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二十三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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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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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惊动太医院里的大夫们。杜宇只摸黑潜入御药房,找了些止血的药粉给纪轻虹洒在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重新包扎。但纪轻虹已经失血过多,神志昏沉,且身体也渐渐变冷。杜宇晓得自己所做的只不过能拖延一时半刻而已,还是得尽快给纪轻虹找个大夫。于是扯了一幅幔子,把纪轻虹兜在着背上捆牢了,又向宫外奔。

这会儿宫里好像平静下去了,并未再见到那诡异的绿烟花,也没有听到士兵追赶刺客的喧闹声——按说,崇化帝给人掳走,宫里应该好像炸开了锅似的四下里寻找才是,但禁宫却出奇的平静,只有惯常巡逻的士兵间或一队队经过,有时也遇上太监和宫女。

杜宇本来背着纪轻虹飞檐走壁。但是发现动作大了,难免扯动伤口。纪轻虹的鲜血很快把幔子都染红了,连杜宇后背的衣服也被浸透。他暗想,再这样下去,未出宫,纪轻虹就血尽而亡。于是只有改走平路,无人时疾步如飞,远远瞥见有人经过,就随便闪进哪里的宫房躲藏。这样,虽然耗费了不少时间,但纪轻虹伤口终于没有再流血了。杜宇心中的愧疚也减少了一些。

再不远就要出禁宫了。路过太极殿附近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喧哗之声。

杜宇选择这条路线,乃是考虑到夜晚群臣不需议事,即便奉诏进谏也通常在御书房,所以太极殿附近是最冷清,最不易被人发现的。却怎料来到近前便听到喧嚷?他不敢冒险,先将纪轻虹放在一处无人的偏殿中,自己去探探虚实。

伏在宫墙上一张望,只见太极殿前聚集了百多名文武官员。虽然他只是假冒的一品大员,并不识得许多大臣,但瞧这架势也估摸到差不多是京师七品以上所有官员都来了。心中好不奇怪:为了应付蛮族,已经召集了不少兵部官员,现在却又把这些吏部的、刑部的、礼部的——甚至国子监、翰林院的人都召进宫,是要做什么?再说,崇化帝已经被人挟持,还能和大臣议事么?他再细看,见太极殿门前的台阶下,有几个太监正拿着一本卷宗不知怎核对什么。有大臣走大跟前,太监看看卷宗,就指示他们或是往左或是往右,向太极殿的两边绕,似乎是各有不同的事情吩咐他们。

太过离奇了!杜宇全然不解。但他也没打算去深究。此时此刻,皇宫中再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想牵扯其中了。

那些恩怨,去年今夜他放不下的恩怨,他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身份也没能放下的恩怨,现在仍然在追逐他啃啮他。他决不要再次被追上。也决不要被任何人任何的事任何的诡异动静引得回过头去。因为再错一次,他必然会失去一切。

于是又悄悄地回到偏殿里来。纪轻虹仍旧昏迷不醒。先前的幔子已经浸透鲜血,杜宇闻到那血腥味都觉得恶心,便又扯了这偏殿里的幔子重新将纪轻虹包裹,意欲绕过太极殿向东面出宫去。

只是越走,他就越觉得血腥味浓重。回身数次检视纪轻虹的伤势——拜那御药房的灵药所赐,她的血已经止住了。那么这血腥味从何而来?或许是他自己的衣衫吧,他想,但旋即否定了这样的猜测——那血腥味不是来自他或者他背后的纪轻虹,而是弥散着四周,好像梅雨季节,霉味随着潮气粘住人不放,此刻,血腥味充盈四维,好像随时会下一阵血雨。杜宇的心里便不由自主地一阵发怵。

他想屏住呼吸,快步逃离。但一屏息,双耳就自然对声音更加灵敏了——就在不远的地方,传来“嚓嚓”的声音,又有一声声闷闷的“咚咚”,杜宇直感到寒毛倒竖。他正走到一处紧闭的宫门前,那边应该连通太极殿东侧文渊阁。虽然他多次警告自己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想,却还是好像中了邪一般走到门前去,凑在门缝上张望。这下,险些呕吐出来——文渊阁前的庭院里横七竖八都是身首异处的尸体,而就在文渊阁前,有两个大汉正摁住一个文官,第三名大汉手起刀落,这文官就成了刀下亡魂。

杜宇知道自己向日也没少杀人,但还是被这场景吓得连退数步:是谁下令在这里斩杀文武百官?能够在宫里如此明目张胆杀人的,当然也就只有崇化帝了——他已经脱险了吗?为何要大开杀戒?

