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间里,淳于复在桌边静静吃着饭菜,李妈妈坐在床边给雪倩擦洗脸面。欧阳福敲门进来,淳于复连忙放下碗筷相迎:“大夫,您回来了,可有好消息?”
欧阳福指说:“后生,你今天真是走运。这位是陆员外,名叫陆德章,他能给你帮忙。”淳于复拱手致谢:“晚辈多谢陆员外前来仗义相助。”陆员外点头欢笑。
欧阳福说:“老夫今日在城里打听了半日功夫,得知陆员外手里有株金莲,便去他那府上拜访询问。员外可是一位大善人哪!得知你急找雪山金莲救命,二话不说,立刻陪同老夫赶了过来,一心想着给你帮忙。”
淳于复满面惊喜,作个大揖:“小人感谢欧阳大夫与陆员外垂恩赐惠,大仁大义,小人没齿难忘。”欧阳福说:“先不说这些客套话,还是救人要紧。”
陆员外打开匣子来看,只见里面盛放一株干枯莲花,古金黄色,如同荷苞花蕾,散发一股浓烈药气。
李妈妈指问:“这就是雪山金莲?”陆员外说:“对啊!你不知道?”李妈妈点头:“以前曾听说过,却是第一次看见。”陆员外摞须欢笑。
欧阳福说:“如果员外同意的话,我现在就拿去楼下熬药了。”陆员外递赠:“欧阳尽管拿去。”
欧阳福拿着小匣下楼,淳于复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赠谢:“感谢员外送来救命良药,小人不敢白劳,愿意出钱购买,恳请员外收下这张银票,聊表小人一份谢意。”
陆员外挥手拒绝:“老夫一片好心,只为救人而来,绝不是为了图要报酬。况且老夫是个商贾,自问家境颇为殷实,就算是我在行善积德吧!”淳于复作揖:“员外大恩大德,小人万分感激。”
陆员外却似一个福禄笑星,又是一阵欢笑,走去打量雪倩面容:“后生,这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哪!”淳于复撒个圆谎:“未婚妻。”
陆员外点着头说:“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与你倒挺般配。她是被什么人所伤?”淳于复答话:“一个持刀歹徒。”
陆员外摇头叹说:“这个歹徒也太没有人性了。这么标致一个姑娘,竟然被害成了这样,这是人干的事吗?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淳于复点头:“员外骂得很对。”陆员外说:“看来你为这位姑娘也花了不少心思,世上难得像你这种有情郎。”
淳于复只是苦笑着说:“小人愧恨至极。”陆员外挥手:“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个没有人性的歹徒。”
淳于复闭眼叹气,把手摸着脸面。李妈妈看着淳于复,脸色忧虑不已。
欧阳福在楼下药房烧了一罐汤药,采用许多大补药材,与雪金莲一同煎熬。煮沸之后,舀在碗里,端进房间里来。淳于复把雪倩腰背靠着床头,李妈妈用木勺舀着汤药,慢慢喂入雪倩嘴里。淳于复与陆员外坐在桌边低声闲聊。过不多时,欧阳福来给雪倩把脉琢磨。
淳于复走来询问:“大夫,现在情况如何?”欧阳福指说:“多亏了员外送来这副良药。一碗热汤灌进肺腑后,短短半个时辰,这姑娘的脉搏就在频繁跳动了。在这好好调养几日,多吃一些猛药浓汤,她应该就会苏醒过来。”淳于复惊喜抱拳:“多谢大夫妙手回春,也感谢陆员外送来这味良药。”陆员外满面欢喜。
欧阳福说:“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份,你们母子不必多礼。”陆员外笑说:“即然姑娘脉搏有了起色,料想不日便好,老夫总算是放心了。我看时辰也不早了,老夫这就赶回府上。”淳于复说:“天色已晚,小人有辆马车,亲送员外回府。”
陆员外挥手:“不必麻烦。金陵城治安一向很好,没什么邪恶之徒。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你要好好照顾这位姑娘,若有需要帮忙,就来城北找我,老夫自会鼎力相助。”淳于复深深作揖:“多谢员外恩德。”陆员外摞须欢笑一声后,返身下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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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合什庆幸:“真是出门遇贵人哪!”淳于复轻轻叹说:“看来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之前我却没有这么想过。”欧阳福听得这话,好奇问他:“后生,听你刚才说那句话,难道你从不相信世上还有好人?”
