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应是个祥和安宁的小村落,此时却被惊恐与绝望充斥。
半空里,一个人形裹着浓厚血雾,正仰头厉啸。不时有人被这声音所惑,走出藏身之处,随即被滚落的山石砸中,在泥坑里开出朵艳丽红花。
尖叫声哭嚎声恻笑声灌入耳,风梳香脑袋一麻,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冲倒。
什么情况!
她深吸口气,拿灵力堵了耳朵,提着冽水便冲了出去,所过之处银光纵横,乱石纷纷被绞作齑粉。
剑鸣清越,把众人从混沌中拉离。村民们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顶着厉鬼带来的压迫感,拼了老命奔向灵光湛湛的两人。
“仙长!救命啊仙长!”
“这婆娘疯了!快杀了她!”
“鬼啊!”
裴临揣手跟在后面,走得不紧不慢,眼看是没有帮忙的意思了,风梳香瞅瞅半空,又瞅瞅迎面奔来的一干人,只得原地起个防护阵,先把人都拢起来。
选择先救人,无疑是给了厉鬼彻底成型的时间。
血雾飞转凝聚,让一个人形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个身型有些奇怪的女子。她扶正歪斜的脑袋,嘶哑笑了起来。
“我说什么人敢闯进来管闲事,原来是两个金丹修士!”
“这位姑娘,你且冷静,我们有话好说……”
生怕这位厉鬼姑娘一言不合痛下杀手,风梳香着急慌忙把村民塞进阵里,自己顶住了阵眼,这才抬头望过去。
一看之下,她呆了呆。
厉鬼含怨出世,虽是鬼身,却仍保持着死去时的形容。
眼前这个格外凄惨。
她腿脚软塌塌垂着,肋骨塌陷,额心的血淌了一脸,因为断了颈骨,还不时要拿鸡爪似的手去撑一撑滑落的头。
虽然凶厉逼人,可这副样子瞧着,当真是可怕又可怜。
那一瞬间,风梳香满脑子都是曾经看过的各种惊悚片,她很想拔腿就跑,但身后鬼哭狼嚎的声音硬是把她定在了原地。
比遇见鬼更可怕的是什么,是人和鬼不能放彼此一条生路。
社会主义的铁拳打不到修界的鬼,她好绝望。
“我们大可相安无事,只要你二人肯立刻离去。”
女鬼俯视着风梳香,身后鬼气鼓**,透出些许焦躁。
“这不大好吧,明显我们人多,不如还是你离开?”风梳香硬着头皮杠道,背在身后的手拼命甩动。
特么的,她都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召不出火!
这破邪火是属焚化炉的么,留着等她死了烧骨灰?!
靠!
大概是动作大了些,女鬼目光锁落,警觉道:“你在干什么!”
看她有扑来的架势,风梳香生怕一个不注意,让女鬼把身后人一锅端了,只得提了剑先冲上去,设法带着女鬼远离。
“这女鬼好生无状,竟对仙长出言不逊!”
刚同女鬼拉开些距离,捡回命的村民便长出一口气,七嘴八舌嚷嚷起来。他们挤在防护阵边缘,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看起来愤慨极了。
“是了,二狗婆娘就不是个安分的,见天的想跑!”
“活着的时候寻死觅活,死了还要害人!呸,祸害!”
“天杀的!怎么叫咱们刘家村摊上这么一个贱人!”
捕捉到只言片语的风梳香:“……”
身临骂街现场,她很是涨了一把见识。
可她想问问,厉鬼还在呢,这些人都不怕死的吗?
一直置身事外的裴临忽然开口。“她是怎么死的?”
骂街声戛然而止,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左顾右盼,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这……大家一时失手,不小心给她打死了……”
骂得最凶的汉子面色一讪。但很快,他就重新梗着脖子叫嚣起来。“死也是她自找的!她勒死了刘二狗,她该死!”
风梳香下意识望向女鬼。女鬼眼神冷漠,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想越过阻挡杀人。
倒是裴临又笑了起来。
他绕着法阵走了两步,目光轻飘飘往村民身上一转,仿若实质的压力兜头落了下来。
“诸位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他踱步打量着一干人,声调轻柔和缓,眼角眉梢写满了虚假的关怀。“对厉鬼都敢喊打喊杀,很有勇气嘛。”
“你、你……”
阴寒之气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众人被无形的压力摁住,直骇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什么?嗯?”
裴临曲指叩在结界上,伴着清脆的敲击声,众人身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不多时,骂得最凶的几人就青白着脸栽倒在地上。
“唉呀,几位这是做什么。”他往旁边避了避,神色无辜声音恳切,仿佛动手的不是他似的。“快起来,当不得如此大礼。”
讲真的,若非眼睁睁看着他变脸,自己又确凿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村人都要信了这鬼话。
不都说修士心怀苍生,舍己为人吗?眼前这个是什么情况!
一干人在心里破口大骂,又顾忌着小命,不敢表露出分毫。
裴临瞧见了只觉有趣。
他凑近一个表情管理失败的,笑吟吟道:“别紧张,只是开个玩笑,诸位不会介意吧?”
“不、不……”
被强行搭话的倒霉蛋一哆嗦,在前后交加的压力下,选择了向生存低头。
指尖捻来一缕怨气,裴临将手伸到这人眼前,笑问道:“我从这里面瞧见了些有意思的事,你猜猜是什么?”
倒霉蛋满头冷汗,直勾勾盯着他的手,人快抖成了筛子。
裴临一脸可惜,慢条斯理走到另一人身前,继续问。“你呢,猜得到么?”
这哪儿是救星,这是无常老爷啊!
倒霉蛋二号吓傻了,腿一软栽到地上。可惜周围人怕被牵连,没有一个来扶他,他只好坚强地自己爬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