罢了罢了,不要纠缠,杜宇命令自己,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心中有些慌了,隐隐觉得今夜可能还是逃脱不了那些素日的恩怨。脚步一急,方位便乱了。更兼四周巡逻的士兵忽然多了起来,几乎他往哪个方位走都会看到禁军士兵经过。他不断地躲避,转换路线,最后却发现,在不断地原地打转。

急躁、烦乱,汗透重衣。

纪轻虹幽幽醒转过来:“我……我……怎么了?”

“纪姑娘不要担心。”杜宇道,“你遇上蛮人受了点伤……我这就带你出宫去。”

纪轻虹有些迷迷糊糊的,但仍咬牙道:“你……你不要管我了……救皇上要紧。”

“皇上应该已经被人救了。”杜宇不敢说出太极殿那里的真相,“正在……正在太极殿里和百官商议抵御蛮族的事呢。”

“果真?”纪轻虹将信将疑。

“我们还是出宫去,离开是非之地。”杜宇脚步不停,“等你的伤好了,真正的杜宇或许也就回来了。你等了这么久,不是就想要见他吗?”

纪轻虹怔了怔,杜宇感觉她的泪水滴在自己的后颈上。两人正转出一片宫房的阴影。蓦地听到一声厉喝:“站住,什么人?”

杜宇心中“咯噔”一下:糟了,只顾着安慰纪轻虹,竟忘了探查前路,这样莽撞地走了出来,大概正好撞上巡逻的禁军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就豁出去了。他当下把身上的幔子又扎紧了几分,对纪轻虹道:“纪姑娘,你撑着点儿,我带你冲过去!”便打算杀出一条生路。

但那边的人却认出他来了:“是杜大人——您这是出来什么事?怎么浑身是血?”原来是敬逸侯在一群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过来了。

杜宇本想速战速决冲过去,但看敬逸侯满面关切地朝自己奔来,一时怔住,下不了手。

“这不是太子妃吗?”敬逸侯震惊,“她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了蛮人?”

“侯爷……也知道蛮人入宫了?”杜宇惊讶。

敬逸侯点点头:“蛮人猖狂,无法无天。我方才遇到安平伯,他亲自带着禁军在巡逻。一问他才知道,原来蛮族可汗的亲兵混进了京师,刺杀了禁军的张将军,只怕还想在宫中胡作非为。当今天下和蛮族周旋最有经验的非黄元帅莫属,所以皇上就把禁军交给黄元帅,让他火速搜捕蛮族。”

崇化帝竟然把禁军交给黄全?杜宇略惊了惊,但随即想到——蛮族都杀上门来了,难道还指望他这个假冒的杜宇出来指挥兵队吗?

“太子妃的伤势似乎不轻。”敬逸侯道,“杜大人这是要送她去太医院吗?”

杜宇回头看看,纪轻虹已经又昏睡过去。只想敷衍敬逸侯,一边快些脱身。于是道:“正是,多谢侯爷关心——侯爷看来也有正事要办,下官先告辞了。”

“我正要去觐见圣上。”敬逸侯道,又吩咐身边的太监,“你们还不帮杜大人护送太子妃去太医院?”

那几个太监侍卫却寸步不移,反而道:“侯爷,奴才等奉旨护送您去太极殿见驾,可不敢离开您的身边。否则,万岁怪罪下来,奴才们可担待不起。”

如此语气,岂是护送?杜宇忍不住撇了那些太监侍卫一眼——侍卫们个个魁梧,自然不在话下,连太监们都膀阔腰圆,有的脸上还有青灰色的胡茬——这哪里去太监?看样也绝不是来保护敬逸侯去面见崇化帝的。是“押送”还差不多——那么是去太极殿——送死?杜宇不禁打了个冷战。

敬逸侯这一年来也习惯了做阶下囚,皱眉道:“我几时说不去觐见万岁了?不过让你们匀两个人帮杜大人送太子妃去瞧太医。难道你们少了两个人看着我,我就跑了不成?”

