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裴临拖长声音,唇角弧度越发张扬,却状似苦恼地沉沉叹气。“我现在只想陪着你,这该如何是好呢?”
血液直直上涌,母单人士张口结舌,贫瘠匮乏的经验不足以应对眼下的局面,让她整个脑袋都快原地烧起来。
“我!我不同意!”
半响,风梳香恨恨一跺脚,绕过他冲向因果镜,连头发丝都写满了“落荒而逃”。情急之下,她连嘴皮子都超水平爆发,以能擦出火的速度迅速念完催动镜面的口诀,一头扎进短暂虚化的镜中。
“唉,怎么又吓到了。”
冲起的风掀动鬓发,裴临喃喃摇头,抬脚紧跟而入。“等等我啊,便是遇到危险,也有人能帮忙挡挡不是?”
恼怒的声音从未合拢的缝隙钻出。“我能应付!”
断情绝爱这几个字,风梳香真的说倦了!
有人怎么就听不懂拒绝呢?!
她说得也不是火星文啊!
再赶人出去是行不通的,因果镜跟火烧在屁股上一样,已经恢复了原状。
“千载难逢的感悟机会你都不要了?”
茫茫雪原上,被压缩成实质的灵力团在急速飞行中拖出长长的尾,像是随太阳活动周期爆发的粒子束,又像是高纬极地独有的绚烂极光。
雪沫子夹杂其中,被呼啸的长风拍进来客浓密的睫羽,风梳香抹一把脸,用力瞪着裴临,匪夷所思又痛心疾首。
感情令人智熄,这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变强而不择手段的人了。
“放心吧。”当事人双手下压,安抚她有些激动的情绪。“你瞧,我把机缘带进来了,你只管去收服这镜子,不必担心我。”
一枚小小光点在巴掌大的结界里横冲直撞,彰显着自己无与伦比的存在感。只可惜这份周全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叫风梳香心累至极。
她一屁股坐在绵软雪堆上,无力道:“裴临,我们谈谈。”
“如果谈论内容是劝我放弃,我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
少年拢着飞扬乌发,一身挺秀,风姿卓然,衣衫鼓胀在朔风里,整个人如一只翩然欲飞的鹤,是这寡淡天地间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如你告诉我,为何认定我们不会有结果?”
裴临弯身抓起一把碎雪,漫不经心在指间搓散,问出困扰许久的问题。“莫要再说什么‘喜欢是强求不来的’,你便是哄住了自己,还能叫我也被蒙骗过去?”
他牵唇一笑,望来的漆黑眸子藏着不肯罢休的执拗。“你怕是不知,喜欢是藏不住的,对你,对我,都是如此。”
“……”
咋的,你有读心术啊?!
风梳香烦躁地团了一把雪朝他砸过去。“你想多了!我只是没见过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一时好奇罢了!”
“是么?”裴临丝毫不恼,两指挟住袭来的雪团,气定神闲抛起又接住。“可惜了,假话说得再多,也变不成真的。”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风梳香脑壳疼,嗓门不自觉拔高。“你知不知道,强扭的瓜根本不甜?!”
“甜不甜我确实不知,可若不强扭下来,这瓜同我便永远不会有干系。”裴临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看来是真陷进去了。”听到这里,999摇头晃脑,嘿嘿嘿笑了起来。“死心眼啊死心眼,风风,你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又是一股烈风横吹,扯落纷纷扬扬的雪絮,顷刻便铺满了风梳香纤瘦背脊,她心里苦笑着慢慢直起身,眸光一点点沉静下来,神色无悲无喜。
不能再拖了,她得让裴临彻底死心。
“你未免太自负。”
多余的情绪都在风梳香抬眼时抽离,她用平生最无情的声音,吐出最冰冷的字句。
“既然你冥顽不化,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是,我确实喜欢过你,但那不过是一时的新奇在作祟,当不得真,现在的我更钟意随风,你也看到了,我同他有多么亲密。”
一束灵力团恰好飞过,阻住了些许视野,她缓慢眨眼,发现裴临脸色似乎白了一白?
“随风”这个身份很快就会消失于世间,就让她自私的借用一下吧。
“新奇之感就像东流的水,过去就回不来了。”风梳香努力调出刻薄的笑容,为虚假的话增添可信度。“别在我眼前晃悠了,平白惹人厌烦。”
伤人的话就像一把连环刀,得先自损八百,才能在旁人身上留下伤痕。
看着裴临的神情从茫然到冷寂,连同眸光陷入晦暗,风梳香觉得,自己大概是成功了。
她霍然转身,雪片扑面而来,完美遮蔽眼角冻结滚落的冰晶。
平生第一遭,她体会到了欺骗带来的难过,可她什么补救都不能做,只能揣着喜欢与歉疚匆忙出逃,在荒凉雪原里同本心彻底背离,任寒风肆意地吹红眼睛。
因果镜中难窥因果,茫茫天地间,唯余两个伤心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