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复笑说:“别说这些恭维的话。阿俊,你是练武之人,一名血性汉子,说话要言而有信,不可轻易食言。”秦俊把银票折叠入怀,点着头说:“姑父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前来奉还。”
淳于复挥手:“不要误会,姑父不是叫你还钱。我是想说,你不要再去与人赌博,十赌九输,绝非空话。不是你爹娘胆小怕事,赌博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害人不浅,还是不要去碰。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要走正道,不可想着去捞偏门。”
秦俊轻声询问:“听说姑父年青时代,那是江湖上捞偏门的高手,还得到过宣德皇帝御赐一块勇士金牌,号称屠龙勇士。咱们哥两能不能去馆子把酒一番,听您说说以前那件屠龙的事?”
淳于复白眼哂笑:“你这个臭小子,目无长辈,颠三倒四,竟敢来与姑父称兄道弟。你爹是个杀虎英雄,你却是头小莽牛,总是前言不搭后语。”
秦俊自知言语有误,就把手拍打嘴巴,拱手赔罪:“是我嘴欠,与人称兄道弟惯了,这才失言,姑父不要见怪。”淳于复撇过这事,询问:“你爹娘的身体可好?”
秦俊点头:“他们的身体都很健朗。姑父不过也才六十二三,身体怎么会如此憔悴呢!”淳于复挥手叹笑:“如你所言,姑父年青那会,太过张扬冒险,闹得浑身是伤,所以老了才会病魔缠身。你要引以为戒,不要太过武夫气了,斯文一点更好。”
秦俊点头:“小侄明白。前面就到家了,我先扶姑父回屋歇着,顺便看看燕子姑妈。”淳于复挥手:“我看就不留你吃饭了,怕你个家伙心直口快。我不想说这事,你自己反而要抖露出来。反正你回去好好干正行就是,别的姑父并不干涉。”
秦俊笑说:“姑父就是一个爽快人呐!有事找您,从来都不拒绝。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啦!”淳于复点头轻笑。
秦俊回头看着那对小兄妹,挥手笑说:“小安、小静,表哥走啦!”兄妹举手摇动:“表哥慢走。”
淳于复看着秦俊,又转看两个孙子女,摇头叹笑一声。秦俊接过刀来,跨上马鞍,拱手辞别后,原路扬鞭而去。
淳于复指责:“这头小莽牛,说话总是癫狂造次,真是蠢得可爱。”小静笑问:“爷爷,表哥有什么不对?”小安欢笑:“爷爷是在责骂表哥呢!”
淳于复扑哧笑说:“表哥?他的年纪,比你们父亲还大几岁,怎么可能会是表哥?”兄妹二人面面相觑,挠头不解缘故。
淳于复笑说:“这么快就忘啦!你们应该叫他表伯,怎么能叫表哥呢!”
小静指说:“他又自称表哥,我们也是跟着他说嘛!”淳于复欢笑:“所以说啊!这家伙说话没大没小,把你们都给教歪了。”
小静笑问:“爷爷说他是小莽牛,那谁是大莽牛呢!”淳于复摇头轻笑:“这个爷爷就不知道咯!”
小安说:“爷爷,我们要快点回去,肚子饿了。”小静笑说:“我也饿了。”
淳于复抚摸着儿孙女,笑说:“好好,爷爷带你们回去。奶奶在家里做好了饭菜,就等我们回去吃呢!”兄妹笑说:“我们喜欢吃奶奶做的饭菜。”
淳于复便把小兄妹抱上车厢坐着,小张依旧驾车引路,慢悠悠赶去小村。
马车缓缓来到屋宅院里,淳于复把小兄妹抱下车来,正要走入屋宅,却见燕子凤肩上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拿着一幅画轴出门。两边恰好在院子里撞见,燕子凤气呼呼看了丈夫一眼,嘴里怒恨一声,扭头便走。
淳于复情急之下,弃了拐杖,上前抓住手臂,询问:“燕子,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说,怎么又闹这种怪脾气了?”
燕子凤气愤地说:“淳于复,我这几十年待你如何,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淳于复被这话骂得一脸茫然,疑问:“平白无故,夫人为何会有如此愤怒?”