“奴才们惶恐……”一个太监回答,“只不过现在蛮族鞑子混进京师,奴才们怕他们对侯爷不利,所以得好生保护侯爷。所以……”

他话音未落,杜宇忽然看到一片寒光朝自己扫了过来。心下一惊,急忙向后跳开——是敬逸侯身边的一名侍卫正挥刀意图将他斩成两段。而那人出手之后,其余的人也纷纷亮处武器来。不给杜宇丝毫反应的时间,个个朝他和身扑上。

真要命!杜宇忙把背上的纪轻虹放下,飞起一腿逼开了一个攻到自己跟前的太监,又冲惊呆了的敬逸侯喊道:“还不快走!带太子妃走!”

敬逸侯才好像被发动了机关的木偶,跌跌撞撞上前来扶纪轻虹。但他素来手无缚鸡之力,此刻又受了惊吓,没能把纪轻虹抱起,反而自己摔了一跤。他索性抱着纪轻虹就地滚到一边去了。

杜宇被七八个人围攻,有些吃力——他看这些人的身量和招式并不像是蛮族。劲力并不及那些蛮族可汗的亲兵,但出手迅捷诡异,似乎是来自不同门派的江湖人物,各有所长。有的虚招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有的则看起来毫无章法,仿佛乱砍一气,但正正如此,叫人难以破解。

莫非今日真要身陷禁宫之中?杜宇心浮气躁,难免就被对手占了便宜,身上划开数条血口。这疼痛又使他清醒——朱砂还在等着他,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

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种种杂念都摒除,只看着对手的招式,小心拆解。见左边一人的长剑斩向自己的颈间,而右边一人的钢刀又砍到了自己的肋旁,更有一人从前方飞扑,举刀向他兜头劈下。他知道硬碰实在没有半分胜算,唯有用些出其不意的险招。即心一横,仰天向后倒下去。对手们以为他失足,纷纷继续向他攻来,只不过这乃是意外之变,几个人的兵器都撞到了一处。其实杜宇此刻脊背离地还有半寸的距离,他猛地一挺腰,撞在了那几柄兵器上——自他修炼《一飞冲天》,内力早已今非昔比,此刻以性命相拼,精纯内力灌于全身,筋骨皮肉其实就好像铜铸铁打一般。几名对手的兵器碰到了他,都被弹得飞了出去,各人的虎口也被震得生疼。杜宇趁着他们一愣的功夫,脚跟着地上一蹭,身子就平贴着地面向后滑划去,转瞬离开了战团。

“好奸贼!”那几个太监侍卫怒骂着,又重新扑上。

但正在这个时候,远处原来一阵脚步声,且有人喝道:“大胆刺客!”

这几人回身一看,乃是禁军士兵,且当先领头的是黄全。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噌噌噌”一个跟一个跃上屋顶,没入黑夜之中。

“侯爷!杜大人!”黄全和禁军们奔到近前。

“那些人挟持侯爷?”黄全问,“恕老臣眼拙,先前遇到侯爷的时候竟没有看出他们是歹人。他们要挟侯爷去何处?”

“去……去觐见万岁……”敬逸侯惊魂未定,“又或许去要去别处……他们还没来得及带走我……幸亏遇到了杜大人……”

黄全皱皱眉头,看到纪轻虹了,惊愕道:“太子妃怎么……怎么伤成这样?”

