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怎知谷主会回心转意?听婆婆说的,谷主那么多年都被这真心折磨,自愿退去风华,何以一瞬坍塌?”
“筑起再高的城墙,决堤也只是一瞬,这便是凡人的情。”
“可谷主不是凡人。”
“那你可见过仙?”
“不曾见过,我尚且年幼。”
“可婆婆已经几万岁了,也不曾见过,所以这世上我倒认为哪有什么真正的仙,大多都是在传说中活着罢了,这世间啊,皆是凡人。凡人的七情六欲便是如此,凡人受不住寂寞的苦楚。”
小童似懂非懂,只回头看着司庭,长长的叹了口气。“可谷主这般,很快便要魂飞魄散了。”
婆婆拉着那小童回到另一面冰墙前,“我们可以帮他修补啊。”
“用什么修补?”
“他对这世上的无情和冷漠。”
“那能坚持多久?”
“要看那冰里的人要待多久,若是永远出不来,谷主就永远是谷主,若是出来了。”
“出来后了会怎样?”
“婆婆也不知道会怎样。”
一切皆是命数。
晚莲谷永远都是这般,外面漆黑一片,谷底寸草不生,都叫晚莲谷,传言谷内晚莲盛开,可那只是有人走出六道轮回之时才盛开的一瞬,叫他看尽这世上最后的繁华,才甘心和魔鬼交换灵魂。
而平时,那只是灰暗的谷底,遍地荒芜,毫无生机,传言那其实是一条鬼巷。
只是此时鬼巷内幽幽暗暗皆是琴音,随着琴音一直到谷内房间,虚掩着的雕花木门内,抚琴之人面无无表情,和他手上的琴似是相聚相容,影妈远远看着只是叹息,只小童不解站在门边往里看,已经退去长衫假发,一身白色衬衣轻纱而坐,红发似乎更长了直垂腰际,没束冠,更衬得那张脸精致,星眉剑目白质的脸毫无血色,纤细如葱的手指拨动着琴弦,每一根都撩拨人心。
小童扎着胆子送了茶进去。“谷主谈的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好听。”
“随心而拨,我又不懂音律。”
“我觉得好听极了。”
司庭抬起头来看那少年,虽年幼头发却是纯白的,那份好奇的和还是狼时的他一模一样,只此时少了狼的活泼更多了人的精神。司庭伸手,那少年伏在他膝头。
“你可还记得以前。”
少年摇头,“记得越加不清晰了,可我记得你。”
那双单纯的眼睛抬起来,打动人心,司庭微微皱眉,抚着胸口。
“谷主可是又想到了那位公子,我也是记得他的。”
“还记得什么?”
后者摇头,“那位公子已经在冰室里十六天了。”
“你可是担心他?”
小童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是担心。”
“担心就是怕他出不来怕他受伤,怕他死掉。”
“出不来又如何,我现在在冰墙里还能见到他,他不出来又有什么不同。”
小童心性单纯犹如天地初开的婴儿,无情无欲。
司庭手指点着他眉心,后者贪恋他手指的抚摸,闭上眼睛用额头蹭着。“至于生死,生与死有何不同。人非生即死,又有何不同。”小童淡淡开口。
“也是,生死也不需太过执念,你到比我豁达。”
小童摇头,“婆婆说我只是不懂,不懂的人自然什么都看得开,若是尝过了情的滋味便会私心重,私心重了便不会这么想了。”
“那你可想尝尝这人间的情?”
后者依然摇头,“婆婆说人生而有,生而无,都是命数。”
“好一句命数。”
“那公子,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呢?”
“生在这人世,死则是去另一个世界。”
“是喝孟婆汤转世轮回吗?”
司庭点头,“可也有人没来世。”
“为何?”
司庭没说话,而是摸着他的头发,“人之所以害怕生离死别,是因为从此以后都见不到了。”
“我若以后见不到谷主,我应该会难过的。”
“那你知道什么是难过吗?”
小童摸向司庭的脸,上面有泪痕,可那张脸却依然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泪是如何流下来的,分明没有任何情绪。
小童手指摸着泪水皱眉,凑近了,伸出舌头在司庭的脸上舔了一下,“难过应该是咸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