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缰之手渐渐离开了缰绳,已经准备好让人直接拿下眼前这老头。
一旁静静观看的吴逸自然也看到了,他从刚刚到现在一语不发,却对这宁南侯殊无好感,察觉到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吴逸已经做好了准备,悄无声息地给他点教训。
不过当他眼前余光微微一动时,他就知道,自己不用出手了。
而秦大夫仍是护着孙女,没有半点惧怕之色,淡淡回道:“若是自己行事正直,何怕人言,你食百姓之禄,听到了随便一句抱怨就要行此之刑,与古时独夫民贼何异?”
显然,他语气虽然平静,但话头里完全没有相让之意,就连一旁旁观的吴逸都觉得,这秦大夫在遇到某些事情时,还真是坚持得可怕。
“独夫民贼?哼,都拿下。”
宁南侯目光一冷,显然已经不想给跟这升斗小民纠缠下去,当即就要抬手喝令,让人将秦大夫祖孙拿下。
他手刚落下,人群之外几道人影就瞬间闪了出来,挡在了他与秦大夫之间。
宁南侯眼神骤变,因为出现的并非他的卫兵,而是京城之中的锦衣卫。
“锦衣卫?”
宁南侯奇道:“你们怎么来了?”
“宁南侯爷,如今万国来朝,泰山大祭将至,陛下有令,一应王侯公爵上下百官都要以身表率,正肃品德,不能有半分侵害良民之事,以留他国笑柄,还望侯爷自重。”锦衣卫指挥使林敖从旁走了上来,朝宁南侯从容拜道。
吴逸看着这些早有准备的锦衣卫,心中又想起了那次小满儿被绑的事情,守备又比之前森严了许多,看来这皇帝确实重视这秦大夫的安全。
宁南侯自是认得林敖的,他冷声道:“难道他骂本侯独夫民贼,会有报应,不该受罚?”
林敖回道:“众人之中人多嘴杂,侯爷许是听错了,我朝法律也并无不许百姓议论王公的此等条例。”
“你……”
宁南侯想要再说什么,可他看那锦衣卫整整齐齐的架势,也知道现在终究是不能再抓人了,于是理智压住了他心中的不悦之情。
眼神里阴鸷之光闪烁后,他终于还是脸色沉哼一声,猛然挥鞭拨转马头道:“回府!”
宁南侯的马队,终于还是命令载着囚车里的六耳猕猴护卫队伍,继续起驾走远了去,只是在走远时,吴逸也分明看到了他在远处回眸望向此处时,那一丝更加阴冷的眼神。
一场剑拔弩张的局面终于是得到了化解,林敖回身望向秦大夫,双手原本抬起欲拜,但注意到周围仍是人群满街,便只朝周围锦衣卫令道:“好好巡视城内各处,不能有半分松懈!”
在训话之后,秦大夫还是与小满儿向林敖拱手道了谢,林敖却像受宠若惊一样,隐隐退了一步,就匆忙领队离了人群之中。
一直目睹了全场事情经过的吴逸,也在林敖等人走后,街上人流因为宁南侯队伍走远而重新活泛的流动之中,终于向秦大夫问了出来:“大夫,您究竟是何方神圣?林敖是锦衣卫指挥使,绝不会平白无故对您如此恭敬,还有纯阳真人……”
秦大夫同孙女一路走着,听了吴逸这问后,也稍微停下了步子,以非常和蔼的神情朝吴逸道:“如你所见,老头子就是一介大夫罢了。至于说他人眷顾,那是上苍垂怜,让老头子偶尔有的一些运气,没什么了不起的。”
看着这一老一小背影消失在了市井烟火里,融为一体,吴逸也静立良久,才踏上了回烟柳山庄的路。
京城街巷密布如网,吴逸没有使用云体风身,而是就这么一路边玩边走回去,当回到烟柳山庄时,正好轮到青缨一身烟笼碧纱候在门前,恰似一位静候夫君回家的夫人。
今夜正好轮到她。
“六耳猕猴?”
茶余饭后,吴逸还是倚在自己榻上,同青缨说起了今日所见,青缨坐在与他相对的床榻另一角,听到吴逸说起这个时,当即灵眸闪动,惊得叫出声来。
“你知道?”吴逸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她这表情显然出乎自己所料。
“等等,我问问三妹。”青缨微微闭眼,用纤手轻抚心口,进行着心声交流,吴逸知道她这是在与体内最见多识广的素绫说话。
不多久,她也睁眼,开口道:“传闻天地间有混世四猴,当中有六耳猕猴,此猴善听音,立于一处,能知千里外人言,你看到了传闻中的六耳猕猴?”
“你还真知道啊?”相比于看见六耳猕猴,现在毫无疑问是青缨口中说出的话更让吴逸吃惊。
而与此同时,在烟柳山庄对门的陆府,也有那么一个人,将吴逸此时的对话听到了耳中。
“哼……”
陆千聆仍是听着烟柳山庄的动静,只是今日不知为什么,她的神情上带上了一丝绝不为人所见的冷厉,眸光映在镜前。
而她桌子上,放着一张名帖,上书四个朱砂楷字。
“宁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