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淳于复从太原奔回郑州,回到黑莲教内,前去后堂与教主燕千树见面下棋,把自己在雷庄经历囚牢一事,详细闲说一遍。
燕千树听得发笑:“老夫所料不错,长松已下决心,不会听取任何劝告之言。你此番前去太原,不但未能见到他面,还被他以赌局一事囚禁起来。这也真是难为你了。”
淳于复轻笑:“或许他只是想要警告于我,不愿让我插手多管,这才指令雷茂等人,演了一场闹剧。”燕千树说:“你也不必责怪他们,若非长松如此吩咐,他们也不敢这样自作主张。”
淳于复说:“我听闻长松教主已在来此途中,却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燕千树说:“可能就在附近城中。等他召集人手,做好万全准备之后,便会前来收管这里。”
淳于复问:“教主没有遣派密探去打听消息?”燕千树挥手:“那倒不用,随他怎么去做。如果老夫派出密探查访,他更会如临大敌,疑心重重。可能是他也在担心朝廷派兵介入,所以正要探查风声。”
淳于复问:“请恕晚辈多嘴一问,假如长松教主兵临总堂庄门,教主如何应付?”燕千树说:“倘若如此,照他的意思去做便是。毕竟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为了争夺什么皇帝交椅,没必要闹得刀兵相见。”
淳于复点头称赞:“教主真是仁义之心,晚辈佩服。”燕千树微微一笑,平静下棋。
时至翌日下午,燕子凤等人从太原赶回郑州,路过一条平阳街道时,只见几名正副将军,身穿甲衣,策马挎刀,率领一队锦衣卫走在街上。闹得无数百姓好奇围观,嘴里窃窃私语。
豹军指说:“飞鱼服、象牙牌,绣春刀,这可是锦衣卫的形象标记。”燕子凤说:“他们是从京城而来。领头那名将军,好像有点眼熟。”
黑龙询问:“小姐认识?”燕子凤摇头:“认识倒谈不上,不过确实见过一面。记得他当时还是朱瞻基身边一位护卫亲将,不知道名叫秋海还是吴成。现在做了什么将官,那我就不知道了。”
黑龙说:“看他身上的衣甲,最少也是一个禁军将军,官在三品以内。”燕子凤疑惑:“皇帝的贴身卫将都已经到来了郑州,看来城里即将发生大事。”
三人闲谈几句后,掉转马头,奔回总堂去了。
那后堂里,淳于复与燕千树正在饮茶下棋。寒梅在身边笑盈盈看着,默不作声。
淳于复问:“寒梅,你既然这么喜欢围棋,那就坐下来看。”寒梅摇头笑说:“小奴不敢。”
燕千树摆手:“没事,喜欢你就坐着,不要出声就行。”寒梅道一声谢,走去搬来一把凳子,双手托着下巴静观。
不过一刻,杨穆走进门来,在舅舅耳边说了一些悄悄话。燕千树先是听得疑惑,后又面色舒解。把手挥退杨穆后,眼睛看着淳于复指笑。
淳于复问:“前辈遇上了喜事?”燕千树挥手笑说:“不是老夫有喜,而是你有喜事。”淳于复听得微微一笑,满脸不解。
燕千树笑说:“贤侄,你又走了好运,真是可喜可贺。”淳于复笑问:“还请前辈告知,那是什么喜事?”