淳于复愕然醒悟:“大夫千万不要误会,刚才是我言误,真是万分抱歉。”欧阳福发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从没遇上好人,所以才会说出那句话来。”李妈妈捂嘴发笑。
淳于复问他:“大夫,一株雪莲,能用多久?”欧阳福说:“多则多用,少则少用。这雪莲是大补之药,就像人参、灵芝、鹿茸等物,当然越多越好。”淳于复牢记在心。
如此熬过数日。当日申时,窗外街道人烟稠密,远处买卖吆喝声不时传入房中。
淳于复走去后院,把车厢推入一个凉棚里遮阳。将马卸下缰绳后,提来两桶清水,用刷子梳理鬃毛,把坐骑浑身擦洗干净。
李妈妈见房间光线变得昏暗,就点上几支满堂红,拿着抹布擦洗桌椅。片刻后,突然听到**一声微弱咳嗽。李妈妈连忙走来床边查看,听着雪倩嘴里又咳几声,手指已在勾曲蠕动。
李妈妈面色惊喜,即刻迎窗呼喊:“相公,你快上来看看情况。”淳于复说:“怎么回事?”李妈妈说:“雪倩好像就要醒过来了。”淳于复一脸惊讶,连忙放下手中脏活。洗净手后,快步奔上楼来。
不过一会,雪倩微微睁开双眼,眼珠茫然转动,看着面前二人疑惑,嘴里喃喃自语:“我是在做梦吗?”
李妈妈说:“这不是梦境。”雪倩看着左右:“这是在哪?”李妈妈说:“这是在金陵城里。”
雪倩渐渐回转心神理智,面色吃惊:“我怎么会在金陵?我家住在扬州城,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李妈妈苦笑回答:“雪倩,让你受苦了。”雪倩询问:“你们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李妈妈虽然知晓详情,却也不好提及此事。
淳于复答复:“我叫淳于复,这位是李妈妈。”雪倩说:“你们能否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淳于复脸色为难,一时也难答话。
雪倩正欲把手撑身坐着,却发觉腰背毫无气力可言,几番挣扎不起,一阵麻木与剧痛袭入上半身,下半身却无知觉。她焦急之下,就把被子掀开,摸着肚腹纱带,又把手去摸腰背,早已麻木不仁。她面色变得惊骇,急忙询问:“为什么我会动不了,我的腰背是怎么了?”
淳于复与李妈妈把她扶靠在床头边坐着,细细体贴照顾。雪倩看问面前这个壮汉:“你复姓淳于,单个复字?”淳于复微微点头。
雪倩说:“这位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南京城里?”淳于复自知此事最终隐瞒不过,便坐在床边,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如实相告。雪倩听得目瞪口呆,久久无言以对。万难相信,自己竟然在一场梦里昏睡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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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倩脸面呆了半晌,明白自身遭遇与处境后,嘴里苦笑几声,忍不住伤心流泪,低头抽泣着声。淳于复站在床侧,满面沉默无声。李妈妈坐在桌边,愣眼看着二人。
两边沉寂一刻,淳于复忽然叹说:“雪倩,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是我对不起你。”
雪倩愤怒看他:“原来你想杀我父亲,却又错杀了我。你当时为什么不狠一狠心,索性把我杀了?”淳于复低着头说:“我做不到。”
雪倩悲愤交加,怒声指责:“骗人。你是一个职业杀手,心如蛇蝎,臭名远扬,还有你这种人做不出来的事?”淳于复说:“雪倩,我知道你不会听,可我真的不想害你。这是一个意外事件。”
雪倩捂脸哭泣:“天呐!我在扬州城里好端端的,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让我一辈子都变成残废的人。你是一个魔鬼,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我好恨你,真想一刀把你杀了。”淳于复说:“雪倩,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还能对你说些什么。”雪倩满面悲愤,咬牙切齿看着面前这个仇人。
淳于复忽然走上前来,取出一把锋利匕首,把刀柄抓握在她的手上,尖头对着自个喉咙,对着她说:“你骂得对,我是一个魔鬼。如果你愿意,那就一刀把我杀了,很快就能报仇雪恨。”李妈妈连忙走近身来,惊慌摇着头说:“雪倩,求你不要这样去做。相公是对不起你,可他并非有意为之。你与其杀了他,还不如给他一个救赎的机会,你看好吗?”淳于复闭眼垂头,任由雪倩把尖刀捅入自个喉咙里去。
雪倩紧握刀柄,蠢蠢欲动,泪眼凶光盯他片刻,最终还是下不了这个毒手。就把匕首狠狠甩出窗去,愤怒指责:“你走,你走。我永远都不想看见你,永远都不要和你这种恶魔说话。”瞬间又泪流满面,呜呜悲哭起来。
淳于复缓缓走出门去,摸下楼梯,眼睛流着泪水,脸色苦笑不止。他走到后院里,从车厢里抽出那柄战刀,图个一死为快,了却所有锥心刺骨。
原来数十年来,他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受害者,如今却成了一个施暴人,害得一位无辜少女半死不活。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逆转,心里也想不出还有其他破解之法,不如就此一刀了断,转世重新投胎。毕竟淳于复生死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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