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华天伦关卡前,石长生与魔族还在作殊死搏斗。人的潜力一旦被激发当真是非同小可,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太阳东升,一天一夜之间,石长生的脚下已倒下上百具魔兵的尸体,但他居然还支撑着没有倒下。不过人力总有穷尽时,在成千上万的魔兵包围下,石长生力气再大也有使尽的一刻,现在他已是全身血污,手足颤抖,双眼几乎都睁不开了,巨大的消耗榨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他此时只是在战团中跌跌撞撞地挣命而已,如果不是华天伦的人类守军为他分担了一部分进攻的魔兵,他早已死在魔兵的乱刀之下。大部分魔兵都冲进了华天伦关卡,他这才没有被大军团团包围,而魔族也是临时宣战,所以不成队形,石长生只是不停地撞到零星的魔兵,而且他一身是血,面目全非,魔兵也认不出这个人就是杀死他们大魔神的元凶,要不然千军万马奔他一人而来,石长生就算是再复当年之勇,也是抵敌不住。
没有了心智与痛觉得石长生还在厮杀,他的身体已经向他频频发出信号,再过一会,就算不是被人杀死,他也将疲累而死。但被胡神控制了心神的石长生毫不理会,一样奋勇如初,只是动作已开始迟缓,魔兵的刀剑不时在他身上划过,全身开始血流如注。也许是过度的疲劳让石长生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开始想:“我就快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石长生的手臂几乎已动弹不了,刀也斫缺了,他眼睁睁看着前方几名魔兵向他冲来,手中的长刀当啷落地。
就在石长生闭目等死的一瞬,忽然紫光一闪,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只见七八个魔兵被一股如涛掌力冲得飞起,那黑影挡在石长生前方,左右开弓,又是两声轰响,四面八方的魔兵居然被扫倒一大片。
可惜石长生看不到这个景象了,身体的极度疲劳已影响到他的脑子,他就这样向后倒下,人事不省。那黑衣人并不恋战,一把提起石长生,向战圈外飞去,地上的魔兵纷纷向他掷来长矛,但这黑衣人身体如一朵浮云,轻飘飘地升上空中,那长矛到了半空就力尽跌落,没有一根刺中这黑衣人的。石长生在朦胧中听到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道:“石长生,我和韩冰来救你了!”
“玲珑带韩冰来救我了……”石长生在彻底昏迷前,脑子里反复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玲珑……韩冰……韩冰……玲珑……”
这个黑衣人正是韩冰,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与玲珑及时穿过时空隧道赶到了这个战场,救下了石长生。韩冰一手提着石长生,一手抱着玲珑,风驰电掣般冲出了整个战场,从先前王修与燕南飞跌落的悬崖一跃而下。
“啊!你干什么?”玲珑见韩冰从悬崖上跳下,吓得哇哇大叫。韩冰道:“下面没有魔兵,可以安静地给石长生疗伤。”
玲珑只听耳边忽忽风响,生怕自己会这样跌死了,但只觉身体在半空中一停,又落一会儿后,又一停。她壮着胆子睁开眼,才发现韩冰贴着悬崖,每落下几丈就在崖壁上一蹬,身体停一下,再下坠,又一蹬,就这样一步一停,如在悬崖上大步奔跑一般。玲珑不禁心中暗赞:“都说韩冰武功天下无敌,今日一见,的确名不虚传。”
片刻后,三人降到了谷底。韩冰放下了石长生与玲珑,道:“这里应当安全了。”玲珑一下扑到石长生身边,晃着石长生:“石长生,你没死吧?你还好吧!”
“别摇了。”韩冰推了推玲珑,“先让他休息一会,他同那么多人打了一天一夜,没死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得先让他恢复体力。”玲珑急忙缩回手,怯生生地望着冷漠的韩冰道:“他……他不会死吧?”
