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荣点头:“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他们便好乱中取利。所谓英雄霸业,不过是踩踏别人的尸体,达成自己的私欲罢了。古往今来,概莫能外。”淳于复笑说:“师叔这番言论,足以成为警世之言,精辟至极。”
雪青荣叹笑:“贤侄,师叔有件事情想请你去做,不知你意下如何?”淳于复拱手回答:“师叔但说无妨。如能做到,我必用心。”
雪青荣从怀里取出一张通缉令来,上面有个图像。淳于复接过这张府衙公文,嘴里念不几声,见那通缉犯名字叫作江从龙。在扬州城内连犯两桩血案,又**多名无辜女子。不禁愣住了神,眨眼思考起来。
雪青荣指问:“你可认识这个通缉犯?”淳于复点头:“以前见过一次。这个江从龙是个江洋大盗,**掳掠,罪行累累。此人以前被带来山庄入伙,后来做了一个外围眼线。我听说他的老家就在杭州附近。不过我与他并不熟悉,具体情况还待考察。”
雪青荣劝说:“贤侄,答应师叔,找到此贼以后,务必要把他捉进官府正法,如此也是为民除害,积累一场功德。”淳于复点头应允。
雪青荣欢喜:“不错,师叔就知道你一定会有这份侠义心肠,所以特意留着这张榜令。”淳于复轻笑几声,把酒来敬。
他在武馆内歇息一宿,只因赴约日期将近,因此不敢多加耽搁。翌日清晨,起来洗漱一番,背着包裹,束缚战刀。拜辞师叔等人后,上马往南去了。
时近晌午,雪青荣坐在书房案边,写满一叠请帖,把大弟子钱大通召来身边,让他把这些帖子发出去,按照名单人物去请。
钱大通笑问:“师父有何喜事待办,要发这么多请帖出去?”雪青荣指说:“你不妨打开看看。”
钱大通便打开一张请帖,见帖文上写着雪青荣即将退闲,把武馆事业交与大弟子钱大通接任,邀请四方豪杰前来观礼凭证云云。他看得满脸惊讶,把手指问:“师父,你这是在干什么,不会是心血**吧!”
雪青荣摆手笑说:“大通,师父已经五十五岁了,身体不比年轻那会能扛,更比不了你们这些后辈英雄。我看还是把此事敲定下来,宜早而不宜迟。”
钱大通苦楚为难:“可我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也没有这个能力。师父突然把这副重担交给了我,这让我如何承受得住?”雪青荣说:“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跟我学艺十几年了。我知道你为人心性耿直,没有其他的想法。咱们平日也都亦师亦友,有话直说无妨。你的本事已经青出于蓝,师父这个老朽,是该退位让贤了。”
钱大通苦笑着说:“我怎么能比肩师父?这事还是不要再说,我真没有这种想法,也不想担负什么责任。”雪青荣劝慰:“俗话说得好:拳怕少壮。我一个老人家,怎么可能比得过年轻人呢!我的本事你都已经学了,对我来说,已经完成了使命。剩下的事,当然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做了。”
钱大通满面烦恼,坐在交椅上托额叹说:“谋权篡位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再说,接任了武馆,就要担起这个责任,那我以后还怎么过悠闲日子?”
雪青荣指说:“你人傻啦!这也能叫谋权篡位?又不是叫你去当皇帝。为人师表,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那是要有责任心的。我为双刀门风吹日晒了几十年,现在累了,想要颐养天年都不行吗?”
钱大通还待要说,雪青荣摆手打断:“当初创建双刀门那会,我师徒三人心愿,就是为了发扬武学,好好传扬出去。如今双刀门也算在江湖上颇有名声,我也遂成了平生心愿。我这一代把基础打下了,接下来,就看你们后辈去大显身手。”
钱大通扑通一声,跪地哭泣:“恩师,您真是德高望重。”雪青荣扶起他来:“振作起来,男人就要有刚猛的样子,不要哭哭啼啼。没听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吗?”钱大通抹着泪说:“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我被师父的武者精神感动了。”
雪青荣哂笑:“一个武馆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看你这点出息,真是让人失望。”钱大通摊开手说:“可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突然之间,怎么坐得了这把交椅?”
