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邡跟我大半夜都在讲述离开彼此之后的故事,他遇上了一些原本是雷炎的部下后来向我父亲效忠的人,一起逃到赤火城北边,偷了一艘船开向西丹,跟羽士团的舰队方向相反,然后和其他反抗羽士团的北苍人一起袭击羽士团。
我也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我谈到九域经,谈到高章,什邡觉得匪夷所思。谈到乘流儿,他立刻兴趣大增,频频催促我说详细一点,后来听到于千纪,他发誓要剥了那个狗东西的皮,但我要他冷静,说我会自己来剥,而且会剥得非常干净。
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已经喧闹得不得了,大声欢呼万岁,举杯互祝自由,笨拙而开心地撞击彼此的杯子,欢乐喜庆的气氛扩散,似乎照亮了黑夜,他们有好几次大喊我的 名字,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举起就被,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我站了起来,表现首脑人物的关心,我在整个营地里穿梭,倾听他们的名字,观察他们欢喜的表情,我注意到我这么做拉近了我和他们的距离。其实我做的事只是出于直觉,但无形中却巩固了我的地位。
“高帮!”
“王生!”
“黄飞!”
我和什邡一块走在大家中间,让他们知道什邡的地位。我不断点头,跟他们寒暄,后来听见了一个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什睿!”
我停下了脚步......凝视着那个人的眼睛,看出了他与我相似的地方,共同的祖先,虽然他比较柔弱,我却可以辨认出我母亲那边的血缘,我不由得纳闷,要是净乐岛当初没有遭到入侵,要是我的血统是纯粹的北苍血统,那我会是什么样子。我对自己的北苍血统感到丢脸,连忙移开视线,看见了什邡、立刻想起了雪狼,想起这些人的高贵、勇敢、胆识、于是再一次感觉到双倍的骄傲,不,是三倍的骄傲,因为我既是半神族,也是北苍人,也是东翰人。
他们问我是哪一族人,我的家乡只是个淳朴的小岛,不是以战士闻名,我回答了,尽量强调我母亲那边的渊源,还有现在与我联手,一起奋战的族群。
“半神族!”我说:“半神族后裔!”我大声喊,好让所有人都听见,而他们则噤若寒蝉,像是被父亲训斥的孩子。
忽然,一个人领头,把就被高举过头,大吼:“敬少帅!”
其他人起而效尤。
“敬少帅!”
“敬少帅!”
声音愈来愈大。
这一下子全部的人都站了起来,扯开喉咙大吼我的名字“季天一!”激动地举杯,一次又一次,声音愈来愈大。我后来才知道这些人的吼声甚至盖过了城内举行的宴会,杨舒离跟我说他和高章面面相觑,略显惊愕,而杨舒离还对高章露了几个笑容。
“那个人就是你说的连自卫都不懂的小家伙吗?”他讥诮地问。“一度是我的奴隶的那个人吗?”
高章跟我说杨舒离咳嗽几声,清清喉咙,在椅子上端坐好,向晚宴上的人解释说外面的人是在庆祝新近获得的自由,晚宴上众宾客这才没有惊慌失措,否则他们还以为是听到了战吼呢。
这一晚上我们的鼾声也足以和吼声媲美,隔天一大早,我们都因为昨夜的庆祝而精神奕奕,城内的人也是一样。
一个钟头之后,杨舒离和高章来了,还跟着一些南苍领袖以及叫王律的城池首领,王律陪同我们去见泾阳的大王虞隐明,他目前率军驻扎在深蓝,也就是图戈的边界。因为雷炎指挥的羽士团正对东苍的心脏发动攻击,想要驱逐秩王,控制整个图戈。
那些北苍玉子又出尔反尔了,这一次是骗了秩王,当初他为了和平把苍洱割让给北苍,去还是满足不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单是抢光了所有的金银财宝还不够,还强奸了所有的妇女,他们的怒火似乎无论如何都熄灭不了。唯一能够阻止他们的办法就是展现出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只要敌人是弱的一方,北苍就会无情践踏,但是只要敌人能够抵抗他们的统治,就会赢得尊重,就可以和北苍建立起贸易关系,就如同他们和西苍的南四里通商一样。