“太子妃和杜大人遇到了蛮人。”敬逸侯解释,“正要送太子妃去太医院。”

“杜大人也被蛮人偷袭了?”黄全自然不晓得杜宇离开御书房之后都做了些什么,眉头拧成了“川”字,“看来蛮人这次派了些高手混进京城来,就是想要先刺杀我朝可以带兵的将领——先是杀害了张将军,随后又行刺杜大人……偏偏这节骨眼儿,皇上还要召百官进宫来,不知所为何事。他把群臣都召集在一起,万一蛮族袭来,岂不是可以轻而易举让我朝折损许多人才?而且,人一多,也容易给奸险之徒可乘之机。若是有蛮族兵士混在人群里……”

人一多,也容易给奸险之徒可乘之机。

这话在杜宇心中亮起一个火星。比起蛮族,崇化帝更怕的是中宗德庆帝回来夺取王位吧?他召群臣到太极殿,又拿着一本卷宗核对,只怕是将中宗旧党都剔了出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去到太极殿右侧文渊阁方向的,都掉了脑袋,而去了左侧武英殿方向的,不知又有何下场。

他感到不寒而栗。

“我让人送太子妃去太医院吧。”黄全吩咐几个禁军士兵去办,又对杜宇和敬逸侯道,“不知万岁召见侯爷,是真是假,既然他召见百官,侯爷还是去走一趟为上。让杜大人带着几名禁军兵士护送您去吧。现在宫里危机四伏,老臣还要继续搜捕蛮人,不能亲自相送。”说时,深深看了杜宇一眼,似乎是说:你虽是个假冒的,但大敌当前,要以社稷为重。

不知怎么的,每次到了他的面前,杜宇就矮了半截。连那种“豁出去”的心情都要掩藏起来。

“岂敢劳烦元帅和杜大人。”敬逸侯道,“我不过是一个废人,蛮族就算捉了我去,又有何用?”

这样说着,黄全还是走了,留下四名禁军士兵给杜宇和敬逸侯。杜宇哪里愿意去太极殿自投罗网,且担心纪轻虹去了太医院,日后仍会落在崇化帝的手中送了性命。可是眼下,若是自己不先脱身,如何能顾得上她?待黄全去远了,他才轻声对敬逸侯道:“侯爷,依下官之见,还是不去为妙。”

敬逸侯瞥了他一眼,带着一种奇特的笑意:“杜大人的意思是,万岁召我去,只怕是要取我的性命,是不是?”

杜宇一怔:“侯爷……您……”

“明知道万岁要取我的性命,我也要去送死?哈,当日有几个自称七瓣梅花的侠士来找我,要带我出宫去,我没答应,他们也是好像大人这样惊讶。”敬逸侯微微一笑,又话锋一转,道:“杜大人,你是皇上的股肱重臣,有些话,我这两日一直想要问你——皇上说我父王尚在人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杜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和盘托出,说自己是假冒的杜宇,而真正的杜宇救走了中宗皇帝吧?

敬逸侯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幽幽的,仿佛自言自语:“去年五月十二的那场大火差不多这这整一片宫殿都烧没了……都说是奉先殿遭雷击起火,周围宫房里的太监宫女也有不少丧命的。听说当今圣上和父王一同困于奉先殿正殿。父王被掉落的椽子砸中,动弹不得。今上九死一生才逃出火海,他大声呼救。待侍卫们赶来时,大殿的房梁都已经塌下来了,根本无法救出父王。那些侍卫们眼睁睁看着奉先殿烧成灰烬。他们也自尽谢罪。”

这是记载于正史的说法。杜宇自然也听说过。这其中有许多蹊跷的地方——譬如,既然中宗皇帝在奉先殿里,附近怎么可能没有侍卫?要等到火势不可控制了,才有人赶来?如此种种。只不过,凡是质疑这个说法的,大多成了乱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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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逸侯显然没打算和杜宇讨论这些疑点。他只是若有所思道:“既然当时的情形如此凶险,以至于人人都以为父王遇难了……他如果真的能保全性命,我猜是宇文迟救他的吧。杜大人你觉得呢?宇文迟不是那夜之后就消失了吗?”

