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晃眼过去,顾成帷连折扇都不摇了,打了个呵欠,有些恹恹地看着旁边奋笔疾书之人。
竟然有人能在这种地方,关心着这帮人的死活去留。
顾成帷移开视线,百无聊赖地往另一侧的窗外去,三两小乞丐围聚在巷弄分食半个脏馒头,明明饿得不行,却是舍不得地细嚼慢咽,生怕吃得快就没了。
更远处,屋瓦破落绵延,有人路过,给巷弄角落里躺着的人盖上了张草席子,摇头而过。
一处奢侈**靡,一处穷困潦倒,隔着一条巷弄,浑若两个世界。
他只看了一眼,眼神透露些许麻木,将注意力转回了白简身上。
单单是这样的记录,亦或是文章,又有何用……
随后,顾成帷又将目光转向了对面的包厢,镂空雕花的窗子大开着,里面的布置相似,却因为隔断遮挡的关系,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景象。
而在半柱香之前,随从已经进来通禀,人已经来了。
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小霸王怒掀花楼的戏码,顾成帷有些按捺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白简也只略略抬了眼,继而询问花娘,完全没在意花娘濒临崩溃的神情。
另一侧的包厢外悬着的门牌刻了“春江月夜”四个字,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嗯嗯呀呀”的靡靡之音。
顾成帷脚步僵在门外,看向随从,后者亦是眼神微妙,语气却是笃定道:“里面的真是小姐。”
包厢里,赵云栖学着花娘单手在胸前,擒着丝帕一角,矫揉造作,连哼了几个气音儿,方是找到了感觉似的:“讨、讨厌~”
直直推门闯入、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顾成帷:“……”
被动静齐齐惊着的赵云栖和涟漪:“……”
片刻的静谧,赵云栖先反应过来,见是小舅舅,连忙把涟漪护在了身后,冲着他哼哼:“小舅舅,这是我看上的花娘,你可不许同我抢!”
顾成帷愣了愣,这是把他当成强取豪夺的恶霸了?
但眼前是赵云栖,那副怕姑娘家糟了毒手的护犊模样,生生把他给气笑了:“赵云栖,你八岁上花楼还是我带你来的,就你还看上,看上能行吗?”
涟漪看了眼护着自己的小娇娇,虽着了男装,可那发丝底下的耳朵上,耳洞清晰可见。
她在进门没多久就看出了这“小少爷”的女儿身,故此,在听闻此言后,看向顾成帷的目光更显微妙。
“楼里那么多花娘,反正涟漪不行,你自个上别处玩去。”赵云栖可不管,她好不容易找的极品,还没学会呢,可不能让小舅舅半路截胡。
想到将赵云栖唤来缘由的顾成帷:“……”
而后目光看向了赵云栖身后的花娘,样貌清丽,说不上多好看,却偏偏让人过眼不忘。
尤物维何?媚态是也。
不在于外形暴露,而是骨子里的媚。
甚至还有几分眼熟。
顾成帷的目光在触及胸前两团前呼之欲出时,轻咳了两声,转开了目光,却看到自家外甥女也牢牢盯着,眼神不乏艳羡地咽了下口水。
“……”顾成帷折扇一拢,敲在了她头顶,冲着涟漪微微颔首,“姑娘好名字。”
涟漪款款行礼,柔声道:“公子谬赞。”
“一濠秋水净涟漪,红妆照水嬉。攀条寻藕怯船移,浮萍湿绣衣。”顾成帷迈步到涟漪身旁,“姑娘的名字,可是取自这秋水涟漪?”
“公子文采并茂,着实令奴家钦佩。”涟漪微微抬了下眼帘,带着笑意似含了一汪春水,羞而不怯,光是眼神就挠的人心痒痒。
顾成帷挑眉,深藏不露好手段。
“在下顾成帷。”
“顾公子。”
“夜色正美,涟漪姑娘可有兴致随在下去游河。”
涟漪翘首微盼,轻抚了下心口:“顾公子邀请,涟漪荣幸之至,不过今日是赵小公子点的涟漪,虽不忍,涟漪却也只能拂了公子好意。”
“无妨,我等你。”顾成帷衣袍轻挥,在桌前坐了下来。
涟漪端起一杯酒,朝顾成帷款款敬了下,衣袖遮面饮了下去,薄红着脸颊:“那先奴家给公子赔个不是。”
随即,涟漪又牵上了赵云栖,“小公子,来,坐~”
被小舅舅搅了局,赵云栖却舍不得离开,更不想自己的真实意图被发现遭他耻笑,便也一道坐了下来。
屁股刚沾着软垫,芊芊细指捏着小酒盏便朝着自己送过来,迎面是涟漪的笑容,瞧得她整个儿都晕乎了。
“小公子,来,奴家喂您~”
赵云栖真要迎上去,身后传来小舅舅的提醒:“你有伤在身,不得饮酒。”
涟漪的手一顿,便要温柔撤回,却被赵云栖就着饮了一口,“一点小伤不碍事,酒还能活血呢。”
热辣中带着香甜的酒灌入口中,顺着喉咙直下,整个人都发烫起来,赵云栖眼底满是涟漪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她的脸颊。
笑得无比傻气。
“就是这般~”涟漪握住了她的手,柔柔依偎到她身上,凑在她耳畔低声,“没有一个男人能逃得过温柔乡。”
“真的吗?”几杯酒喂下去,赵云栖开始变得迷瞪,涟漪身上香香的,涟漪软软的,涟漪说话柔柔的,那她,那她学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