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哈甫·哈拉汗刚要说“孤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子书珩便抢在前头打断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绝不会让铁骑营攻打自己国家。”
其实如今的子书珩在整个神州大地完全可以呼风唤雨,若是讨伐子书祯,他北有庞夏相助,南有义宁支持,南燕与义宁又是盟友关系,恐怕也会趁机加入讨伐大凉的队伍里,再加上无咎和师长夷,子书祯的胜算几乎为零。
可是打赢了又能怎样呢?
他称帝,庞夏自是会终止对大凉的仇恨,神州大地格局重新洗牌,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争,但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
铁骑营与自己国家对抗,征战期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这所有一切,他子书珩能承担得起么?
他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
越是手握大权,越是小心谨慎,但凡还有选择的余地,他绝不允许自己做挑起战争的千古罪人!
让军队进城避难绝非无关紧要的小事,夏哈甫·哈拉汗露出为难的神色,沉声道:“孩子,如今你手握主动权,不主动出击,待你被逼无奈时,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现在不是还有退路吗?”子书珩桃花眸里亮着光,定定地望着他,温和的语调里满是真诚,“舅舅不就是我的退路吗?”
夏哈甫·哈拉汗双眸猝地一怔,他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的自己竟会被这个小外甥直戳内心深处的软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忽然想起了眼前年轻人的母亲,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悲戚,爱人不能爱,家人无法团聚,就连遗体都无法回归故土——姐姐的一生已经够不幸了,他的儿子生来便背负着两国止战的使命,帮他这一回又能怎样呢?
哈拉汗闭了闭眼,终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罢了罢了,舅舅答应你。”
子书珩霍然站起身,吴顷忙跟着一同站了起来。
紧接着,在吴顷错愕的目光下,子书珩撩起衣前襟便要跪下身。
夏哈甫·哈拉汗立马上前拦住:“你这是做什么!”
子书珩却退后一步,还是倔强地跪了下去,他对着夏哈甫·哈拉汗完完整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正色道:“舅舅之恩,珩儿无以为报!”
夏哈甫·哈拉汗心中五味杂陈,好似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千万言语,只化作一句:“好孩子,快起来吧,陪舅舅喝俩口小酒?”
“哎!”子书珩微笑着应道。
这天夜里,子书珩与这位慷慨的舅舅把酒言欢,一直喝到了天亮。
夏哈甫·哈拉汗想听夏雪安的故事,他便将娘亲短暂而精彩的一生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后来夏哈甫·哈拉汗有些醉了,说起自己此生最想不明白的事。
他说:“孤时常想,申屠代代为将,为我庞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何到了孤这里,偏生就出了岔子?”
子书珩不知想起了什么,捏着酒爵静默良久,淡声说:“这便是君与将……躲不开的宿命吧。”