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凤柏,你为何要救我?”按捺住内心的伤楚,沐思烟一脸不解地抬头问夜凤柏。
夜凤柏望着她那张与李暮烟有八九分相像的脸,微微愣住,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终究还是冷酷道:“自然是留着你有用,才救的。好了,我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不然尊上要怀疑了,你跟你师弟们都好自为之吧。”
说完,不等沐思烟追问,夜凤柏再次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了沐思烟眼前。
沐思烟心情沉闷地站在地牢之中,眼泪再度落下。
魔尊那般厉害,眨眼之间便可屠戮他们整个玉虚宫。就算夜凤柏是他的心腹,他当真会在鬼妖携手攻占天族之后,放了她吗?
想必是不会吧,他们连神仙都敢杀,怎会在意她一个区区凡人。
沐思烟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视线被眼泪模糊。
看来她要老死在这地宫之中了,昔日她与师兄弟们在宫内玩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何时,只记得那次去昆仑山参加舅舅的婚宴,突然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发现他们回到了玉虚宫。那名叫孟章的“灶王爷”告诉他们,她父亲沐子瞻为了救修仙者们,与九尾妖狐同归于尽了,而颜溟也被清音带走了。
她几番询问孟章,颜溟他们去了哪里,孟章皆未告诉她。
她心中难过不已,可她并未难过太久,魔尊夜洛就带走诸多鬼妖杀上了蓬莱山。她被师兄们拉着一同抵御敌人。
自此,蓬莱山覆灭,此后再无玉虚宫,也再无那被宠爱的宫主之女沐思烟。
爹爹死了,再没有人能护住她了。
几行清泪落下,沐思烟绝望地闭上了眼眸。
距离蓬莱山几十里的荒地上,头发灰白的老道肩上背着把粗重铁剑,腰间别着个酒葫芦,正踉踉跄跄地朝蓬莱山的方向前行者。
他一身褴褛,皮肤粗糙黝黑,但一双眼却黑亮如星耀。
往前走了会,他似乎是累了,解下腰间的葫芦,打开,习惯性地往嘴边送去,但没有喝里面的酒,只是用鼻子闻了几下葫芦中的酒气,随后又盖上葫芦,放回了腰间。
自打君潭师兄他们都没了之后,君墨就再也没有喝过酒。
师父走后,玉虚宫就交给了君潭掌管。然魔尊来袭,纵使他们拼死抵御,也难救玉虚宫。几位师兄拼死将他跟沐思烟还有众年轻弟子送出了蓬莱山,然后全部身陨。君笑不过就比他年长几个月,也留下来赴死了,将生的机会给了他。
君字辈的弟子是他们玉虚宫的希望,不能全亡。倘若师父还在,也会做这样的取舍,君潭师兄这么说。
君墨的眼睛一阵酸疼,他望着前方被黑气包裹的蓬莱山,眼里不禁有了泪。
他枉负师兄们所托,枉为师父的弟子。不仅弄丢了思烟师妹,还让跟着他跑出来的小弟子们一直跟着他吃苦受罪。这五十年来,他们一边躲藏一边杀妖除鬼,与魔道抗争,以求一条生路。可妖鬼遍地,魔道横行,纵使他拼尽了全力,也无力护得住大家。
师弟们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病死。
最后,就剩了他一个。
而他也老了,不知何时就要道消身陨,去见师兄们。他素来无什么大志,只求肆意人生,快活潇洒。他不想救世,也无力铲除魔道妖鬼,如今,他已年过六旬,古稀将近,不知还能活多久。
反正横竖都是要一死,不如坦然赴死,死在蓬莱山,死在玉虚宫。能杀一妖是一妖,多杀一鬼是一鬼。
想到这,君墨笑了,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许多。
他又往前走了几十步,突然觉得胸口的疼痛越来越烈。君墨停下脚,扒开衣领,望着胸前被魔道所刺的剑伤,嘴角扬起苦笑。
伤口处冒着黑气,上面的皮肉开始腐烂,黑气渗入体内,若腐蚀了心脏,他便活不下去了。
君墨叹了口气,抬眼朝前面高耸的蓬莱山看去。
他还能回家吗?
恍惚间,一道白影突然落在他的身前,君墨怔愕地睁大眼睛,待看清来人的脸,他嘴里不由得激动道:“你是……颜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