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十三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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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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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不知道。

“他……他说什么?” 纪轻虹关切地望着杜宇,“你……你中了什么毒?什么仙人拉纤?”

“他中了剧毒,会发狂乱杀人。所以他师父梁飞云——就是宫里的太医胡杨,用一种叫做仙人拉纤的办法控制住他。所以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穆雪松道,“他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只记得他师父告诉他的事,听从他师父的命令,根本就是个傀儡。”

“你……你……”纪轻虹盯着杜宇,泪水滚滚而下,“是什么时候的事?所以你才没有回来找我?所以你才……才娶了朱砂姑娘?难怪我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原来……原来你什么都忘记了!”

她的手指上过夹棍,血肉模糊,现在被布缠着,辨别不出形状。但她还是伸出手来,握着杜宇的手,端详着他的手掌。泪水落在他的掌心,顺着掌纹汇集成河。一直流到杜宇的心里去了。

他感觉心里有一处干裂的伤口,被这泪水浸润,盐涩地疼。可是,他还是想不起关于这个女子的任何事。

十万分的愧疚,十万分的无奈。

他只记得一个恋人,那就是朱砂。朱砂如果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事,会不会像太子妃一样潸然落泪?

“太子妃殿下!”穆雪松正色,“当今皇上乃弑兄篡位,其行为,人神共愤!如果中宗还在人间,究竟藏身何处?所谓联络诸方忠臣起兵勤王,又在何时?兹事体大,你一定要把所知的都告诉老朽。杜……杜大人如今神志不清,只怕是不能告诉我们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 纪轻虹神色黯然,瞥了一眼杜宇,“他……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是怕我被卷进去,有危险。”

“没想到还是把你卷了进来。”穆雪松叹息。

“不,这样也好!” 纪轻虹含泪一笑,“我早就想为他分忧了……其实很早以前,看到他总是皱着眉头,总是为了一些事犯头疼病,我就想为他分忧了。况且,如今他们抓了我,把我当成了乱党,我就再也不用回到太子那禽兽身边去了!”

她看了看依旧满面茫然的杜宇,又笑了,从心酸中透出一丝幸福来,好像只要看到了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啊,我想起来了——”她道,“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七瓣梅花的人应该知道。七瓣梅花都是为皇上办事的人。去年五月十二日夜里,杜大人带皇上来,然后又匆匆走了。他曾对我说,为皇上办事的人以七瓣梅花为暗号,日后若是他不能来找我,也许会有持七瓣梅花标记的人来。若那人来,我可以放心跟着去。可是……一直到今年正月里,我才见到七瓣梅花。”

“就是要你去御花园行刺的人?”杜宇问。

纪轻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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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和七瓣梅花联络?”穆雪松问。

“正月里是他们来找我的。” 纪轻虹道,“后来行刺失败了,二月中……也就是皇上——瑞王爷——忽然宣布不要黄元帅出征西疆,那时候他们又来找过我一次,叫我打探一下瑞王爷为何要下此旨意。若是打探出来,就去胭脂园里找厨房的旺叔。把七瓣梅花的信物给他看,他就知道我也是为七瓣梅花做事的人……只是,我还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就被人抓了。他们把我关在听松雅苑也有快一个月了。”

“殿下受苦了。”穆雪松叹气。

“不要叫我殿下。” 纪轻虹咬着嘴唇,“我再不想和那个禽兽有任何关系。我姓纪。”

“纪姑娘。”穆雪松改口,“你的伤势不算太重,不过要痊愈只怕也要花上一段时间。听松雅苑的人知道你逃走了,一定四周围搜捕你,所以西京不是长留之所。我带你去朱砂姑娘那里,好么?”

“朱砂姑娘……”纪轻虹显得有些迟疑。

杜宇猜测她大约顾忌对方是自己的妻子,所以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朱砂虽然是一介风尘女子,但是也晓得大是大非,是忠于中宗皇帝的。所以,她虽嫁我为妻,对我却好像仇人一样。她一心认为我是叛贼逆党,还囚禁了宇文迟……”

“宇文迟才是叛贼逆党!” 纪轻虹打断,“宇文迟是瑞王爷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人!”

杜宇和穆雪松不知仅仅一夜的时间还要听到多少叫人惊愕的消息:“这话又从何说起?听朱砂姑娘和东方大侠说,宇文迟是中宗皇帝身边白衣卿相一般的人物。怎么又成了瑞王爷的走狗?”

