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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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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他撕心裂肺地喊。

“不!不!”

白象碗口粗的长鼻冲他兜头抽下。而在他看来,只是一柄杀人的刀。“姐姐……”他喃喃地,可心里反复一个坚决的声音:我要保护姐姐!我要保护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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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记得身边其实是朱砂和敬逸侯了,只全力将两人一推——恰巧他们正退在池塘边,只听“咕咚”“咕咚”两声,朱砂和敬逸侯先后跌落水中,堪堪脱离险境。

杜宇自挺剑挡开象鼻。白象恼羞成怒,嘶叫一声,又用獠牙朝杜宇刺来。

杜宇只得就地一滚,闪开旁边。正这当儿,听得九曲桥那边阵阵惊呼:“太子妃!太子妃殿下,危险!”他用余光一瞥,只见白色的身影正从那弯弯曲曲的桥上朝自己这边跑来,怀里还抱着一把长剑,快到近前时,太子妃把剑脱手抛出:“杜大人,接住,刺它的嘴!”

杜宇不及细想,看那剑飞过来了,白亮如电,还隐隐有些青磷磷的光,他接住,翻手一掷,不偏不倚正钉在白象的口中。

白象先是厉声惨呼,接着忽然浑身抽搐。杜宇还不及惊讶,这庞然大物已经“轰隆”一声躺倒在地。鼻子还最后**着拍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杜宇身上一松劲,眼前发黑,也失去了知觉。

到他醒过来的时候,自然已回到了家中。房里暖洋洋的,有梦甜香的味道。丫鬟小翠靠在桌边打瞌睡。

他撑起身子来,疑心自己又发了一场梦,不过脸颊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伸手摸摸,知道是擦伤,才确信皇宫里一切都是真的。

小翠的头猛一沉,撞到桌子上了,她“哎哟”叫了一声,拿手揉着,也清醒了过来,看到杜宇,急忙问:“老爷,好些了没?是想吃点心呢,还是想吃药?”

“随便吧。”杜宇道,又问:“夫人呢?”

“睡下啦。”小翠回答,“吃了胡太医的药,就犯困,不过说是发一身汗就好了。”

“什么?”杜宇不明白。

小翠“哧”地笑了:“叫老爷给丢进御花园的池塘里,能不着凉么?老爷您的记性呀,真是,奴婢都不知道怎么才好。不过谢天谢地老爷您在紧要关头没把武功给忘记,要不然,这几千斤重的大象,谁能制服得了?”

杜宇苦笑一下,白日的细节变得清晰起来:是啊,那么多的招式,他想也不想就使出来了。那晚在撷芳园也是一样。他似乎大半辈子就在刀光剑影里生活。

小翠还叨叨地讲下去:“宫里人把老爷和夫人送回来的时候,奴婢的魂也吓没了半条。听说是乱党混进了天竺杂耍班子里,要行刺皇上,老爷您舍身救驾。哎哟哟,这帮乱党,可真了不得!”

行刺皇上?杜宇摇摇头,若是白象突然发狂,谈不上刺杀谁;若是训练有素来取人性命,那么这猛兽最先攻击的是敬逸侯——啊,那个彩球,不是打在了敬逸侯的身上么?白象莫非是见彩球而动?如此说来,那彩球最初的确是飞向崇化帝的,只是被侍卫踢到了敬逸侯的身上。那么,这群人果然是来刺杀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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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道:“奴婢就是不明白,乱党不是都叫太子抓得差不多了么?太子又兼任领侍卫内大臣,这宫里禁卫森严得很,奴婢听说,连苍蝇都飞不到皇上跟前儿,今天,怎么太子找来的班子竟混进了乱党呢?”

我又怎么明白?杜宇苦笑。

小翠道:“不过老天保佑,老爷和夫人都没事儿。奴婢只往好处想——老爷您这次护驾有功,又该加官进爵了吧?”

杜宇叹了口气:护驾?他哪里是护驾?他也不是为了保护敬逸侯。他是看到朱砂遇险,就身不由己扑了上去——刀山火海,只要是为了她——而她,竟然这样恨他。

“夫人……夫人还好吧?”他问。

“扑,”小翠笑,“老爷,奴婢刚才不是才跟您说过?夫人吃了药,睡下了,胡太医说,发一身汗,明天就好。倒是老爷您自己,满身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呢!您对夫人的这份心呀——夫人她再有什么气,早晚也明白您。”

杜宇笑笑,希望有这么一天。

小翠殷勤乖巧,从小炉子上取了银耳粥来,喂杜宇吃了,边喂边道:“对了,奴婢还听说呀,太子妃在紧要关头扔给老爷一把剑。哎呀呀,奴婢素来只听人讲太子妃吃斋念佛,对人和蔼平易,可不知道她竟是个女中豪杰。要是换了奴婢,见到那么大一头疯畜生,早就吓死了。”

不错。太子妃,是她救了他——那柄剑应该是有毒的——那紧急的关头,这样一个弱女子是怎么想起用毒剑的?毒药又是从何而来?疑问一个接一个浮上心头,猜不出,想不透——更还有,这是她第二次救他了,究竟为了什么?

小翠依然不住口:“奴婢听人讲,太子妃是亲贵女眷中的第一美女,奴婢就没福气见到。老爷您见过,是不是真的像观音菩萨似的漂亮?”

