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山雾萦绕,黑暗中两簇柴火摇曳。
沐思烟瘦弱的身子被靠在一棵大树上,眼眸紧闭,精致的小脸上眉头微锁,似乎在做噩梦。
君临躺在离她不远的树干上,同样在闭目养神。颜溟替换他坐在一旁站岗,如玉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几根柴火扔进了火堆中。
火苗沾了火,嗤的一声冒了起来,火焰更甚了。一股暖流自那火堆散发出去,清音看到身旁酣睡的君墨嘴里满足地咕哝了一声,翻转个身,继续睡了。
四周雾气浓重,让人辨不出时辰。整个密林安静得听不到一丝鸟叫,隐隐透露着几分诡异。
忽然,一股冷风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吹得火堆上的火苗抖动了几下。
“冷……颜溟……”沐思烟忍不住地双手抱紧双臂,闭着眼,呢喃一声。
听到她在喊自己,颜溟朝沐思烟看了一眼,眼神微动,蓦地起身,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少女的身上,随后又坐回原地。
风在清音的位置打了个圈,吹起她单薄的白裙。清音饶有深意地看着眼前体贴的少年,嘴角扬起抹浅笑,淡淡地问:“你心悦她?”
闻言,颜溟抬起头,脸色阴沉地瞥了她一眼,神色看上去很是不悦。
她哪里看得出来他喜欢沐思烟?他心悦谁她不清楚是吗?
呵……
颜溟内心一阵冷呵,别过头去,没有理会清音。
被他一瞪,清音不禁感到迷惑。
他若不喜欢沐思烟,为何独独只给她披衣服?男子对女子特别,不就是喜欢吗?
清音一头雾水,她对感情的事素来淡薄,当初跟宴温在一起,他们之间也从未说过“喜欢”之语,可她知道宴温是喜欢她的。他生性温柔,对所有人都很好。但独独对她,是特别的。
月银族美女众多,宴温父君又送了他十多个美艳侍女,可唯独她一人,被他留在了营帐之中,贴身伺候着他。他虽时常斥责她做事不细心,不擅给他穿衣,又不懂伺候人,却从不舍得赶她走。
他看别人时,眼神总是有些漫不经意,但看她时,她能看到他眼里的自己。
天冷时,他见她手冷,会给她捂手,让她睡他的软榻,还会给她暖床。她也喜欢他这么特别地对自己,更喜欢蜷缩在他怀里,抱着他睡觉。
宴温的怀抱永远都是暖的,不像她。
想到宴温,清音鼻尖一阵酸楚,清冷的眼眸里渐渐染上一层薄雾。
颜溟见她这般失神,心中愤懑更甚,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她什么。
因为她先跟自己搭话,后又不说话了?
颜溟自幼与她不亲近,现在孩子长大了,心里藏着什么心思,清音看不明白,也琢磨不透。不过这沐思烟少女的心思,倒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此番他们几个年轻人来昆仑山,同行的男修有三个,她在梦中却独独只唤颜溟的名字,可想她心里装着谁。
颜溟修为低微,手无缚鸡之力,但沐思烟欢喜他,清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颜溟是她的儿子,容貌遗传了宴温全部的俊美,眉宇之间,又存有几分冷傲,放眼望去,整个蓬莱山十五宫的男弟子,都没有一个人比他长得还要好看。莫说沐思烟了,就清音所在的翠屏宫里都有不少女弟子偷偷爱慕着颜溟。
清音受伤昏睡了三年,如今醒来,颜溟已经十七岁了,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纵使颜溟不认她这个娘亲,但对于儿子的终身大事,清音还是很上心。
沐思烟贵为玉虚宫宫主之女,算得上是蓬莱山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可她被沐子瞻宠得太过厉害,性子过于娇纵跋扈,清音不是很喜欢。
她觉得倘若她儿子要娶亲,理当娶这天地间最好的女子,容貌必须绝美,性情也要良善才行。
世人都说昆仑山仙气最盛,也不知道此次来昆仑,她能否替颜溟物色到一位各方面俱佳的妻子。
沉思间,清音将视线再度投放到颜溟身上。
颜溟不经意地抬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从他的视觉看去,清音看他的眼神有些哀怨,似乎夹杂着许多忧愁。
颜溟看了眼自己盖在沐思烟身上的外袍,又看了眼清音在冷风中微微发颤的羸弱娇躯,他眉头不禁微皱起来。
她拿这副眼神看他,是因为他给沐思烟盖了衣服,没给她披衣御寒?
她不是神女吗?也怕冷吗?
呵!她冷不冷关他屁事!
颜溟心中一顿冷嘲,略觉恼恨地别过头去,低着头不再看清音,耳根子却莫名有些泛红。
这一切在清音看来就是,孩子大了,与女子对视,会害羞了。
清音倍感欣慰地唇角扬起,人间岁月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她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颜溟就长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她便能看到他娶妻生子。倘若宴温还在,看到他的孩儿长得这般像他,定会欢喜。
想到往后的日子,清音忍不住生出几丝期待来,这次上昆仑,她一定要好好看看这神山上的女子,为颜溟择一良妻。
若颜溟知她心中所想,定又要被气得吐血。
她坑害了他一世,难不成还要坑害他又一世?
几阵阴风再度吹过,四周的浓雾被吹散了些。待所捡的柴火燃尽,天终于亮了,一道晨曦穿过茂密的树梢,落入林间,洒在了他们身上。
君临率先醒来,打了个哈欠,见颜溟跟清音一夜未睡,连忙上前致歉道:“颜溟,你快去休息会,我去附近找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