现在,我们行军去见明隐大帝,和他的军队联合起来。依我看,羽士团的情势已经今非昔比,因为他们失去了太已的榕江基地。而那个自以为是的还炀少殿下,以及那个因为还炀当靠山就自称为王的晋扇都死了。我们的军队,尤其是这座岛真正的首领太已诸王率领的部队,粉碎了他们的武力。太已人非常好战,在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而且他们的王国向陆扩展,并不是像榕江那样孤立的一座城池。
我们的军队声势浩大,若我们快速行军,一天之内就可以抵达深蓝,不过因为大多数战士没有马匹,所以我们决定缓缓前进,杨舒离、高章、什邡、王律、我骑马走在队伍前面,接着是明南部队,紧跟在我们后面,最后是那些难民奴隶组成的军队。船只都前往涪城,以备往后几场关键的奇袭战所需。
第二天早晨我们才抵达深蓝,王律向明隐大帝报告我们的来意。我们就在城池不远处等候,没多久王律就带着大帝的部队回来,他们是来欢迎我们的。
我们由明隐大帝的部下接待,他们带来了饮水补给。城内到处都是营房,可以容纳我们所有人,因为明隐大帝早就看出必须在王国内的战略要地集结军队,所以下令建造营房。他倒是个未雨绸缪的人,我心里想,似乎是个好国王。不过话说回来,我哪有什么资格来评断人家,我不过才赢得了第一场胜利,尽管是非常重要的一场,我毕竟还不谙统御术,哪里像明隐大帝,统一王国,驯服了城民的**,消灭了一切不满,主导了他们的希望,让他们有了更伟大的目标,化解了歧异,团结一心,把征服冒险的渴望全部去除。防卫自己的国土,联合自己的人民就是这位明君一生最主要的目标。
我的部下都很健康,从创痛冲复原,迫不及待想战斗,同时不停地吃、尽量休息来恢复体能,这些人都是好战士,眼里闪动着勇气,是我的血亲,我感到非常光荣。
城里又在筹备一场晚宴,这次我会出席,因为能亲眼目睹泾阳地区的大帝是我毕生难得的机会。
他是我所接触的第一个大王,看到他,一来让我倍感荣幸,二来也吓坏了我,因为我可不懂外交辞令,这点从在凌都城我当众遭受于千纪的羞辱就看的出来了。
当大帝的条件是要巩固自己在不同区域以及附属王国里的领导力,就像在泾阳这里一样,明隐大帝年事已高,蓄了一把灰色的长胡子,但精力方面却丝毫不显老态。恰恰相反,智者和战士的组合给他赢来了无上的尊重和权威。
他的房间不见华丽的装饰,倒像是营地,朴实简单,不过保护得非常周全,里面摆了三张长桌,我坐在他附近,人人都对这重要的场合感到很兴奋,没多久,大帝驾临。
“各位南苍之子,你们都应该知道五十年前是多么重要的一年,发生是事情对这片土地以及所有王国的命运有多关键。图戈的秩王一败涂地,激战了三年之久,他的眼前只剩下满目疮痍的王国。我听说他的计划离开图戈,因为由雷炎和另一名王薛势率领的羽士团造成的损害太严重。虽然缥缈峰的宇文术是秩王的姻亲,但是因为他一直忙着对抗北苍人,也拨不出人手去增援,而现在他正忙着把军队和辖区下的城池重新组织起来,图戈一倒,我们的屏障也就跟着倒了,北苍人一定会入侵泾阳地区。现在事态严重,我们更需要团结一致,据说雷炎打算要扶持背叛秩王的大臣刘怀来统治图戈,把他当成手中的傀儡,对他唯命是从。”
傀儡国王,我暗自沉吟,忘掉了那些生灵涂炭的画面,胡思乱想起一个傀儡率领一支全都是小傀儡的军队来。不过明隐大帝驱逐了我的幻想世界,把我带回了当前的紧要关头。
“我已经派人传话到泾阳所有的领土,动员一切人力物力。我们要集中力量防御大信北部,我相信刘怀一旦重组了军力就会犯境。雷炎必须留下来控制图戈,应该是无暇他顾,不过在图戈这么大的王国沦陷后,我们没有办法估算他们的军队到底有多庞大。宇文术会从南边动员所有的缥缈峰联合大军。泾阳的两个王国和缥缈峰必须屹立不倒,否则的话,南苍从此就不复存在了。”
我注意到一名领袖的权威越大,他的话就越少,他只解释必须采取的步骤以及执行的方法。
接着室内一片激辩,众人争相献计,讨论策略,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明隐大帝的命令,还有观点,渐渐模糊起来。南苍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意见一致的时候,眼见明隐大帝是满腔好意,我决定插手。
“陛下,我请求发言。”
屋里突然鸦雀无声,我这么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外族小毛头能对明隐大帝说什么?
人人都盯着我,预判我会受到怎样的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