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苍祭出了窍内蕴藏着的本命剑。
此物通玄,其名二字,唤作“胆气”。
剑气倏然间化作了两大团浓郁的青雾,紧密缠裹在两柄剑刃之上。
似两条青龙在握,端的是霸气无比!
凌真单手握着母亲姚樱出门时给的佩剑红陌,直面杀气腾腾的“割面鬼”阮苍。
左手边,是自己的亲姐姐凌潇潇,修为和自己一样,但非剑修,且也没有佩剑护身,情况危机。
不知阮苍具体境界几何,但从对面敌人往外所散出的阵阵气机,及其本命剑出窍后的水准来判断。
凌真自觉多半不是那个赭袍侏儒的对手。
与敌之间实力有不小差距,这无疑会是一场凶险万分的硬仗!
但要他就此用出一缕宝贵至极的“至尊剑气”,却又有些不太甘心了。
割鸡用牛刀。
过于奢侈和浪费!
自己好歹在赤炼归墟里苦历了四年,实战经验颇丰,有和比自己还强的对手尽情厮杀一场的能力。
所以今朝,在这溪水旁,凌真内心笃定,不妨竭力作战。
若当真不敌,再出剑气来杀贼也不迟!
凌真虽和八姐一样,只是三阶凭虚境小圆满的修士,但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窍内本命剑,凭借着那份临危处变,仍可保持清醒的本事,强过孩童心境的凌潇潇太多太多。
此刻,凌真头脑里飞速的思考,制定着应敌阮苍的计划。
忽然间,又有一人脚踩着清澈溪水,以深湛绝伦,极具宗师风范的轻功造诣,从不远处赶到了这里。
那人的个头奇高,身穿一条宽松的白色斗篷,腰间,配着一柄明晃晃的银鞘长剑。
阮苍见到那个人,顷刻瞪大了两只眼睛,猛然叫道:“司玄空,你这狗-日的总算是来了?我还当你死半道上了呢!”
凌真眯眼,打量着来者的那份容貌,见此名斗篷客着实器宇不凡,足可算得上是个美男,认出了他是号称“北天独孤客”的著名采花大盗。
凌姓年轻人心下暗道:“必杀榜上排名三、四的两个家伙,今日怎的一并出现在了这里?”
过去四年时间,锦绣王朝的各大武林宗门,被凌家浩**的马匹铁蹄踏灭之后,只剩下某些单打独斗的修士,得以快活自由、逍遥法外。
因为没有具体的根据地和修行老巢,以至于,连藩王凌璞的手都难以够到,所谓鞭长莫及。
故此在王朝内,于凌璞凌老爷的授意安排下,多了一个到处张贴的必杀榜单。
通缉着不到三十位以武力乱禁制,所犯孽债不浅的“必死之人”,以天价重金悬赏他们的人头。
榜首之人,是自称“巴蜀斩龙狂”的西域修士周云烟。
此号人物原出身自西方的天龙国,后天龙被大濮王朝灭国,周云烟孤身跑去为国复仇。
结果被大濮国的当朝宰阳宋尧,出手崩碎了本命剑,他不得已带着佩剑,带着点逃命意味,独自赶赴至了锦绣国的境内。
周云烟入中原后,自誉为斩龙狂魔,于巴蜀一带,亲手斩杀庞然蛟龙无数,声名一时无二。
后来,又于深夜时分,残忍杀死了朝廷的二品武将,锦绣丞相龙腾的独子龙标。
周云烟还一度扬言,总有一日,要凭借手中剑,取走天子凌珙的那颗脑袋。
毕竟皇帝陛下也是“龙”,我周云烟便要出剑斩之。
什么真龙天子?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榜单排名第二的,是一个喜欢用竹子作为武器的剑修,绰号“紫竹剑仙”,叫刘溟。
乃是昔日,南海观音剑派的创始老祖。
那年,举派被白骨剑宗的宗主楼元阳带队屠灭,自家地盘被魔教占领,具备极高轻功水平的刘溟,舍掉剑派的一众弟子和长老,一个人逃之夭夭,溜之大吉了。
其佩剑,是一根凝练有大量观音真气的紫色毛竹,杀机超绝,锐利之极。
窍内本命剑叫做“画屏”,传闻此剑祭出,剑道气机可像孔雀绽放羽毛般炫美,耀人眼目,杀人于顷刻之间。
至于这个放弃了自家宗门,只图一个自己能活命的“紫竹剑仙”刘溟,其人的境界,究竟到了几阶,关于这一点江湖上众说纷纭,无具体的定论。
