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步步脱离掌控,滑向始料未及的地步,风梳香木然定在原地,灵魂仿佛从躯壳抽离。
999也听到了裴临最后的言语,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彻底打蒙,它小心地观察着风梳香,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刺激到她不稳定的情绪。
云寒山间的情势愈显混乱,魔气与灵力攻伐交织,血腥气逐渐弥漫而起。
一阵惊呼声猝然响起,风梳香慢半拍地转过眼,望见几个受伤的修士倒在地上难以动弹,风揽玉撑阵在前阻住攻击,同样被牵制在原地。
一个魔宗长老觑见空子,怪笑着腾身而起,屈指成爪急攻而去。
隔着五六丈距离,掌风便扯紧了风揽玉的头发,她瞥着身后伤者,咬牙绷紧身体,从经脉里拼命挤压出灵力,准备硬扛下这一击。
会死的!
风梳香瞳孔紧缩,冽水立刻掉转疾驰而去,试图改写即将发生的惨剧。
但……她离得太远了。
即使那柄剑已经用出了最快的速度,快到只剩残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爆鸣,也没能在魔宗长老的骨爪插入肉体前赶至。
“哧”的一声轻响,惨白的骨爪在柔软血肉间搠开大洞。腥热的血泼溅而出,浸湿了澹台仪绣着金线的绯红衣衫。
千钧一发之际,她闪到了风揽玉身前。
风揽玉被拍到一边,鲜红**喷了她满脸。她愕然睁大眼睛,视线里一片血红。“……仪、仪儿?”
“啧,抓错人了。”那魔宗长老无趣抽手,合拢的骨爪扯出一把破碎的内脏,直接往嘴里塞上一口。“好在味道尚可,勉强凑合。”
“是么?”澹台仪眉眼带煞,口齿呛血,没有管自己破开大洞的腹部,而是森然出剑,阻住了他的退路。
下一刻,冽水破空飞至,穿透魔宗长老的护体法器,将人一击毙命。
澹台仪脸色惨白,眼神却轻蔑,看着他烂肉似的扑在地上,才身子一晃,坚持不住地仰倒下去。
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风揽玉就飞也般冲来,半跪在血洼里,小心又惊慌地将少女接在臂弯里。
“仪儿,仪儿!”
昔日明艳照人的少女容色黯淡,白皙的皮肤下透出生机流逝的灰败,像一朵从枝头坠落的牡丹,眼看着就要委顿消散。
风揽玉的心蓦然拧紧,忧惧顷刻便占据了全副心神。她尽可能轻柔的托住澹台仪,在手上重重咬了一口,强行稳住发颤的手,飞快勾画疗愈符文。
“受伤的是我,你慌什么?”
澹台仪抬抬眼皮,露出的瞳仁有些失神。血沫堵在喉间,她仰头咳了咳,整个人便脱力地倚在了风揽玉怀里。
一番动作之下,血流的更快了,她放慢呼吸,发出微弱的叹息。“……虽然很讨厌你,可还是没法对你置之不理。”
“别说了。”风揽玉声音发紧。
符纸雪片般落下,可伤却没有半点好转,满地猩红里,她不愿去想最糟糕的结局,勉强挤出安抚的笑。“药堂的长老马上就到,别怕,不会有事的。”
澹台仪拉住她不住掐诀画符的手,慢慢摇了摇头。“别费劲了。”
生命在不住流失,叫她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声音低得快叫人听不清。“我的金丹碎了,眼下与普通人无异……何况这伤覆有邪诅……我撑不过去的……”
澹台仪断断续续道。她的视线越发迷蒙,逐渐看不清风揽玉眉目,只有似曾相识的轮廓还停留在视野中,与记忆里的人不断重合。
随风师兄……
恍惚间似乎回到初遇的节点,那时丹桂落满长阶,少年持剑而来,身姿飘逸,将逃窜的妖兽拘于掌中,朝阶前的她含笑致意。
彼时的她昂着脸,只略微点点头,转过廊道后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心跳悄悄快了几分。
澹台仪浮起浅浅的笑,眼睛失去神采。
顾盼似有所觉,闷头冲出包围,反身就看到两个人一动不动拥在一起,嗓音登时干哑。“澹台仪她……”
顾虔安脸色难看,朝她摇了摇头。隔着些距离,他看不清具体情形,只知道风揽玉失了魂似的跪坐在地,还在徒劳的挽救澹台仪。
半空里,风梳香也怔怔望着,手还保持着掷出的动作。
又是这样。
她接受系统的交易,为诛除萧无寂而努力,全然是想重新活下去,对此,承担任务带来的风险也是应有之义。
可现在,因为她的抗争,这份风险被转移了出去。
裴临、风揽玉、澹台仪,还有在清虚山与今日云寒宗受伤乃至殒命的修士……
他们先在席卷的风险里支付了代价。
怔愣到木然的表象下,风梳香情绪翻滚汇聚,如沸热的油一般迅速爆燃,从胸臆间燎遍全身,连指尖都战栗起来。
“风、风风,你要做什么?”
999缩在角落,被变热的识海烫得一个哆嗦,问的胆战心惊。
冽水飞回手里,风梳香眼睛渐渐染上金芒,她摩挲着佩在颈间的血玉长命锁,直接扯下抛向风揽玉。
“我要杀了萧无寂。”
这一刻,无关任务,不顾后果,也不论正义与否,她满心的念头都是送萧无寂去死。
血液奔流,蕴藏的力量在意念驱使下剥离,丝丝缕缕的淡金火焰穿透肌骨,沁出皮肉,拖着细密的血线,把少女整个包裹其中,化作一个熊熊跳动的金红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