雪青荣笑说:“不用着急,慢慢去做。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这个栽树人都没叫苦,你一个乘凉的人,怎么如此优柔寡断?”钱大通垂头:“我听师父指教。”
雪青荣好言劝慰:“做事的人,一定要心雄胆大,不要惧怕任何困难。你看那淳于复,就是一个硬汉子。如果照你这么气势颓废,这个武馆可就撑不过三代了。你要好好发扬光大,不要败坏了师父心血。”钱大通默默点头。
雪青荣挥手:“去照做吧!不管出现什么难事,师父都会给你撑着场面。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武馆馆主了。”
钱大通一脸茫然若失,手里拿着那堆豪杰请帖,低头走出门去。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雪青荣看着背影叹说:“我这个大徒弟,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倒是我那个大师兄,能**出蝮蛇这种顶天立地之人,这一点我还真不如他。”感慨之余,便走去后堂灵牌位前,给恩师与大师兄上了两炷香。
淳于复离开双刀门后,慢悠悠出城往南行驶,渡过长江,赶往碧云谷去。回到谷中,又已入夜。他将马栓在月林里,按着腰刀,徒步走去屋宅。
行至院子,只见雪倩房间灯火明亮,传出一阵男女笑声,窗帘上倒影一对情侣,相互把手抚摸接触。淳于复止住脚步,立身看着身影。
只听猿月笑说:“那些太医真是厉害,不到三个月,倩妹就已经药到病除了,真是谢天谢地。”淳于复听到这话,便知雪倩身体已在逐渐康好,脱离病榻之日不远了,心头不甚欣慰,面上生出灿烂笑容。
又听雪倩欢笑回答:“二哥,我终于能够痊愈了,真是开心至极。你猜一猜,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事?”猿月回答:“倩妹心思活跃,我可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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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倩说:“我们以后都要好好感谢淳于大哥,是他在外面风雨劳累,辗转万里,历经无数血泪酸痛,真是辛苦了他。”猿月回答:“倩妹说得很对,我会好好感谢他的。”
雪倩轻笑地说:“我想用燕小姐这副古筝,为淳于大哥抚唱一曲,我想他会明白的。”猿月轻笑地说:“那我也来听听。”雪倩笑说:“二哥,我来弹奏一首《梅花三弄》,你能不能听懂?”猿月点头:“一定可以。倩妹琴技精妙,就像仙女织布,犹如天籁之音,让人听得心醉神怡。”雪倩笑呵呵说:“你倒会说胡话。”猿月回答:“其实我又不笨,只是没人点拨而已。”二人相互欢声笑闹。
淳于复就站在院子中央,丝毫不动。李妈妈走出门来,看见相公今夜回来了,面色一片惊喜。正要开口说话,淳于复连忙摆手阻止。李妈妈是个聪明晓事的人,也不好再说出声来,就倚在门边微笑看着。
片刻后,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优雅琴声,莺莺悦耳空灵。只听雪倩抚琴歌唱:
夜深思尘缘,醉酒情最真。琴本灵犀物,诀别为君吟。与君夜相逢,感君三世恩。妾非薄情女,君亦知音人。琴怀我心泪,酒映人泪痕。明月悠思语,清风怜我心。夜深泪无声,月明心未眠。思春秋,如烟如梦。忆初见,非缘既缘。红尘弄人醉,起落又纷纷。君闻琴中语,妾亦痛伤神。但问君安好,足慰平生愿。
歌声迷人飘**,如同绕梁神曲。淳于复听罢歌曲,仰面看着月亮微笑,心中涌出无限感慨。他知道雪倩已经有了知音,是个能爱她到天长地久的人。他知道海燕与雪倩,注定都是命中过客。她们都是良师益友,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却不能相陪伴走到最后。
或许世上并没有绝对爱恋,有时候放弃自己,成全他人,这更是一种无上的爱。可能别人做不到,但是有人能够做到。他们知道自己并不高尚,只是不愿一己之私,不愿多添伤感。毕竟淳于复将会何去何从,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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