有的,说他撑死了也就是六阶渡劫境小圆满的水准。
有的却说,此人已有了渡劫境巅峰的圆满修为,半步无极之境,突破至七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还有的说,刘溟那家伙已经和“巴蜀斩龙狂”周云烟一样,已是无极境的剑修,稳固七境修为,多年来始终在酝酿着报仇一事,死也要向白骨剑宗问剑一场,以祭奠死去的那些宗派弟兄们的在天之灵。
为此,这一位姓刘的紫竹剑仙,多次只身前往大内禁地,试图强掳兵部尚书,以控制军机重地的人马,调兵攻打南海之滨的白骨滩。
虽然从未被他得手过哪怕一次,但那份滔天的汹汹野心,也足以让朝廷对之大为忌惮,视若一巨寇。
必杀榜之上,除了周云烟和刘溟这二位外,排名在第三和第四的,就是眼下,身处于溪流旁边的两个人了。
排第四的“割面鬼”阮苍,一身是胆,狂气冲天,自负且自大到了极点。
曾放出过一番惊世骇俗的豪言,说要扯下神元藩王凌璞的那张脸皮,将“武神”之名,重新安在石破天惊山山主东方修武的头上。
至于必杀榜单上排于第三的“北天独孤客”司玄空,经历跌宕起伏,他本是个痴情于心上人的侠义道剑客,倒也曾做过不少裨益武林的行侠之举,自认一派正气,号“白面小蛟龙”。
后被心爱至深的女子无情辜负,便彻底的乱了心性,改正为邪,入了魔道,开始率意报复世间的一切女流。
不出几年,恶事做尽的司玄空,就以“色中饿-鬼”之名扬威北天,独来独往,风流成性,视女人为其手中玩物。
此獠平生最喜辣手摧花,被他白白糟蹋了的黄花闺女,没有一万,也必有八千。
光是岁数不及二八的可怜姑娘,已有大几百号人被他夺去了身子,再无清白可言!
能入必杀榜者,皆为恶孽通天之徒。
不管是阮苍,还是这个司玄空,两人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人尽可诛的大魔头。
二者人头的悬赏金之高昂,可谓叹为观止,叠加起来能达到极其惊人的万两银子。
从数字上即可看出,他们对于朝廷,对于整座天下的危害,该有多么巨大。
该有多么该杀。
多么的“必死无疑”!
通身雪白,绰号北天独孤客的斗篷男子,越过溪水,来到此处挺身站定后,颇为松快的道:“姓阮的,我还没能亲手了结你的性命,岂能去死?你到处造谣说我是你的‘小辈’,你阮苍才是必杀榜排第三之人……此等言论,害我司玄空丢了不少脸面,这账,今日得跟你算算清了。”
“呸,我妹妹跟你这小子跑了,所谓‘长兄如父’,我说你算是我晚辈,又怎么不妥了?今日约战在此,我就要以长者的身份……”
阮苍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一颤,眼神发抖,大声的质问:“司玄空,我妹妹阮琼呢?!”
司玄空嘴角一翘,轻飘飘的冷笑道:“被我弄死了。她怀了我的孩子,我让她去服堕胎药,她不肯,我实在嫌烦,就把她杀了。我北天独孤客浪迹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摘?从来就不缺女人相伴,你妹妹区区一条人命,能算得了什么?”
阮苍听他将自己妹妹的性命说得如此轻-贱,浑身气得发抖,嗓音也跟着颤了起来,“司玄空,你这千刀剐的畜-生!我妹妹那么喜欢你,你居然……”
“摧火剑出。”
司玄空并没有理会那个矮子的狂怒话语,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出来。
四字说完,斗篷男子的眉心之处,同样泛出了一阵华丽的光亮。
所出的气态长剑,呈浓浓赤红之色,有如明日当头!
凌真仔细观察着司玄空的本命剑,将之与自己的本命剑火神相互比较。
觉得若是单比火光,自己的心火,断然不在此火之下。
司玄空从银鞘中拔出了那柄佩剑,握持在手。
刃身上,在熊熊剑气的化形下,凝出好大一团狰狞火焰!