“这……” 当夜佛堂之中,一切恍然如梦,可她凄楚的神情,几番欲言又止的态度,经今日一役,就如大雪过后明净的夜,寂然,但清楚。至于容貌,在杜宇的心目中,没有人可以和朱砂比的。

小翠也知道问话造次了,吐了吐舌头道:“奴婢该打。老爷心里就只有夫人一个。太子妃她就是神仙呢,老爷也看不进心里去。哎呀,奴婢还听说,太子妃当年是西京出了名的大才女呢,有个绰号叫‘女学士’!”

“是么?”杜宇对这个女子的好奇其实只有一点——她究竟为什么要救他?杜宇想,莫非我也是认识她的,只是忘记了?

小翠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奴婢家在西京的乡下。太祖皇帝在西京建了攻玉阁,里面有几万本书,奴婢曾经从门前经过——好大一片园子,里面得有多少书?啧啧,就是大学士也看不完吧?太子妃却把里面的书都看了个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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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杜宇淡淡的。

“奴婢知道,太子妃是先崇文殿纪大学士的女儿。听说纪大学士做文章想都不用想,提笔就来,还编了一套叫什么《历朝文选》的,奴婢住在乡下的时候,村里的的读书人都说,谁要是能把《历朝文选》读熟了,一准就能考个状元。可惜奴婢不识几个大字,不然也想拿来看看呢。”

杜宇静静的。《历朝文选》?崇文殿纪大学士?梦里的书册翻开一页:纪缃,字献芹,圣祖景泰三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六年,擢督察院都御史,八年,为河洛两道道台,领西京事,十二年,母忧辞,十五年,升户部侍郎,授崇文殿学士,累进户部尚书。二十七年,以病辞,二十八年,复还,三十五年,再以病辞,居西京,掌攻玉阁,编纂《历朝文选》……此外还写了些批注,都在夹缝之中,字很小,在记忆里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楚。他拼命回忆,拼命回忆,那些小字旋转起来,连成一片,一个鲜红的“叉”。

啊?杜宇骇异。

“该打,该打!”小翠道,“奴婢光顾着自己絮絮叨叨,也不管老爷您爱不爱听——其实,奴婢有句正经话要讲的——太子妃帮了老爷,可是听胡太医说,太子妃自个儿也伤了好几处,老爷是不是要去看望看望她?”

什么?杜宇一愕:这是什么规矩?亲贵女眷应该是女眷去探望吧?

小翠见他的表情,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阿唷,奴婢又说错话了。奴婢其实是自己仰慕太子妃,想老爷带奴婢去见识见识,忘了这事应该是夫人来做的。奴婢该打。”边说着,又打了自己两巴掌。

“算了。”杜宇淡淡道:奇怪,是因为自己对太子妃是掌故太没兴趣,还是因为小翠真的对太子妃十分崇拜是以说得不停,杜宇总隐隐觉得这丫头有些反常,好像是故意引着自己谈论这神秘的太子妃。

“算了。”他又说,这次是对自己——做什么觉得别人反常?其实忘记了一切,浑浑噩噩的那个,是自己。最反常的一个。

小翠放下了粥碗把温在一旁的药拿给杜宇。

杜宇尝了一口,腥苦无比。

小翠哄小孩似的道:“胡太医说了,良药苦口,老爷要是自己不肯喝,奴婢只好捏着您的鼻子灌下去啦。”

“你这丫头……”杜宇难得感到一些轻松温情。但心里忽如电光一闪:你这丫头……银杏园林,白墙黑瓦的房舍,有个少女灵巧如猫,咯咯娇笑:“不这样,你怎么会乖乖吃药呢?没想到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怕苦!”

那少女是小翠么?他盯着面前年轻娇俏的脸孔,弯弯的柳叶眉,灵活的杏子眼,嘴唇像快活的月牙儿——嘴角有颗美人痣……记忆里的那个人,有没有痣?仔细回想,用尽全力……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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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他唤一句。

小翠瞪着他:“老爷……您……您……”

“小安?”他又喃喃地唤——小安是谁?笑容温暖得好像等你回家的那盏灯,然顷刻化作一团血雾。

“啊!”他犹如胸口被人重击,记忆被生生切断。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小翠惊惶地扶住他。

“我……我……”心头郁积着一股力量,迅速地蹿到四肢,不发不快。感觉手指不受控制地勾起,抽搐,想要撕扯,随便什么东西……

“不!不!”他命令自己,抑制自己但是手臂已经剧烈地颤动起来,既而演变成挥舞,就要向小翠的咽喉抓下。

“呀!”小翠尖叫一声。

“你快走!”杜宇命令他,“快!我……我……”他的整个人已经从**弹了起来,手一挥,扯下一幅帐幕。

小翠后退,撞在桌子上。他飞扑上去,没抓着她,但撞翻了桌子。

“你快走!”他还命令小翠。

“是……是……”小翠仿佛是吓傻了,答应着,腿脚却不移动。

杜宇觉得全身的经络都要断裂,用尽全力使左手抓住了右手,滚倒在地。他是和自己斗争,这种痛苦,是因为永远也分不出输赢。值不值得?这样值不值得?他想,好像已经这样问了自己千百次——值不值得?一边是夙愿得偿,却万劫不复,一边是拨乱反正,却功亏一篑……

“你有两个选择。”天翻地覆,那个声音冷冷,带着黑暗,“选择消失,或者继续痛苦。”

选择?选择?他已经痛苦得什么也不能想。再说,两个选择,结果有什么不同吗?

那个声音便消失了,满耳只剩自己的哀号。

连外面的世界好像也要回应他——是幻,是真,远远的,也传来嚎叫声。

他继续翻滚着,翻滚着。

眉心微微一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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