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全二册)-第十二章 人间霜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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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间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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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不好”的苏若秋正在戒律堂里擦拭灵位。

江楼没有尸骸留下,后山的坟茔也不过是衣冠冢,苏若秋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江楼封在长命锁里的最后一缕残魂散去了,他已经彻底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而除了市井传说,唯一能证明他曾来过这人间的江画舟却不属于人间。

苏若秋把灵位擦净摆放整齐,然后走到戒律堂正中央,认真地磕了三个头。

窗台上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苏若秋扭头望去,只看见一只镌刻着莲花的长命锁。她走过去拿起长命锁放在手心,隐约看见墙头的花枝一颤,仿佛有飞鸟经过。

长命锁已经被熔了重铸,它仍然是江楼断剑的碎片,却不复其中的灵力和残魂,只是一块凡铁罢了。

苏若秋的手指从长命锁中间拂过,仿佛触摸早已消融的伤疤。

“若秋,”容许出现在门边,看着融在阳光里的背影说,“我们谈谈。”

“谈什么?”苏若秋没有回头,“如果是劝我不要下山,大可不必。我不会改变主意的。若有道别的话要说,站在那里讲就可以了,我听得见。”

“不是劝你留下。”

容许和苏若秋之间明明空空如也,却仿佛有一道脆弱又坚硬的屏障,只要他稍一靠近就会崩溃。

容许谨慎地掐着苏若秋会抗拒的距离,靠近了两步,在苏若秋即将发怒的时候停住了。

“我是想告诉你,不是你的错。”容许轻声说,“不用道歉。”

苏若秋猝然攥紧的拳头轻轻地颤抖着,几乎要捏碎手里的长命锁。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以后我和九嶷山没有关系,就不多余叫你这一声师兄了。”

羽烛白漫步在树影婆娑的林间,细碎的光影投在她的衣摆上。小狐狸从她身后追上来,几步蹿上她的肩头,老老实实地扒着她。

“还给人家了?”羽烛白问。

“嗯。”小狐狸骄傲地宣称,“没让她发现我。”

“哼。”羽烛白不置可否。

在破开万度瞳幻境后,羽烛白总算有时间拷问小狐狸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狐狸赌咒发誓自己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连京的身份,被羽烛白连嘲讽带训斥地挤对了一通:“不知道他是谁,你就敢盗定八荒,这一万年你光长脸没长脑子是吧?”

小狐狸委屈地按着耳朵,怕她骂得兴起过来揪他的耳朵。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小狐狸问。

“去算账。”

羽烛白最后看了一眼墨绿色林海起伏的九嶷山。

九嶷山的山门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惨遭毒手,山石里切割出来的构架塌了一半,有气无力地支棱着,往上便是掩映在重重林木后的青石板小路,蜿蜒着通往她熟悉的院落。

江画舟的记忆里,天冷的时候鹤风就会揪着几个师兄到山下的小溪里,轮番打滚、磨炼身心,三个人每次都会被冻得哆哆嗦嗦地跑上来。

年幼的江画舟被裹得像个小粽子似的,固执地坐在第一级石板路上等着他们。容许往往会一把将她抱过肩头,一路小跑着上山。

江画舟的眼睛平静清澈,倒映着天光云影。

她在这里做了两年的梦,总算是醒了。

“如果我运气好的话,”羽烛白想,“也许还能和寒川看见明年的梨花开。”

“下来。”羽烛白对小狐狸说。

“为什么?”小狐狸问归问,动作却毫不迟疑。

羽烛白单手结印,幽蓝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涌出,潮水般淹没了整个九嶷山。

山上的人察觉异动,纷纷走出屋舍,看着仿佛被蓝色光幕笼罩的天空。寒风过境,正值盛夏的时节,空气中的暑热却消失无踪,甚至隐隐有湿寒的气息涌动。

风卷着细雪扑进来,吹灭了两盏烛火。

苏若秋心头微微一颤,想起江画舟出生那一日的雪,又想起江楼捡到她时,那条被白雪覆盖的小巷。

她走到门边,伸出手去,接住了从天幕中娓娓飘落的雪花。

“下雪了?”

容许心事重重地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敏锐地察觉了身边阳光的溃散。

他的记忆里,只有江画舟出生的时候九嶷山才下过雪。容许惊讶地伸出手去,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手心,他才惊觉自己不是做梦。

白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温了一壶酒,坐在窗边。

他翻开自己写的话本子,提笔却迟迟无法落下半个字。从鹤风离世到他下葬,白珏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自己都惊心于自己的冷血。

此刻四下无人,心底骤然翻腾的孤寂却像是要将他淹没。

外头忽然传来下人大呼小叫的声音,白珏不耐烦地推开窗,撞上风卷着细雪闯进来,落了他满身。

上官策站在檐下,檐角挂的黄铜风铃被风勾得“叮叮当当”地响。

他捡起了地上散乱的算筹,望着头顶的风铃。在民间,风铃是招魂之物。而在九嶷山,每有一个同门过世,便有一只风铃被挂上长廊。

此刻,整条长廊的风铃都在低声吟唱,上官策这个脑子里缺根弦的却不觉得可怕,甚至有些期待。

然而,想象中的“魂兮归来”却没有发生,只是有素白的雪盘旋而下。

法印结成,霜花与龙的图案在空中一闪而过,仿佛转瞬即逝的烟花。

羽烛白被胸口挣扎的剧痛撞了一下,险些站不稳,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人稳稳扶住。羽烛白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暗淡下来的天幕,低声说了一句:“有缘再会。”

她不知道魔种袭击九嶷山的人是杀红眼了捎带手,还是真的对他们有所图谋。

但她已经不能在这里久留,江画舟什么都做不到,沧雪神君才能破开这个波云诡谲的局。

神明不能过分干涉人间秩序,否则于秩序平衡不利,她能为九嶷山做的仅限于此。这个结界困住了里面的人,也同样拦住了外面的人,没有她的允许,谁都无法出入。

墨寒川站在她身后为她打起了伞,伞上红枫浓烈。

他把羽烛白往自己身边一揽,完完全全地把她罩进伞下,提醒她:“天道在看你。”

“看吧,”羽烛白吊儿郎当地说,“看半天我也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气死祂。”

无量天,梧桐荫。

梧桐荫密密匝匝的梧桐树里辟了一眼清潭,随着天色变化,会变幻出各种各种的景象。此时此刻,羲和倚靠在一株梧桐树下,静静地坐着。不同于他在外人面前一板一眼、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周到的端庄坐姿,他的姿势放松随意,左肩略略向下塌——好像有谁靠在他的肩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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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潭里倒映着混乱的星空,无声昭示着一场即将肆虐的风暴。但在这样的无序之中,位居北方的一颗星辰亮得灼目,仿佛迷雾中的灯塔,强行遏制住了在全面崩盘边缘的星河。

羲和素来温和从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耐烦。

“白龙,真是麻烦啊……”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掸去肩上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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