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竟是李十二娘!她用的也是双手剑,不过是两柄短剑。这两把短剑上下穿梭,人也在门口闪转不定,身法曼妙,有若舞蹈,出招却极其凌厉。漫天都是雨丝,但李十二娘仿佛游走于雨点之间,忽焉在东,忽焉在西。阿三与阿四两人刚要进门,眼前突然交织起一片剑网,他们吃了一惊,措手不及之下,被李十二娘攻了个手足无措。公孙大娘的剑舞之术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到,只觉这对手虽然动作好看,可剑势却甚是凌厉,一时间竟被李十二娘迫得又退出了门口。那首领方才见阿三阿四一联手,果然将叶晖击退,正要招呼其余诸人跟进,谁知阿三阿四马上又被人迫了出来,站在门口的已换了一个矮个子,用的也是一对短剑。他说话温和,脾气其实甚坏,斥道:“哪里来的娘娘腔!”
公孙大娘所传剑舞,本来便是亦武亦舞,在他看来,用这路剑术的定然是个娘娘腔了。李十二娘心下着恼,百忙中回嘴斥道:“你才娘娘腔!”只是她略一分心,阿三阿四两人刀势却已暴长,又将李十二娘压住。李十二娘身着男装,他们只道她本是男子,但她一开口,声音娇脆,谁都不会错认,两人心道:原来是个女子!原本这一招出其不意,反客为主,李十二娘多半会受伤,可是心里转过这念头,两人的刀不约而同也是缓了缓。饶是如此,李十二娘也觉挡不住,尖声叫道:“二师哥,快来帮忙呀!”
这一声又尖又脆,他们再无疑问,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忽地收刀向后一退。虽然有些男子也会扭捏作态,但这等毫不作伪地大放娇声,自是少女无疑。那首领见阿三阿四明明占了上风,居然还退后,怒道:“为什么不拿下他?”
阿三道:“大哥,她……她是个女子……”
阿三还没说话,那首领喝道:“就算女子又如何?江湖上妖女魔女多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他虽然是在喝斥,声音仍然软绵绵不甚响亮,听来甚是怪异。阿三看了看门口的李十二娘,心想大哥这话是不错,但眼前这几个少年男女怎么看都不似他们要找的人。只是大哥有命,又不能不上,小声对阿四道:“阿四,我们再上。”
李十二娘见这两人又待上前,心里有些忐忑。刚才她突然出手,让这两人措手不及,但刀剑撞击了数十下,她的手腕已又酸又麻。就算招数不输,可她的力量较这两人实是太远了。眼见敌人两把刀再一次迎面斫来,终不能让他们等一下再说,正在担心,身边微风一动,叶晖已大踏步抢到了她跟前,双剑一下架住了敌人双刀。李十二娘见他过来帮忙,心中一宽,叫道:“二师哥,就这样!”他两人还是头一回联手,两人用的都是双剑,只不过一长一短,却连自己也不知竟会配合得天衣无缝,叶晖只守不攻,李十二娘只攻不守,叶晖将双刀的招数尽数接过,李十二娘却趁机出击。那两人也不曾想到对手居然还有这等配合之功,一时手忙脚乱,只不过两三个照面就大落下风。躲在柱后的苏苏一直都探出了小半个头在看,连她都看得出李十二娘和叶晖已占上风,只是不敢相信,又轻轻拉了拉身前叶英的衣角道:“大师哥,二师哥和十二姐姐是不是又要赢了?”
叶英一直垂首倚靠在柱子上,似乎漠不关心,其实却一直在听着四周动静。听得苏苏问自己,他轻声道:“是啊,能赢。”
苏苏松了口气,说道:“我说二师哥和十二姐姐本事大,这些坏人肯定会输。”先前叶英给她的那糖块还没吃完,只是这阵子吓得惨了,她都忘了去吃,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将糖块放嘴里舔了舔,说道:“大师哥,你们要到哪里去?”
叶英实是不愿分心与她说这些闲话,顺口道:“扬州。”苏苏一怔,糖也忘了吃了,问道:“扬州是不是就在长安边上?”叶英道:“当然不是,远着呢。”刚说完,便听得苏苏低低地抽泣了两声,他诧道:“怎么了?”苏苏听他一问,再忍不住,抽泣着道:“大师哥,我……我想回家!”叶英道:“你家在长安?”她“嗯”了一声,声音已是万分委屈,只是强忍着才没有号啕大哭。
原来她是从长安被人拐到这里来的。这儿离长安足有千里之遥,她一个小小女孩儿,一个人自不可能回长安去了。而长安百万人家,就算有人带她回去,只怕也找不到自己家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叶英实在不忍对这小女孩说这些话,他低低道:“别怕,我忙完了这事就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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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眼睛一下瞪得溜圆,颊边还挂着泪水,却已是喜出望外,说道:“大师哥,真的么?你可别骗我。”叶英道:“当然不骗你。”苏苏又“嗯”了一声,这回却满是喜悦,忙不迭把手里的糖块又送进嘴里去舔。
听到她又吃上了糖,叶英不由有点好笑,可也有一丝心酸。他自幼就不得父亲欢心,但毕竟一直都在家中,像苏苏这般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他都不敢去想。他微微合上了眼,生怕自己也会淌下泪来,耳边却忽然传来铿然一声。
有人拔刀!这一声如一根尖针,让叶英浑身都是一凛。马上,又听得那首领喝道:“布阵!”
他说起话来仍然甚是温和,但叶英已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就在眼前。李十二娘骂这首领是个娘娘腔,他说起话来也真个少了点男子气,但拔刀时却干脆利落,大有高手风范,与旁人大不相同。此人见阿三阿四两人仍然敌不过叶晖和李十二娘的联手,终于忍不住要将这刀阵布全了。虽然叶英至今不曾出过手,但他实是比叶晖更清楚这些人的本事。他们单打独打时平平无奇,但两人一联手,出招威力便大增。若六个人齐齐出手,真不知这刀阵威力会如何大法,叶晖与李十二娘两人是铁定招架不住的。刀剑无眼,若被这些人结成阵势,则大势去矣。
直到现在为止,叶英一直都是半闭着眼睛,那首领一开口,他突然睁开了眼。
从大殿看出去,只能看到门口叶晖与李十二娘两人正在与阿三阿四两人周旋。但叶英知道,包括那首领在内,另外几人正在上前。只消片刻他们的刀阵便可结成。纵然自己尚未完全准备好,现在也已是最后的机会。
那首领性子甚急,虽然还算沉得住气,但明明人数占优,却到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他也终于沉不住气了。虽然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眼前这几人可能并非己方要对付之人,但他们六刀使齐聚还拿不下对手,亦是难得之事,纵然搞错了人,也要将对手擒住再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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