燕千树说:“当今皇帝,要在御书房内召见于你。刚才总堂来了几位将军,就在客厅等候,说是要请你去紫禁城里做客。”
淳于复疑惑:“突然之间,皇帝为何要降旨召见于我?难道是因为以前那件护驾之事?”燕千树挥手笑说:“你不是在山西忻州城外,在那轩辕山下斗杀了一条蛟龙?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淳于复仰面欢笑:“前辈见多识广,难道也相信这世上有龙?”燕千树微笑:“老夫相信与否,那不要紧。重要的是,皇上已经相信了,所以才会派来一队将士找你。”
淳于复笑说:“奇哉怪哉!皇上怎么会知道这种江湖小事?”燕千树说:“那宣德皇帝英明睿智,爱好各种奇能异事。中原百姓,都把他称作蟋蟀天子。你刺杀了一条凶恶蛟龙,震动四方,所以忻州知府俱折上奏此事,还让画师献了一张图画。那皇帝一向猎奇心重,闻听这件事后,知道是你蝮蛇所为,所以就想召见你去当面聊聊,听你述说屠龙的故事。”
淳于复难忍心中欢悦,拍手大笑:“真想不到,从古至今,皇帝都自命为真龙天子,我却把龙给宰杀了。此去北京,我还不知道是福是祸。万一惹怒皇帝,脑袋可就要搬家了。”寒梅听得捂嘴欢笑。
燕千树笑说:“所谓真龙天子,千秋万岁,那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话。皇帝也是血肉凡胎,也会生老病死,不会傻傻地去信这套无聊官话。”淳于复点头:“前辈说得很对。”
燕千树指说:“你现在就去客厅看看情况,别让将军们为你久候。”
淳于复暂别教主后,起身走出堂门。先让寒梅回屋取来二千两银票,揣入怀里。寒梅耐不住心中好奇,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淳于复与寒梅说笑着声,走在一座跨院廊下。燕子凤突然从背后闪出身影,跳在他腰上亲昵,开心欢笑起来。
淳于复惊笑:“燕子,你终于回来了。”寒梅拍手笑说:“小姐,你回来太好啦!”
燕子凤笑说:“张屠户,你可真是走了桃花运,本人恭喜你啊!”淳于复说:“这也能叫作桃花运,你词穷啦!”
燕子凤说:“此去京城,你给皇帝说出这个精彩故事,必然会有很多赏赐。说不准皇帝一高兴,给你赏个一官半职,什么三妻四妾,七姑八姨,任你挑选,那你不就走桃花运了?到时候,本小姐就只能祝你幸福了。”淳于复笑说:“放心,我不要什么官职,也不会要什么美人佳丽。有你这位吃醋的姑奶奶,在下岂敢朝秦暮楚?”
燕子凤指笑:“算你有点良心,没有枉费本小姐的一番良言教导。”淳于复笑说:“我要是听了你的教导,千里马都要变成木马了。”
寒梅听得捧腹欢笑,燕子凤瞪着眼睛,把手去揪她耳朵,痛得寒梅连声告饶。
淳于复指说:“燕子,你一路颠簸,身体劳累,先与寒梅回屋歇息。我去客厅与将军们会面,到时再告诉你。”
燕子凤点点头,并着寒梅回房去了。
淳于复走去客厅,站在屏风后窥看来人面貌。只见秋海与两名副将坐在桌边喝茶说笑。一队锦衣卫按刀站在身后。
淳于复看了几眼,走出身来,抱拳上前问候:“秋海将军,多年不见,将军依旧神采非凡,小弟恭喜贺喜。”秋海见了,连忙放下茶杯,回礼指笑:“这不是蝮蛇兄弟?一别数载,蝮兄还是光彩照人,豪气干云哪!”
淳于复挥手:“将军误会我了,在下是有名字的。复姓淳于,单个复字。蝮蛇可不是我的名和姓。”秋海欢笑:“还是蝮蛇叫得顺口。你那名字,文绉绉的,像个娘们似的。”众人一阵欢笑,相互邀坐下来。
淳于复笑问:“将军在紫禁城内高就上位,一向事务繁忙。此番专从北京南下郑州,莫非是来寻找小弟关照?”
秋海把手拍桌,厉声指问:“你这怪人,做了一件好大的事,竟敢隐匿不报,难道你想造反不成?”淳于复惊愕笑说:“看将军的气势,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在下扪心自问,自从归正以后,可没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
秋海却又哈哈指笑几声,从衣甲里取出一张宣纸,打开来看,纸上画了一条青绿蛟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