“你忘记了?” 纪轻虹看着杜宇,“你以前曾经和我说过好多次,皇上身边有个宇文迟,武功和气度你都很欣赏,只是你怀疑他并不忠心。你曾多次试探他,却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后来——就是五月十二日那夜,你走的时候也曾嘱咐过我,任何人持七瓣梅花标记前来,我都可以相信,除了宇文迟,若是宇文迟,一定不要信。我当时就问你,为什么,是不是确定宇文迟有二心。你没回答我。但我想,若他不是瑞王爷派驻七瓣梅花里的奸细,你为何会如此千叮万嘱?”

“所以……”穆雪松沉吟,“所以宇文迟根本没有被抓起来?”

纪轻虹摇摇头,望着杜宇道:“你还记得吗?那一夜,你和东方大侠闯进撷芳园。东方大侠问我,宇文迟关在哪里。我说,全天下都关进去了,也关不进宇文迟去。不错,宇文迟现在是失了踪。但是我想,应该是瑞王爷派他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了……毕竟,天下反对瑞王爷的人还很多。像宇文迟这样武功高强的刺客,不是正好有用武之地吗?”

“那朱砂姑娘岂不是一直都误会了?”穆雪松顿足,“得告诉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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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告诉她!”杜宇阻止——朱砂现在生命的目标就是寻找宇文迟和那本所谓的名册。如果打破她的梦,对她也太过残酷了。

“为什么?”穆雪松却不理解。

“也许是怕她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安全吧。” 纪轻虹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好吧,反正现在也理会不了那么多事。咱们小心宇文迟那小子便是了!”穆雪松道,“纪姑娘,我这就送你走——杜大人,你也要快些回听松雅苑去,否则那边的人该怀疑了。我会尽快帮你把剩下的银针都拔出来。让你脱离梁飞云的掌握。”

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发白,杜宇也知道不能久留。

拔出银针,他才能想起一切——包括德庆帝的去向。他可以向朱砂证明,自己其实不是篡位的帮凶。但是果然如此吗?他又感到害怕。那个和蔼地叫他“小鬼”的瑞王爷,那曾经从狂徒手中救出他的师父——他们都是恶人?自己也早就背叛了他们?越想越觉得千头万绪,没有结论。

“如果解除了仙人拉纤,菩提露的毒要怎么办?”他问穆雪松,“我……我不想再滥杀无辜。”

“你小子良心未泯,难怪会背叛你那个败类师父。”穆雪松颔首,“你放心,你师父解不了菩提露,是因为他被我孤鹤山庄逐出师门,所以并未学到本门武功精髓。其实只要练成本门内功的第七重,就可以对全身筋脉运转操控自如,也自然就可以对抗菩提露的毒性,甚至可以慢慢将毒逼出体外。你师父却不晓得,因为他只练过本门秘笈《一飞冲天》的上半部,内功最多只练到第六重。后面的第七到第十二重,他不知要怎么练。我猜他之所以只是将我囚禁,而并未索性砍了我的头,就是想得到秘笈。你也算是本门弟子,待解开了仙人拉纤,确定你不是梁飞云的同党,我就传授你内功心法,帮你解了菩提露的毒。”

如果待仙人拉纤解开,却发现我依旧是个帮凶,是个奸贼,那该如何?杜宇没有开口问,因为他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他就去死,因为他早该为小安偿命了!

便拱手向纪轻虹和穆雪松作别。

只是才一动作,就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令他不由瑟缩。

“怎么了?”纪轻虹不顾伤痛,下床来要扶他。

“没……没事……”他脚步踉跄,“应该是那针……那针在移动……”说话的时候,刺痛加剧了,他的牙齿“咯咯咯”直打架。

“我来帮你一把!”穆雪松一把按住杜宇的头顶的百会穴,“你自己也试着运气,把银针朝外推。”

杜宇感到有一股暖流注入自己的体内。和之前在听松雅苑里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暖流平和却丰沛,瞬时赶走了痛苦。他才也有了力气,调整内息,顺着银针运动的方向,缓缓朝外推。起初十分的困难,一点点,一点点,仿佛那不是区区蚊须针,而是千钧巨石一般,怎么用力有推不动,后来,好像忽然找到了什么窍门,巨石松动了,再猛一发力,听到“嗖”地一声轻响,继而是纪轻虹的惊呼:“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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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已经逼出来了!”穆雪松按住杜宇颈后的伤口,同时伸手将插在墙上的银针拔下来给他看,“这是第三根,待我安顿好了纪姑娘,再继续帮你拔出余下的。”

杜宇点点头:“有劳穆前辈……我……我不会发狂吧?”

