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梳香轻哼一声,捧起他的脸揉了揉,心里有了安排。“正好马上要去元亘老祖洞府试炼,就让‘随风’顺理成章失踪好了,到时候给你安个新身份,直接跟我去云寒宗。”
随风点点头,又口齿不清地替自己叫屈。“之前听到流言,我就想来跟姐姐说的,但姐姐昨天下山了嘛……”
他转动眼珠,瞄向风梳香腰间冽水。“姐姐怎么不佩我送的穗子?那是我亲手制的呢。”
说起流言,风梳香又回忆起脚趾抠地的感觉。
“你还说!你知道大家怎么传的?说咱们好事将近,你要跟我回云寒宗!”
她瞪了随风一眼,怨念道:“澹台小姐整日跟你一道,居然没找你闹?”
提到澹台仪,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了。
“你……你们……”忆起他们之间那似有些不寻常的状况,风梳香迟疑起来。“她……知不知道你的情况?”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澹台仪知不知道她的随风师兄跟她一样其实是个女孩子?
俄顷,随风垂下眼帘,慢慢摇了摇头。
风梳香坐不住了,起身转了两圈,觉得事情有点复杂。
“眼看要走了,你就……不打算跟她说点什么?”
能说什么呢?
随风苦笑一声。
他的真实身份是不可为人道的秘密。“随风”只是一个不该出现于世上的虚假之人,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泡影,迟早都要破的。
他给不了澹台仪想要的回应。
鬓发滑下,风梳香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就让她以为,我死在试炼里了吧。”
或许会一时苦痛,却也好过继续蹉跎。
从此山长水复,澹台仪与随风再不相逢。
“好啦姐姐,不说我了。”
随风努力露出轻松的笑。“听闻昨日你同裴公子一道去玩的,嗯……流言没有影响到你们吧?”
想到昨夜的决定,风梳香不可抑制地黯了脸色。
见状,随风登时惊了。
虽然他还在观察这个意图拐走他姐姐的人,但要是因为一场莫须有的误会,害两人起了龃龉……
那罪过就大了啊!
他一下子跳起来。“姐姐莫急,我这就去跟他解释清楚!”
“不必了。”风梳香拦住他。“不干你的事,是我们有缘无分。”
她望着竹叶间漏下的光,声音轻寂。“我们……没可能的。”
随风嘴半张着,心道他们是什么怨种姐弟。
他一把拉住风梳香往屋里去。“那便别再想了,走,咱们去找点高兴的事干。”
甫一进屋,他就瞧见堆在床脚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登时有了主意。
推着人去换了身鲜亮繁丽的月华裙,随风掏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漆质奁盒,其上错彩镂金,机关精巧,里面则塞得满满,粉脂环钗不一而足。
风梳香被按着坐在案几前,一低头就被这份流光溢彩晃了眼。
随风站在身后,握着梳子慢慢梳她的发,镜子里映出他意气洋洋的脸。“姐姐,我用易容的手艺向你保证,绝对让你风采更胜往昔,叫人见之不忘!”
好家伙,她这妹妹/弟弟还是个修界版美妆达人,看起来异常专业。
作为一个口红都抹不匀的手残党,风梳香露出了由衷的敬佩。
她一眨不眨盯着镜子,试图学上两手,可惜的是,有的人眼睛会了,脑子却发出了抗议。
她挫败地选择了放弃,转而摸出收在芥子器里的素雅木盒。
如今是不必还了,风梳香便将冽水横搁于前,挂上宝相花穗子爱惜抚摸。
随风留意到她的动作,失笑道:“不必如此,一个装饰罢了,我再雕些来便是。”
“你也是要修炼的,哪能把时间都用在这里。”风梳香很是无奈,又想到他是个偏科选手,虽然长于符阵,修为却只有金丹初期,便趁机整理了一堆宝物给他。
“试炼时,得设法送你下清虚山接受传承。”
她咕哝着盘算起来。
片刻后,一个凌云髻在随风手下成形。他左右看了看,又抽出细毫分蘸黛粉唇脂,倚在案前捧起风梳香的脸细细描画。
竹影婆娑,少年少女含笑相顾,画面一度美好到恍如画中景。
裴临穿过竹林而来时,正望见这一幕。
手上轻巧的匣子一霎重得拿不住,落在地上摔出清脆破碎声,少年唇线抿到平直,眸中有如云遮雾绕,又如山雨欲来,是沉郁到化不开的颜色。
脆响同时传到窗后人耳中,风梳香与随风齐齐偏头,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不约而同“咯噔”一声。
“……”
哦豁。
咱就是说,眼下这个场面,多少有点尴(刺)尬(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