司玄空有烈焰长剑在手,不可一世,威风得无与伦比。
阮苍本命剑名“胆气”。
司玄空亦有本命剑,名“摧火”。
两大邪派剑修。
于此地,强强对峙!
“司玄空,你这天杀的狗贼,老子今日非要了你命不可……”
雷霆震怒的阮苍放声吼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我妹妹阮琼的在天之灵!”
还没开战,司玄空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那对凌家姐弟,皱起眉头,他对着阮苍问道:“这两个人,是你请来的帮手?”
阮苍哼出一气,快速摇头否认道:“不是,老子本来待在瀑布后面,准备趁你赶到这里后,突然跳出来杀了你的,来个措手不及。”
他指了指呆呆站立着的白衣凌潇潇,“结果那个小丫头片子斩了瀑布一剑,老子挨剑后没忍住,一怒之下提前跳了出来!”
凌真听得阮苍这话,顿时忍俊不禁,暗暗好笑:“这矮子倒也实诚。”
司玄空点点头,“既然不是和你一伙儿的,想必咱俩打架的时候,他们不会插手咯?”
凌真微笑,抓住了这一珍贵的机会,拱手正声道:“决计不会,二位尽管开战便是。”
“别信这姓凌的鬼话!”
阮苍沉着脸大声道,“这贼小子是人精儿,说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司玄空,你若是不想一会儿被他偷袭,就和我联手,先把这小子给做掉了!”
司玄空眼珠子一转,“此言有理,这小子鬼头鬼脑的,一看就非什么等闲之辈。阮苍,你来杀他,我去宰了那个小姑娘!”
说罢,北天独孤客便提着那柄烈焰长剑,朝着凌潇潇冲去,声势汹汹,要顷刻杀人。
“好!先把边上碍手碍脚的家伙都给除掉,干干净净,这样才能纵情开打!”
阮苍只以为自己暂时多了个帮手,便率性奔向了凌真,要把旁观的局外人悉数除净。
而凌真,面对那个长相凶巴巴的赭袍侏儒的那份猛冲攻势,似乎完全没有惧怕之意,泰然处之。
就那么静静站在原地。
甚至连抬手出招的动作都没有。
稳如泰山。
年轻人对敌人的前冲,居然能做到这般的安之若素!
就在阮苍心里大恨凌真之狂傲无礼,以为这一回,必然可轻易得手之际。
有一道熊熊烈焰,以火龙出山般的恐怖势头,朝着自己这边猛冲而来!
是司玄空陡施偷袭。
他竟是趁着阮苍出手攻向了凌真的关头,一剑递出。
朝阮苍尽力劈来!
那采花大盗所用之功法,名“千里火云烧天”,北方曾有不下千里地的肥沃草原,被此剑机烧成了一片焦土,赤地千里。
烈火裹着剑气,直袭阮苍的那颗头颅!
赭袍矮子脸色登时惊得有如土色,情知大事不妙。
阮苍不得已止住了攻杀凌真的招数,转而竭尽所能,应对司玄空的此番骇然奇袭。
若是挡不下来,自己的那一颗头颅,定会顷刻被烈火利刃给贯穿,性命无存。
搞不好甚至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悲惨万分!
阮苍横过两柄青龙状的手中剑,两条体态霸道的青色长龙,也跟着迅疾横过了身躯。
总算是勉勉强强格挡住了司玄空这一下“火云”剑术。
阮苍留住了那条差点丢掉的宝贵性命!
凌真仍是悠然立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任何动作。
年轻人望向了姿态尤为狼狈的阮苍,开口笑道:“乖孙子,反应挺快,再稍一慢些,你命就保不住了!”
原来就在刚刚。
司玄空说好了要去杀凌潇潇后,假意奔向凌真的八姐。
但实际上,斗篷剑修纯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厮的脚步在踏出去之后,当即便迅速偏移了方位,毫厘之差,谬之千里。
司玄空携剑奔向之人,并不是凌潇潇。
而是真正的那个大仇人——阮苍!
目力绝佳的凌真,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司玄空步伐的些微位移,断定其说要杀凌潇潇是假,意图偷袭割面鬼阮苍才是真。
这才会悠哉站定,没有及时做出任何应对。
如同作壁上观。
恶人自有恶人磨,本公子隔岸观虎斗便是。
“司玄空!你,你不是说要去杀那个小娘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