穆雪松不待回答,纪轻虹已经哭了起来:“他们……他们对你做了这么残忍的事?他们将这么长的针,扎进你身体里去了?你身上还有针没拔出来?”

“殿下不必担心。”杜宇道,“平时是感觉不到的——方才穆前辈不是也说要帮我全都拔了吗?”

“那……那该有多疼!” 纪轻虹颤抖,仿佛那些针是扎在她的身上一样,“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杜宇想婉言推辞。然而她已经靠了过来,踮起脚,查看他的后颈。那里有两个针孔,一个是昨天小翠拔针留下的,已经结痂。另一个原本穆雪松以手按住,不过此刻松开了,就不停地朝外冒着血。纪轻虹用衣袖擦拭着,动作轻柔,仿佛母亲在照顾婴孩。

若这是朱砂的手,该多好啊!他想,只是现在看来,和他有一段情的,是太子妃纪轻虹。

他和这两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七根银针都拔出来的时候,他会想起来。

“咦?”纪轻虹忽然奇怪道,“这……这不是七瓣梅花吗?”

“什么?”杜宇不解,要扭过头去。

“不,你自己看不见的。” 纪轻虹道,“在你脑后,头发遮住了。要拿两面镜子反射着看才能看到。是个七瓣梅花的纹身。”

“是吗?”他伸手去摸,但旋即意识到这很傻——手指上又没有长眼睛,怎么能摸得出来?

“还当真是七瓣梅花呢!”穆雪松也凑了上来,“纪姑娘,你说七瓣梅花都是替中宗皇帝办事的人,也许这纹身就是他们的标记?”

“也许是吧。” 纪轻虹道,“所以才纹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唉,如果忠臣和奸臣,都有个记号来识别就好了。”

记号!这个词好像个小锤子,“笃”地在杜宇的头上敲了一下。耳畔响起一个声音:“你去看她的胳膊,上面有七瓣梅花的标记!”

他记得了,这是那个雨夜,闯入文杏轩的陌生男子对他说的话。

说小安也是七瓣梅花的人!

他后来就发了狂,杀了那个男人,还杀了当值的大夫和药童。然后呢?

他想让自己的思绪回到那个雨夜。可是眼前展开的却是另一幅画卷——窗外秋高气爽,房内明亮整洁。小安就在不远处,伏案疾书。

“你在写什么?”他问。

小安笑了笑:“我记录您的病情呀!我看大夫们都是这样记录的,就可以知道什么药管用,什么要不管用——您看,我都写了一整本了呢!”她将簿子举起来,孩子气地挥了挥,不想衣袖挂到了笔洗,整樽水倒了下来。她惊叫一声,去抢救桌上的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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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上前去帮忙。她却不让:“您歇着——您的身子还没好呢!这些粗重的活儿,怎么能劳烦您呢?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她卷起袖子来,一直卷到手肘以上,将浸湿的纸一张张铺在窗台上,又回来擦桌子。

胳膊上有七瓣梅花的标记。

这话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于是瞥了一眼——少女的两条手臂白净圆润,像是盛夏的莲藕。没有标记——至少,手肘以下都没有。

我这是在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卑鄙——像小安这样天真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和七瓣梅花有关呢?

“还是我来帮你吧。”他道,“我老这么躺着,都生锈了。”

“别——别——”小安阻止,“要是让郑总管知道了,不打死奴婢才怪呢!您不愿躺着,就歪在榻上歇歇。您看,太阳多好?”

拗不过她,只得在床边的软榻上睡下,百无聊赖地欣赏外面的秋色。

有几只野鸽子在院子里休闲地踱步。小安收拾完桌子上的狼藉,走到外面,就从衣袋里抓出一把谷子来喂鸟。鸽子都像她靠拢过来。甚至栖在她的肩头。她轻轻地抚摸着它们。

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

他合上眼——如果时光永远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然而,时光岂会为人停留?一合眼一睁眼,已经变了世界。

他在破庙里,身边是穆雪松和纪轻虹。

“快回去吧。”穆雪松催他,“让人发觉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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