燕子凤指责:“你还在那逢场作戏,假惺惺的。当初我宁可不做大小姐,陪你来到这个穷乡僻壤之地,对你也算是有莫大的恩情吧!可你都做了一些什么好事?老娘瞎了眼睛,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张是个晓事人,见老爷夫妇正在爆吵吵闹家事,也不敢在旁边偷听,便把马车牵引到了柴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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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复唏嘘着声,追问:“你到底怎么了?事情总得有个缘故。在孩子面前,如此口无遮拦,岂不是惊吓他们?”燕子凤扬手:“我看咱们的日子没法过了,你去自生自灭好了。小安小静,跟奶奶回城里去住,不要和这个老不正经的爷爷呆在一起。”
淳于复听得刺耳,正言呵斥:“燕子凤,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了。谁老不正经了?如此劈头盖脸的骂人,又没一个来由,我都不知道你发了什么失心疯?”
燕子凤气得把画摔他身上,把手戳指:“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藏在柜子里的女人。”
淳于复连忙把画打开来看,见是雪倩的自画像,不禁眨眼愣思往事。
燕子凤见他久久不作声,便怒说:“老头子,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说?你早就学会了金屋藏娇。搂着别的女人画像,却和老娘过了大半辈子,真是可恶。”
淳于复说:“不过就是一幅画像而已,这能说明什么,值得你这样生气吗?况且,这画你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也不问清楚原因,乱发什么脾气?”
燕子凤指问:“你当初在佛堂下,是怎么流着眼泪说的?海燕、雪倩、燕子凤,我是怎么问你的,你又是怎么回答我的?”
淳于复经过妻子这番提醒后,脑海里瞬间想起来了那些往事,摆手笑说:“夫人不必生气,是你误会我了。”
燕子凤冷呵呵说:“我怎么误会你了?这幅画像,是我在半个时辰前,从你的衣柜暗盒里翻出来的,如假包换。这画像我以前见过一回,画中女子,不就是雪倩本人?”
淳于复点头:“没错,这幅画确实是雪倩的,可我也不知道她会偷放在柜子里面。我猜她的用意,只是想要给我留个纪念,你却如此多心。”
燕子凤冷笑:“我说你怎么会如此殷勤,要回扬州城住,原来是抽空看望旧日情人去了。这还不算老不正经?”
淳于复摇头指笑:“你这个燕子凤,要么不发脾气,一发就是雷霆之怒。你认为我回扬州城,就是为了看望雪倩?”
燕子凤哂笑:“难道你还有第二个情人?”小静忽然说话:“是不是有个海燕?”
淳于复摆手呵斥:“小静,你什么都不知道,可别乱给爷爷抹黑造谣。没看见你奶奶正在发脾气吗?”
小静顿时变得心虚,不敢再说。小安捡来爷爷的拐杖,苦脸告求:“爷爷,奶奶,求你们不要再吵架了。”
燕子凤苦笑着脸,把手指问:“你听听看,连小静都知道了你的破事,孩子是不会刻意说谎的。你还敢说自己不是一个老不正经?”
淳于复叹笑:“我看这样,孩子们肚子饿了,咱们先回去好好吃饭。吃完以后,泡一壶茶,我把事情原委,从头到尾给夫人说上一遍,你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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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凤问:“你打算说些什么?”淳于复说:“当然是我能够知道的所有事情。”
燕子凤疑问:“你不会刻意撒谎骗我吧!”淳于复瞪着怪眼叹气:“连话你都听不进去,那我还浪费什么口水?你要是实在想走,尽管离开便是。小安小静给我留下,要回城里,那你自己去吧!”
燕子凤哂笑:“老娘偏就不走了,就等你来解释清楚。”淳于复说:“这才像话。你别总像炮仗一样,我还没来点火,你就噼里啪啦乱打一通,哪里像个夫人模样?”
经此一闹,燕子凤气也消了大半,冷笑几声,唤上庄客小张,牵着小兄妹手臂,走回大堂去吃饭。淳于复摇头发笑,拄拐走回堂屋里去。
一家老小吃罢晚饭,搬来两把竹丝睡椅,放在院子里,点上驱蚊熏香。一面小桌上,摆着一副茶几。夫妻两人静静喝茶,眼睛看着夜空星月,都不说话。小安与小静,各自坐在一个爷爷奶奶身边,听讲人生故事。
淳于复笑问:“夫人,我看解释就不必了。不如从头说起,我们的人生经历吧!”燕子凤说:“那你先说,我们听着。”
淳于复躺睡竹椅,把手摸着孙儿小安的头,微笑着说:“弃我者去,昨日之日不可留。就让孩子们听听故事也好。前事不忘,警为后事之师。”燕子凤举杯笑说:“说吧!反正咱们也老了,只为余生自在。”
淳于复与燕子凤敬一口茶,抬头看着繁星皓月,眼中突然闪出一幕幕梦幻般的人生故事画面……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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