“这么快就死了他就不叫石长生了。”韩冰扶起石长生,按住他的后背,两股内息缓缓地透入他的穴道,帮他按摩奇经八脉,恢复累得已经脱力的肌肉与神经。接着,韩冰又运指如风,封住石长生身上的穴道止血。半晌后,韩冰长舒了一口气,对玲珑道:“去弄点水来帮他洗一洗。”
“哎!”玲珑应声去找水,她四面张望,看到谷底远处有条小溪,急忙大步奔去。韩冰在石长生头部按了按,皱眉自语道:“他中了催眠术,还是先不要让他醒来的好,免得敌我不分。”说完又缩回了手。
玲珑走到小溪边,正在想用什么打水,忽见小溪边有个坟墓,像是刚埋不久,一块大石放在坟前当石碑,上面刻着“剑侠燕南飞之墓”。
“燕南飞?”玲珑愣住了,再看看前方,地上有一溜血迹。玲珑想了想,自语道:“我明白了,燕南飞和王修从这悬崖上落下来,燕南飞摔死了,王修还活着,可他一定是摔坏了脑子,失去了记忆。王修说过:‘我遇恩师时,恩师从一高崖处落下,筋骨断裂,后来临终前为免一身功力付之东流,传功于我,成就我高手之名。’如此说来,王修在这里被临死前的燕南飞传授了一生的功力,从此成为一代高手。可惜的是,他对从前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除了……我……他画的那张画像,一定就是我在他跌落山崖前对他的最后一笑。”玲珑想到王修在十年后对她的种种如梦如幻的情义,心中不尽欷歔,又阵阵感动。
玲珑四面张望,找不到王修的踪影,知道自己穿越时空隧道花去一天的时间,王修一定已经离开了。她弯下腰来,脱下外衣在水中浸湿,忽然看到水中有半截断剑,拾起一看,正是燕南飞的剑,她细看剑身,发现上面还有一行小字:“得心应手”。
“得心应手?”玲珑想了想,“这里面有什么含义吗?”但她来不及多想,救石长生要紧,忙将断剑插在腰间,捧着湿漉漉的衣裳回到了韩冰与石长生的身边。
“让他先喝点水。”韩冰正在为石长生作全身按摩,松弛他紧张的肌肉。玲珑拧出衣中的水,一滴滴喂在石长生口中。看到石长生脸色惨白,玲珑担忧地问道:“他会好起来吗?”
韩冰道:“他身体没事,只不过被激发潜能后用力过度而已,醒来就没事了。不过他还处在被催眠的状态,醒来后怕是不认得我们。”
“那怎么办?”玲珑急忙问道。韩冰道:“别担心,懂催眠的也不光是那帮人狼。”说完两指轻轻搭在石长生额头,一道红光隐隐出现在石长生头顶。
“血族的魔法?”玲珑见这红光,不由惊叫一声。韩冰微微吃惊道:“公主殿下倒是见多识广。”玲珑道:“是梅利亚博士告诉我的。我明白了,是伯爵小姐卡列琳娜教你的是吗?这同胡神催眠石长生的方法是一样的吗?”
韩冰点点头:“只要是对人脑起作用的东西,即使方法不尽相同,本质都是一样的。催眠术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法术,只不过要像那个什么胡神那样超越时空催眠千年以后的人,那就叫人不得不吃惊了。”他嘴里说吃惊,但面上却并无吃惊的样子。
不一会,只见石长生的身体抖动一下,张开嘴费力地吐出一口气来。韩冰垂下手指,拭拭额头的汗珠:“好了,看来我猜得没错,催眠的效果就同吃了极乐一样,幸亏我会玄罡斗气,换一个人来救他,可就麻烦了。”
“他没事了?真的吗?”玲珑大喜。韩冰挥挥手:“再去弄点水来,多一点,他脱水太多了。”玲珑连忙应声,欢天喜地地去打水了。
玲珑刚走,石长生悠悠醒转,一眼就看到了韩冰,韩冰也望着石长生,两人半晌都是一言不发,但无声中仿佛进行着千言万语的交流。
“我知道,如果这世上还会有人来救我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石长生望着韩冰,说出第一句话。
韩冰冷漠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真可笑,你抢走我老婆,害得我岳父大人要死要活,我干吗来救你?”
石长生也笑了一声,道:“因为你对那些都不在乎,你在乎的是,这世上没有了一个像我这样的对手,你就太寂寞了。”
韩冰点点头:“可惜你这个对手太窝囊废了,到现在为止,你是屡战屡败。不过你这家伙命还真硬,都粉身碎骨了,居然又在人狼国度里复活了。”
石长生用力撑起身体,问道:“吃惊吗?你也有吃惊的时候?”
韩冰道:“最让我吃惊的,还是你复活也就罢了,居然还泡到了光明大帝的女儿。你知不知道,玲珑公主为了救你,可让光明大帝把脸都丢光了,她还寻死觅活的,这才叫我吃惊呢。”
石长生望望远处在小溪边寻找着盛水容器的玲珑,眼中泛出一丝异样的神采,但转瞬又黯淡下来,低声道:“那又怎么样?跟着我,她又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韩冰沉吟了一会,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