杜宇不能回答。

敬逸侯微笑,仿佛不想深究中宗的生死。只叹息着说下去:“那天原本父王是要考问我的功课的……我读的是《圣祖实录》第五册,十卷三章,有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寻常百姓家如此,帝王之家更须如此。凡事皆应以百姓社稷为重,倘因一己之私而害国,为君者愧为人君,为臣者愧为人臣,致父子反目,兄弟相残者,则天理不容矣!’我已到了福宁宫,父王却说三皇叔有急事要见他。他问我,读了什么书。我回说读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一段,他就冷笑了一声,道:‘好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寻常百姓之家也不见得能做到,帝王之家又怎能奢求?’我素为听过父王如此语气,而且还是评论圣祖的教训。于是我问他何出此言。他却并不回答。如今想起来,那是父王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帝王之家不能奢求。杜宇记得,崇化帝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敬逸侯长长的叹了口气:“杜大人,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请你和宇文迟到东宫来赏花饮酒。那日天寒地冻,梅花却特别的香。咱们三人在梅树下饮酒,有几多梅花被风吹落,其中一朵是七瓣的,我就说起《圣祖实录》中记载圣祖携众皇子,我父王觅得七瓣梅花的事。杜大人也是熟读《圣祖实录》的,立刻就背诵出圣祖的教训——‘七瓣梅难得,而贤臣更难得。七瓣梅祥瑞,不过虚言尔。不若得一贤臣,为民请命,为朕分忧,方为社稷之福’。你也记得实录中父王向圣祖求赐七瓣梅花时说的话,乃是‘欲以七瓣梅自勉,修身正己,广募俊艾。’我当时佩服大人博学多才。宇文迟听了,却笑道:‘广募俊艾——说来虽然好听,但其实就广结党羽的意思。世上为民请命的人,其实很是讨厌。而为君分忧的人,做的不一定就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觉得他这番言论很是离经叛道,不过,宇文迟他本来就是个率性不羁的江湖浪子,正是因为他没有一点朝堂的迂腐之气,父王才特别欣赏他。所以我就问他:‘怎见得为民请命就讨厌,而为君分忧就不光彩?’他哈哈大笑,道:‘殿下难道不知道吗?民间若有疾苦,那就是因为万岁治国无方。为民请命,就等于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他做错了事,难道皇上会开心吗?而为君分忧嘛——皇上最大的忧虑是什么?自然是有人存心不良,觊觎他的位子。自古以来,最喜欢谋夺皇位的,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有时是外戚,有时则是自己的兄弟子侄。皇上要保住自己的江山,难免就需要人帮他把身边的麻烦除掉。替皇上杀他的兄弟子侄,这难道是光彩的事吗?’我一时被他问住了,还是杜大人替我解围,回答道:‘若是有人不安本分,想做那大逆不道之事,那么被除掉也是社稷之福。这算不得什么不光彩。’宇文迟就笑得更加大声了,他说:‘没错。理应被除掉!’那一天,我们都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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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呆呆的,不知敬逸侯忽然回忆起往事为了哪般。

“我这些日子居于凌华阁,有很多的时间去好好研读《圣祖实录》。”敬逸侯继续说下去,“圣祖六子——长子和四子因病夭折。余下活到成年的有我父王,今上,五皇叔和六皇叔。实录记载,六皇叔战死苗疆。后来查出是五皇叔私通苗人,才致我军惨败。五皇叔被贬为庶人,最终死于圈禁。圣祖晚年对此事耿耿于怀。曾经怀疑过自己做错了,六皇叔战死苗疆一事应该另有隐情,五皇叔可能是被冤枉了……”

“真……真的吗?”杜宇颤声打断。

“实录虽然没有记载,不过凌华阁有位老太监当年伺候过圣祖爷,他跟我说过一些圣祖晚年的事。”敬逸侯回答,“他说圣祖曾微服去西郊探访五皇叔的陵墓。他也曾问圣祖说,既然查出了蹊跷,为何不公诸天下,还五皇叔一个清白。圣祖却叹息说,事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何苦要多生事端?又感叹:‘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哪怕只是假象,也比日日剑拔弩张好。’这些都没有写到实录里。不过我想,圣祖当日何等心痛。兄弟阋墙,在普通百姓家便是一件让人痛心的事,而在帝王之家,那更是动摇江山基业的大祸!”

这些话,现在说来还有何意义?杜宇想,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死去的人不能复生。翻案也于事无补。活着的人为了免受煎熬,还是抽身离去比较好。他因环顾四周,想觑个机会逃脱。这就发现不知不觉,他和敬逸侯走到了奉先殿。殿门口的太监看到了他们,就招呼道:“侯爷,万岁等着您呢,快请!咦,杜大人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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