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婷婷袅袅,婀娜多姿,眉目之间星河闪烁。
看到白茂和言桢桢的一瞬间,她的眼中立刻闪烁出警惕,“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秋娘?”言桢桢不答反问。
秋娘眼中带着惊惶和一丝恨意,“你如何得知?”
“或许你认得这枚戒指?”言桢桢手心摊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并不是华丽璀璨的钻戒,朴素的古铜戒指看上去平平无奇,既不气派,也不精致,甚至有些黯淡无光。上面的纹路已经不太清晰,隐隐约约能看出上面雕刻着一只兔子。
秋娘死死地盯着言桢桢手里的戒指,嘴唇微微翕动,重复念叨,“是他——是他——”
秋娘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言桢桢,讽刺一笑,“你是谁?他让你来干什么?”
“我们并没有故意打扰您的意思。”言桢桢微微蹙眉,“听说您和朱先生有个孩子?”
秋娘愣神片刻,然后哈哈大笑,“孩子?他怎么有脸问我要孩子?”
“是,我和他是有一个孩子。”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去世了。”
“是他,是他让我在深陷淤泥时拉了我一把,让我开始痴心妄想,开始向往云端。”
“他说过要来找我的,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秋娘瞳孔睁大,痛苦地喊叫。
秋娘情绪很激动,以至于说话都没有什么逻辑,似乎在回忆痛苦。
在这段时间,言桢桢的脑子已经转了十八个弯。
人死不能复生,所以秋娘一定不是人。
但如果是妖,妖也不能复生啊。
白茂是妖,知道的自然比言桢桢多。
妖虽然不能死而复生,却可以寄魂于灵物之上,桌上的那个玉兔纹片十有八九就是魂器,而面前的秋娘并不能说是完完整整的月娘,在临死之前留下的一缕残魂。
“她是兔妖。”白茂压低了嗓音对言桢桢说。
言桢桢并不意外,确定了秋娘是妖后,再结合作为贡品的胡萝卜和玉兔纹片,这逻辑推断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她所奇怪的是,妖骨子里的天性很难改变。
就像白茂是猫妖,所以对小鱼干有着执念,姜靓是狐妖,言桢桢第一眼就觉得她妖娆妩媚,性格风流,后来证明也果真如此。
然而这秋娘是兔子精,按理说兔子应该可可爱爱,性格温顺,而玉兔更是平和善良的代表。为什么秋娘的性子却如此偏执?
言桢桢和白茂并没有打断秋娘歇斯底里的喊叫,言桢桢等她稍微冷静下来,才开口,“当年你们为什么会分开,能说说吗?”
兴许是一缕冤魂存在太久,她太久没有倾诉过自己的心酸,秋娘居然开口了。
那时候,镇子发展得很好,当初的秋娘是镇上有名的艺伎,她向来品性高洁,卖艺不卖身。
这日,一个外地来的朱公子见到了她,杨柳细腰,舞姿倾城,惊鸿一瞥,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秋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很快和他坠入了爱河。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琴瑟和鸣,红袖添香。
以至于她听信了他的甜言蜜语,以为他会帮她赎身,真的会带她走,头牌艺伎的身价并不廉价,她以为他爱惨了她,所以甚至不惜和坊里说话不顺耳的妈妈、姐妹们决裂。
然而,谁料他只是随口开了开玩笑,她却当了真。
在他眼里,她可能只是“光辉人生中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客”,一个愿意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可笑至极的娼妓。
后来她得知自己怀了孕,她满心欢喜地想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但房间里空空如也。
他走了。
连只字半语都没有留下。
她不相信他会这样轻易地离她而去,甚至自欺欺人地给他编造理由,觉得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急事,在其他人的万般阻拦下依然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她哪里知道,这朱公子靠着花言巧语搭上了荣家的大小姐。
她不过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子,而荣家可是全国有名的家族,企业不说遍布四海,也大差不差。
他又怎么会为了她,放弃一步登天的机会?
等她知道真相时,她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
她恨极了,孩子也因此早产。但她身边除了一个叫小月的丫头,再没有照顾她的人。
孩子早夭了。
秋娘连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怎么能这么绝情?”秋娘喃喃自语。
“那些人也是,一个个冠冕堂皇地带着自家的孩子来安慰我,说什么孩子没了还会有下一个,还让我沾沾她们的喜气,不要再识人不清。”秋娘嗤笑一声,“镇里知道他去向的我不相信一个没有,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若不是他们一个个都瞒着我,想要看我的笑话,我也不至于当个多情种。”
“这么说,这个镇上的事也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又怎样?”秋娘不屑一顾地看向言桢桢。
秋娘自从丧子之后,一直精神恹恹,没有盼头。但她身体没有恢复,下床都不容易,何况是去找那负心汉?何况荣家的势力,不是她可以惹得起的。
于是,她把恨意转化到镇子里的人身上。
那些有孩子的人不是很得意吗?既然她的孩子胎死腹中,那就让整个镇子的人给他陪葬好了。
她也不杀他们,不过就是四季混乱,让时间重复,让他们和她一样,不再有盼头。
兔妖天生温柔善良,也没别的本事,不像猪妖善于敛财,不像锦鲤那样有天上掉馅饼的好运气,也不像很多肉食动物一样战斗力惊人。只一个以自身为引子下咒的法子,还是抱养她的老爷爷在临死前教她自保的法子。
她给镇上的人纷纷下了咒,让时光重复,还消除了所有人关于自己的记忆。
一旦有人出入,关于这个镇子的记忆就会模糊掉,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本这咒并不会置下咒人于死地,但由于下咒对象是整个镇子,秋娘当时又身体抱恙,所以她下咒的那一刻,躯壳就化为烟尘,魂魄更是四分五裂。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有一丝魂魄?”秋娘神情平静,平静中又仿佛带着巨大的哀戚,“不看到那个负心汉身败名裂,我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