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了,笑得很妩媚。
我的心象鼓一样嗵嗵敲了起来。
女人说:“我读过你的《无言的丰碑》,写得很好,大大地为我们女人出了一口恶气。”
我笑着说:“我可不是为了替你们女人出气,才写这部书的。”
“这我知道,因为你也必竟是位男性。”
“我这样做只不过是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因为历史原本就是这样,我所做的只是把颠倒了的历史再重新颠倒过来。”
“话是这么说,可一旦做起来,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当然,也很痛苦……”
我轻地叹了一声息。
接下,两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女人抬起眼,亮晶晶地盯着我。
我不遮不避,迎着两柱火辣辣的目光,点了点头说:“你问吧……”
“武媚娘在你的心目中就真的那么完美吗?”
“你的问话方式不对,应该说历史上的武媚娘真的是那么完美吗?答案是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塑造一个这么完美的武媚娘?”
“你知道一个成语吗?”
“什么成语?”
“矫枉过正!”
女人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处在她那个特定的环境里,做什么事都是合情合理的……历史上千百年来,所有泼在她身上的脏水只一个原因。”
女人问:“什么原因?”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
“精辟,太精辟啦!”
女人鼓起掌来了啦,“所以,你便打造一个全新完美的武媚娘。你把发生在武则天身上的事拆开来,安插在两个人身上来写,所有的善和美都集中在武媚娘一个人身上;而所有的恶却安排一个叫徐盈盈的宫女来背!”
“对!这叫浪漫主义,以前叫革命的浪漫主义!西方叫魔幻或超现实主义。”“我不懂什么主义,但觉得这样读起来爽,过瘾。”
“谢谢你的夸奖……”
我们两人秉烛夜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一直谈了很久很久,从《无言的丰碑》谈到《大秦悲歌》,又从《大秦悲歌》谈到《三国天才曹孟德》,再说到隋朝的暴君隋炀帝,大宋的奸臣秦桧,明末的卖国贼吴三国,最后转到大汉奸汪精卫,几乎把历史上有争议的人物都说了一遍。
天不知不觉得黑了,会客厅的自控灯亮了。
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兴奋过,一点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我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一个了解自己的红颜知己,于是突然产生了一个令自己奇怪的念头:就这么和这个女人对坐着,千古悠悠地谈下去,谈上一万年,然后两人都变成两块永恒不变的大化石……
女人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啦。”
我一怔,心莫名其妙地疼痛了一下。
不过,我还是站起来,礼貌地送客。
女人大大方方地伸出了玉笋一般的小手,说:“谢谢你陪我度过了这大半天美好的时光。”
“也谢谢你,我有大半年没和人这样痛快地聊过天……”
我轻轻地捏了一下那只纤纤小手,心又痛了一下。
走到门口,女人也现出了依依不舍样子,说:“我还能来看你吗?”
我爽朗地笑了说:“当然……”
女人又说:“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你不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女人点了点头。
我当即吟了一句诗:“同时天涯沦落人。”
女人接了下句:“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突然产生一股莫名的冲动,恨不得冲过去将女人揽在怀里。
女人两眼痴痴地望着我,泪水象断了珠子似的滚落下来,哽喑着说:“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