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重阳先到石罅洞里灌满了酒葫芦,然后来到石龛那里,双手捧着酒葫芦对着四面八方做了一个罗圈揖,开口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你是一个爱酒的人,这一点你和我是一样的。前两天你我之间有些误会,这些都是起于我的心胸狭窄,又倔强好斗,所以对老兄有些不够尊敬,现在我在这里向老兄陪个不是。”
说完,他对着四方又做了罗圈揖,然后接着道:“猴儿酒不是我的,而是我的一个猴子朋友送给我的,因此我不能多拿,每天只能拿一葫芦。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老兄非常喜欢喝猴儿酒,我的师父也非常喜欢喝猴儿酒,我又不能同时供应两个人。我想了个办法,就是一天的酒给我师父,一天的酒给老兄你。你看这样可好?”
四周围安安静静,好一会儿,没有一点回音。
王重阳道:“老兄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老兄是不是同意,这样吧,老兄已经连续喝了好几天,我师父一直没有喝,我想今天把这葫芦酒带回去给师父。我现在把这葫芦酒先放在石龛这里,到黄昏的时候再过来看看,如果葫芦里的酒还在,那就是老兄同意了我的主意。”
他把酒葫芦放在石龛里,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人现身,于是便离开了这里,到小石涧的石室里看了一下,胡雪燕仍然没有在里面,他便回到牧猪的那个山坡上,坐在石头上看着猪吃草。
原来昨天晚上,王重阳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对付小偷的办法,后来他想,我何必非要跟他斗下去,斗个你死我活,我不理会他不就可以了吗?我打了酒之后,不再去那个石龛,他还能追着我强夺不成?
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做未免太过示弱,虽然自己斗智斗勇都不是那人的对手,但是他也不愿意这样明显示弱,就像是狼狈逃窜。
这样一来,斗没有胜算,躲又不愿意,实实让他陷入两难境地。就在他想得头昏脑胀,一筹莫展的时候,山下的村庄里远远传来了一阵鸡鸣,王重阳听了心里灵光一现,立刻变得茅塞顿开。
他想自己之所以陷入两难境地,是因为一开始便把对方放在敌对的位置,处处要跟他较量,较量不过,便生了躲避的念头。他想,为什么不换一种态度,那人虽说不是自己的朋友,但也未必就是敌人。
自己之所以将对方当作敌人,是因为对方偷了自己的猴儿酒,自己用什么方法都防不住,所以有些恼羞成怒。反过来想想,事情便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对方偷了自己的猴儿酒,说不定有他的难言之隐,说不定他也跟师父东方珂一样,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见了猴儿酒,非常想喝,但是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不得已只好厚着脸皮伸手来偷,既然是偷,当然就不能按照礼仪来做,这也是想当然的事。
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为什么除了偷酒,别的什么事都没有做?任凭自己如何侮辱,他都不做一声。本来凭他的本领,完全可以硬抢啊。说不定他正盼着自己辱骂他呢,这样一来,他的偷盗行为似乎就有了正当理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偷。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于是便换了另外一种心思:既然他不是一个坏人,那么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去对待他呢?为什么自己不试着跟他做个朋友呢?
这样一想,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既然自己防不住贼,那就把他当作朋友,把酒送给他。自己每天拿一葫芦酒,今天给师父,明天给那个看不到的人,也可以让他们每人少喝一点,省得喝醉了酒误事,岂不两全其美?
昨天黄昏,王重阳盛气而走,今天早上他又恭敬而来,这就是他前倨后恭的原因。
到了申牌时刻,王重阳又走向玄武谷,快要赶到放酒地点的时候,他的心里甚是紧张,砰砰直跳,竟然害怕那葫芦里的酒又不翼而飞。他倒并不是舍不得那点猴儿酒,而是怕因此失去一个结交朋友的机会。
到了石龛那里,他看到葫芦仍然放在原来的地方,看起来似乎没有被人动过。不过,他仍然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前两天,葫芦里的酒被偷光之后,也是按照原来的样子放回原处。
他站在石龛里,慢慢把手伸向酒葫芦,抓住葫芦往上一提,入手沉甸甸的。他心里一喜,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
他打开塞子,一股甜美的酒香飘上来,王重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酒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