一阵冷笑,摇头一阵轻叹过后,他又不急不慢地回道:“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好,大人既然能从书里看出这孙悟空是棋子,书中讲的是所谓官场斡旋之道,那我再问,此书开篇的诗,‘欲知造化会元功,需看西游释厄传’,何解?”
尹谋伦顿时语塞,这第一卷他其实并未细看,之前一通说,不过是仗着肚子里尚有些墨水,寻到里头一些章句断章取义,料想林阁老绝不会无缘无故看此书,本着揣摩官心的心思才勉为其难看上一些,他哪里知道什么是造化会元之功,释厄又代表着什么?
见对方停顿之机,吴逸又趁此机会,再追问道:“还有,书中须菩提祖师在孙悟空头上敲了三下,又背手而走,又作何解?”
这下尹谋伦当即反应过来,连声道:“当然是让猴子夜里三更,走后门而入!”
吴逸点头:“当然,那么关于这点不知你该作何解?难道也是下大棋?”
尹谋伦这下像是找到了可解之处,一副嚣张之色笑道:“哈哈,这盘中之谜,正是官场人情之道,凡事不说破,让人自悟走后门而入,如此明显之处,你难道看不出来?”
“啪啪啪……”
吴逸笑着顺手鼓起掌来,“妙啊,那既然大人能解开这盘中之谜,想必也能明白,接下来作者接下来所写,菩提祖师教给孙悟空那一段口诀的背后含义吧?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像盘结,以官场棋局而论做何解啊?”
这下尹谋伦又语塞了。
而吴逸也不打算再等他回答,直接陡然提了声音昂声道:“这是极其典型的金丹大道之诀,讲的也是修行之理,你不过断章取义,以小人之心度万物,当然答不出来!”
这一声犹如当头之棒,声量又大,直接就让尹谋伦脑子轰了一下,原本还在努力想好圆起来的说辞也霎时间断了头绪,全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你言必称官场,棋子,如此追名逐利殊不知,书中最鄙夷者,就是你这渤海一介小吏这样的蝇营狗苟之辈!”
吴逸越说声气越是高昂,渐渐声音盖过了全场,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尹谋伦的方向:“你说书中皆是阴谋阳谋,官场秘窍,那我是不是也能说,阁下从出生起就是一场阴谋呢?毕竟你人都叫尹谋伦了对吧?尹谋,阴谋,岂不是说明令尊令堂一开始就把阁下当成是一场阴谋??”
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其实原本不算多么高明,若是常人以此攻击尹谋伦,尹谋伦也只会以同样的方式骂回去,可是现如今吴逸以声催气,自有一股气势压人,尹谋伦竟被越说越是畏缩,反而脚下步子,都开始后退了起来。
吴逸看他此时心中已然露怯,便再踏前一步,接着道:“再说回这部书,这本书虽然只是志怪闲谈,但里头处处都能找到修心之喻,我曾闻林阁老评价此书为一部悟书,正合悟之一字,相对的,你在这儿断章取义,将些章句妄自猜测,不仅难以原文佐证,更无法解释这书中原有的种种劝诫之诗。就阁下这样,这幅上所写,也能叫‘煮酒探西游’?”
“还有诸位!”
吴逸转身面向大众,高声道:“你们试想一下,若是你们写书,真的会让一个被摆弄的小丑写的如此英雄吗?”
这一问更是振聋发聩。
确实,在场看过这部新书的百姓,尽管对主人公孙悟空的恶行颇有微词,但还是已经开始从心底里认可这只猴儿的英雄气概。
他嘴角一撇,直接轻身如鸿,跃上那讲台后方倚着的一条两丈高的幡杆,直接用手一扯,便将那写得一手好字的“煮酒探西游”之幡扯了下来。
一条绫布飞落而下,吴逸落地后双脚也极其精准的踩在了这幡布上,如同一条最寻常的抹布。
“你!”
尹谋伦哪里能受此大辱,这下就连身后一直坐着的乌闲云也绷不住了,起来就要骂道,但一个“你”字才出,吴逸的声音又瞬间压过了他们。
“还有,据我所知,林阁老看此书不过消遣,你们这几位却是别有用心,试图将此书解为争名夺利的官场勾心斗角之作,世人都知林阁老德高望重,淡泊名利,你二人这番谄媚,难道不是在间接污蔑林阁老?”
乌闲云面色铁青,身为尹谋伦的恩师,他也被吴逸这一嗓子吼得身体发麻,腿脚发软,不过闭口强撑,不敢稍有回答。
因为他怕一回答就露了自己声音怕得发抖的事实。
全场本来是乌闲云师徒的讲坛会,一下子竟直接成了吴逸驳斥谬论的胜场。
“善哉善哉,吴施主好一个修心之论,一言便将此书定论。”
大颠和尚最先不吝赞赏地鼓起了掌,丝毫没有在意东道主的面子。
神霄宗的道士也是沉默不语。
燕横江也一样,他是修道之人,自然看出了这本《西游记》里确实写了不少道门才有之语,即使他对吴逸并无好感,也无法反驳。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正当场中稀稀落落的鼓掌声起时,人海场外,却骤然响起了一阵如同重锤大鼓的粗豪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