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顷漆黑的眸子亮着温暖的光,他问:“怕不怕冷?”
陈紫风看向他,摇头。
吴顷浅浅一笑,问身边的参将:“北线巡查队出发了么?”
参将答:“还未。”
吴顷:“今天我亲自巡查。”
参将:“是。”
吴顷拉起陈紫风的手,看着她道:“来自南方的姑娘,愿意与我一同在雪中遨游么?”
陈紫风率真一笑:“求之不得。”
轰隆隆——
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策马踏入旷野,雪还没停,他们的铁蹄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雪痕,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前不久子书珩让陈紫风送来一封家书,命吴顷在一里之外挖一道鸿沟,引城内的湖水入渠,以此来护城,然而今年的寒潮来得比往年早了半个月,管道只挖了一半,城内的湖水便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即便如此,吴顷也按照子书珩的命令将鸿沟挖好,等这场雪停了,便会开坝放水。
吴顷骑在马上,沿着鸿沟漫步,目光谨慎地在积了雪的沟道里逡巡,他平静的声音伴着凛冽的风声响起,“鸿沟即便尚未灌水,庞夏的辎重也极难跨过来,没有辎重,又何谈攻城?”
陈紫风回头望向翰朗,天空积云浓重,压得极低,越发显得翰朗城墙高峻雄伟,仿佛站在上面一伸手便能触及天上的云。她喟然叹道:“翰朗的城墙便是最坚硬的铁壁,想要攻破,确实得费点儿脑子。”
吴顷表情略显凝重:“我只是不知王爷在担忧什么。”
翰朗城墙早在五十年前便已经建成,原本并非这般巍峨,是天昭帝带着铁骑营攻到这里,为了彻底阻止庞夏的进犯,才又下令将城墙加高加厚。
子书珩对翰朗城墙的防御能力极为了解——今年翰朗争夺战,若非他与城内里应外合,恐怕也无法顺利将其攻破,什么以少胜多的用兵神话,无非是工于心计、铤而走险罢了。
他既然写信给吴顷让其额外扩出一道屏障,自然是预见了什么,如今无事发生,吴顷却心绪难安,因此增加了巡查的频次和人手。
巡查小队绕着鸿沟来回转了两圈,并没发现异样,便回了城。
吴刻正在屋里磨枪,见吴顷和陈紫风走了进来,向他们点了点头——更准确地说,他只是在向陈紫风打招呼。
吴刻比吴顷小了两岁,五官深邃,有如刀削,因为寡言少语,总会给人一种不易相处的感觉。
此种性格,在带兵打仗上的确不及吴顷,但他在排兵布阵上却远胜于吴顷。
陈紫风刚来到这边,吴顷让吴刻叫她嫂嫂,听到此言,一向处变不惊的吴刻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姑娘你眼睛没毛病吧?居然看得上我哥?
——他的开场白轻而易举逗笑了那位异国嫂嫂。
“还是用不惯刀?”吴顷摘下头盔,坐在他身旁。
吴刻没作声,轻点了下头。
“好将配好枪,你这枪……”吴顷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这样吧,这次回去,让城南剑庐的覃先生按照九段枪的样子打一把差不多点儿的。”
陈紫风一哂:“呵,九段枪在这世上仅有一把,岂是这么容易仿制的?”
吴顷倔强地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两人对视,一股诡异的凝重萦绕在他们身边,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从陈紫风来到此地的那一天开始,他们便总是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
起初吴刻还会好心地劝:“陈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
在逐渐发现那两人的怒目而视与口舌之争不过是打情骂俏之后,吴刻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毫无感情地问:“我们过年能回去么。”
吴顷一噎,朝他眨眨眼:“总能回去一个。”
“那你回去。”吴刻低头,继续唰唰唰地磨枪。
“主子也想见你。”
“我不想见他。”
啧,这臭小子。
吴顷气得胃疼,不想再跟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